他一動,她身體立刻緊繃。那感覺難耐而磨人,無端讓人覺得暴躁。


    “陸焰!”


    “嗯。”


    他喉結滾動,不知是因為這聲低沉的“嗯”亦或是別的。


    方姿上下失守,這種被動的滋味令人不踏實。


    他的手一直在她腰窩上流連。指尖反複描繪著那裏的曲線,動作輕柔的像在撫摸什麽珍品。


    方姿忽略掉酥.癢感,瞪著他的雙眼氳了一層水光,眼底卻冒著火苗。


    “我說你不聽……”不知是氣還是怒,她的聲音開始不穩,“到時候別後悔。”


    陸焰看她片刻,“嘖”了聲:“你這脾氣……”他放低聲音,“平時都是裝的?”


    方姿瞪著他,眼神冰冷淩厲。


    雲朵悄無聲息遮住月亮,投下來的光亮更加朦朧。她生氣的表情那麽生動。


    僵持半晌,陸焰嘴角勾了勾,慢慢將手撤出來。但依舊這麽抵著她。


    腰間觸感消失,方姿竟暗暗覺得鬆了口氣。隻是仍然沒法擺脫桎梏。


    手指被他攥住,一根一根全部落進溫熱的掌心。被冷眼相對,陸焰卻心情極好地笑了出來。


    他像拿著逗貓棒,終於將平時優雅高貴的貓咪惹怒,心裏舒服了。


    方姿看著他嘴角的弧度,視線上移對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幽深的眼眸裏清晰地映著她的麵容,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讓人猜不透的情緒。


    風絲絲縷縷吹來,發絲輕佛。兩雙眼睛對視良久,方姿聽見他清冽的聲音響起。夾在風裏,幽幽飄進耳中——


    “事不過三。再激我一次,你等著。”


    ——


    日上三竿。


    窗外嘰嘰喳喳的小鳥都換了幾輪,方姿才暈暈乎乎轉醒。


    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毯,兩隻修長的手臂一隻搭在腹部,一隻擋在眼前。窗簾半開,有光透進來,在房內形成一道豎線。


    良久,床上人坐了起來。薄毯滑落,白色工字背心露出來,肩頭白皙圓潤。


    方姿頂著一頭亂發走進浴室,半小時後,神清氣爽地走出來。一身水汽,發尾還滴著水。


    將窗簾拉開,她靠在窗邊喝著溫開水。手機上顯示時間是11:07。


    竟然睡了這麽久。


    酒醉三分醒,別說她還沒醉。昨天的事她記得很清楚。


    陸焰對她有興趣,很明顯。但她比較意外的是自己的反應——對於昨天的事她是生氣,但也僅僅是氣惱。


    想到這,她望了望窗外。然後發現有點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


    一上午沒進食,方姿有些餓了。換了衣服準備下樓,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是一串座機號碼。


    電話接通,“喂”了一聲,那邊似乎沒反應過來。大約半分鍾,才有些激動地應了一聲。


    “方小姐……是你嗎?”說話口音很重,要仔細聽才能聽明白他說的內容。


    “是我。你是李一平?”


    對方立刻應到:“對對對,是我。”


    彼此都靜了靜,方姿開口問候:“你母親身體還好嗎?”


    “不太好哇。”李一平說,“前陣子大夫過來給她檢查,隻撿了幾付最便宜的藥吃。”


    “她需要多休息。”


    李一平應了聲,像是很猶豫,躊躇半晌才問出來:“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人……找得怎麽樣?”


    方姿坐到床腳,告訴他:“已經在找了。不過信息太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畢竟已經過去二十多年。


    話不說太滿這是她的原則,不過既然答應幫忙她就會盡全力。但這話聽在李一平耳中,就有了推脫的嫌疑。


    心裏腹誹方姿不用心,嘴上卻說:“我老娘年紀大了,就是放不下一俊這事。我家條件你也知道……她盼著你好消息,你就多費費心。”想了想又提醒似的加一句,“也不枉她救你一場。”


    方姿垂了垂眸:“這是自然。”


    李一平心疼長途話費,把事說完就急匆匆掛了電話。回去路上還要埋怨,來回路程要走半個小時。


    握著電話,方姿靜靜坐了一會兒。想起那黃土房黃泥地,又想起那個垂暮老人,心頭總有說不清的情緒。


    ——


    在民宿裏吃完飯已經一點多。方姿找幾個地方去逛了逛。她弄一輛共享單車去附近遊湖,又去了景市文化長廊。


    遊客多數結伴而行,三三兩兩在一起拍照。很少有年輕人像她這樣,既不拍人也不拍景,隻用眼睛看。


    一圈下來能記住的沒幾處,在她眼中湖光山色都大同小異。意外收獲隻有出來時車筐裏塞滿了傳單。


    本想全部扔掉,目光被其中兩張吸引住。


    一張是5a級風景區濕地公園的宣傳單——賞荷好時節,送你滿庭香。


    另一張是景市經濟區世貿大廈裏舉辦紋身展。


    她大致看了看,將這兩張留下。重新踩上單車回到民宿。


    路過前台的時候,有細微的抽泣聲傳出來。


    向維穿著棉t花褲衩站在一旁,見到方姿無奈地笑了笑,抬手扒了扒頭發,表情有點尷尬。


    “小祖宗你別哭了行不行?你說不好看我給你重畫唄!有什麽好哭的!”


    裏麵,池續正抱著膝蓋,靠著牆哭的可憐兮兮。淺藍色t恤被汗浸濕,黑色短褲沾了很多灰。他手臂上有一坨黃顏色的東西,很顯眼。但方姿沒看出來那是什麽圖案。


    “你騙人!什麽繪畫大師,簡筆畫之王……”池續抹了把眼淚,指著左手手臂,委屈得不行,“嗚……誰能看出來這是什麽東西呀?!”


    “這是你不懂欣賞。別人求我我都不給他畫。”為求讚同,向維哄他,“不信你問問方姐姐畫的怎麽樣。”


    正準備上樓的方姿瞬間從路人變成關鍵人物。她頓了頓,看了向維一眼。


    池續仰頭看了看她,慢吞吞站起來。走到她麵前,伸出手,“漂亮姐姐,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麽啊?”


    囔囔的還帶著鼻音。


    方姿:“……”


    另一邊,向維猛對她使眼色,還用口型跟她作弊。


    方姿努力辨認:“……挖掘機?”


    池續:“……”


    向維:“……”


    原本向維還想唬一唬池續,現在方姿這麽拆台……他很尷尬!


    然後池續哭的聲音更大了。


    方姿看著向維,他無奈聳肩——這次是你惹哭的,不關我事。


    她默了默,輕輕拍了拍池續的肩膀,柔聲問:“你想畫什麽?”


    他打了個嗝,哽咽道:“……大黃蜂。”


    ——


    陸焰來的時候,就見向維伸著脖子神經兮兮地往旁邊房間裏看。


    “看什麽?”


    向維嚇一跳,吐口氣,用下巴指給他看,“沒看出來是個高手。”


    兩人進去不過半個小時,池續不僅不哭了,還時不時發出類似驚歎的聲音。


    向維在外麵十分好奇,但是他這個把人弄哭的罪人和挖掘機樣的渣畫功,有點不好意思進去。


    陸焰沒理他這別扭勁,直接走進去。


    裏麵一大一小坐在餐桌旁,頭挨著頭,不知在研究什麽。


    “方姐姐你好厲害啊!我拿這個出去肯定沒人再笑我啦。”一改方才的哭哭唧唧,池續現在很是得意,“那幾個小崽子的都不比不上我這個漂亮。”


    說人家是小崽子,自己也才剛滿五歲。


    他說話的時候陸焰已經走過去。方姿淡淡瞥他一眼,繼續畫完最後一點。然後將整幅畫推倒池續麵前。


    “哇——”池續兩隻眼睛都亮了,“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大黃蜂!”


    他抬頭,看見陸焰站在方姿後方。愣了一下,然後將畫舉起來,“大舅舅你看!”


    “嘚瑟。”


    池續高興壞了,把胳膊伸給他看,“這裏還有。”


    整個右手臂上畫著各種動作的大黃蜂,雖然是簡筆畫,但十分生動。


    陸焰挑了挑眉頭,似有些意外。


    “那還不出去顯擺。”


    支走人的目的很明顯,但池續不知道。他跳下椅子,走到方姿身側,有點靦腆地說:“漂亮姐姐,你耳朵過來一下。”


    以為他要說什麽悄悄話,方姿彎下腰身子朝他那邊傾過去。沒想一個吻輕輕落在她臉頰上。


    方姿一愣。


    池續害羞地在她耳邊說:“這是謝禮哦。”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畫卷好,一溜煙跑出去。


    屋裏安靜下來。


    陸焰扶著椅背,手臂忽然橫過她肩膀,從桌上的紙抽抽出幾張紙,“擦幹淨。”


    方姿沒接,起身要走。


    他拉住她,拿紙巾往她臉上蹭。她偏頭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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