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了,到了城市另一頭的一棟陌生建築物前。


    “你聽著,白幻姿這兩天工作不夠專注,才會被黑耀組趁機侵入係統。她的過失,應由她自己負責!”楚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酷,卻伸手將我抱在了懷中。


    幻姿!我終於把頭埋在他胸前。


    這座建築,是大通通信公司的機房。我們,就在機房的地下室裏。雖然光線不好,但是還算寬敞明亮,有三個房間。楚忘說,幻姿死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建立防禦係統,所以,來到這個信號最複雜的地方,暫時躲過他們的攻擊。防禦係統的缺失,讓我們的實力變得比他們弱了。


    今晚,大家都沒有吃晚飯。展斬用他的計算機布置了比較簡單的一層防禦係統在地下室裏,便靠在沙發上閉目。清瑩到一間臥室裏睡著了,她今天似乎比較累。


    我坐在楚忘身邊。楚忘抄手坐著,蹙眉沉思。


    我低聲問道:“為什麽他們幾天時間就能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


    “因為我們人造人的身體的一些部件不屬於這個時代,如果用金屬掃描儀會比較容易找到。”


    “那我們為什麽不離開本市?”我奇道,“天大地大,他們根本找不到我們!幻姿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犧牲……”


    “因為……”他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主人說,一年內不能離開本市。”


    “你的主人怎麽下這種莫名其妙的命令?”我憤憤地道,“簡直難以理喻。”


    楚忘眉一挑,平靜地看著我。


    “好啦!我知道他是我兒子。”我不自然地道,“這樣罵我的兒子……你們的英明主人實在有點過分!會不會他知道我是在本市遇到他父親的?”


    楚忘微一沉思:“有可能。”


    我們倆陷入靜默。因為對方攻擊的危機,我們的關係似乎有緩和了一些。我也知道,白幻姿之死,不能怪他。當時,他也隻能帶我們走。


    過了一會兒,楚忘忽又說道:“其實我在2026年見過你。”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悠遠:“那是我從2026年來這裏的那一天。在主人家中遇見你,隻說了三個字:‘這是命’。我當時很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對我說,現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的心好難受,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二十年後的我,也依然這樣無能無力嗎?


    他定定地看我,堅定無比:“我想主人讓我重生,就是要承擔守護你的使命。”


    “嗯。”沒有愛情,守護就好。


    深夜。我又一次慢慢醒轉。自從阿塞死在我麵前,我就經常在半夜裏突然醒來。忽然,發現房間裏有一點亮光。我起身下床,走過去,蹲下細看。


    不算明亮的月光已經足夠讓我辨認出,那是個充電器——雖然形狀特殊一點。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憶起楚忘的話,那可是他的芯片在充電?心中酸澀無比,伸出慢慢撫過那金屬薄片。刺骨的冰涼從指尖傳來,仿佛在提醒我——楚忘他沒有心,沒有感情。


    這一刻,我的心中忽然分外的清明。


    我愛他,我愛楚忘。


    為的是他那堅毅外表下隱藏的深深悲傷,為的是他無心無愛卻對我表現出專注的關懷和守護。還有哪種關懷,能比無愛的人的關懷更加讓人感動?還有哪種悲傷,能比無心的人的悲傷更加讓人憐惜?


    我慢慢走向楚忘,熟睡的楚忘。我知道,他其實醒著。警覺如他,敏銳如他,渾身都是毒素和放射性元素的他,怎麽會不被我驚動?他隻是裝睡罷了!


    我靜靜地站立著,看著他俊美非凡的臉龐,看著他劍眉下那細長的緊閉的雙眼,看著他薄薄的唇緊緊地抿著。看著他……故意回避我的存在!


    “楚忘。你說過,人造人沒有心,沒有感情。”我慢慢說道,他沒有絲毫反應,但是我知道他在聽。


    “可是,展斬與清瑩在一起,幻姿便精神恍惚表現失常,這不是愛,是什麽?你一再提醒我,你沒有感情。可為什麽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那樣的悲傷,那樣的關懷。你說你的眼神,隻是因為主人的命令?你說,人造人隻有靈魂,感情和記憶都留在原來的死去的軀體裏。記憶沒有了我可以理解,機器都可以消去人的記憶。可是,感情呢?你有靈魂啊!感情,怎麽可能離開靈魂而存在?”


    楚忘的身子終於輕輕一顫,睫毛微微地顫抖,似乎在壓抑什麽……


    我一字一句的道:“楚忘,我是瘋了才會愛上你。”


    那雙細長的眼睛,終於緩緩睜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背過身去,不想看他的樣子:“一定是前世注定,或者我兒子在你體內放了什麽奇怪的元素,否則我怎麽會這麽容易就喜歡上你?”


    怎麽會那麽容易因為你的悲傷而悲傷,因為你的迷茫而迷茫?怎麽會,有深深的仿佛壓抑很久的情感,日益濃厚?


    身後的他輕歎了一口氣:“少寒,我知道你的感受。”我駭然轉身,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因為,我也如此。”他看著我,明亮的雙眼中第一次有滿溢的柔情。“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能自已。”


    狂喜從我心中湧起……他可是回應了我的心意?就算他是人造人,我也……


    然而我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卻聽他清冷的聲線再次吐出殘忍的話語:“可是,人造人不能有感情。原諒我。”


    “什麽叫做不能?!”我幾乎尖聲驚叫。


    “不能,就是沒有能力,沒有權力。”他看著我,目光沉痛,“一個死過一次的人造人,一個身體器官可以變成金屬的人造人,一個沒有心的人造人,怎麽愛人?我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一個偷來的靈魂,怎麽愛人?”他的茫然滲著濃濃的悲哀,“告訴我,怎麽愛你——一個人類!如果我愛你,那麽愛你的,究竟是我的靈魂,還是我的身體?”


    我沒有出聲。


    我知道,其實不是這樣的。


    “楚忘,你就是你。”我看著他,雙手輕輕圈上他的脖子,“你就是你,我愛的是你,人造人——楚忘。”


    他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我竟然看到他眼中,淚光閃動。


    “無論這靈魂曾經是誰的;無論這身體是人造的,還是移植的;無論你體內有多少放射性元素和毒素;無論你以後還會不會記得我……我都愛你。”


    他低下頭,輕輕吻在我額頭。他的手環上我,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我們如此親密如此熱烈的擁抱著。他冰涼的臉貼著我,他的唇細細密密的吻過我的額頭、耳垂、脖子、肩膀……


    我感覺到肩膀有點滴的濕熱落下。他……


    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隔得太近,以至於我幾乎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明顯的情緒。


    他說:“我恨自己不是人類。”


    我心裏一痛,更加熱烈的與他擁吻著。


    阿瓦的追殺、不明確的未來、種族的差異、何謙陽……都變成遙遠的東西。


    我的眼前隻有楚忘,唯有楚忘。


    而他這樣激烈的擁抱著我,曾經的壓抑造成今日的勢不可擋。


    “我要你。”他啞著嗓子,將我壓在床上。他的身體如此堅實而強壯,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目光灼灼的侵略過來。


    “不!”我說,他的身子瞬間一僵,卻更加霸道的將我壓製住,“是我要你。”我吻向他的脖子,他雙眼燃起熾熱的火焰,嘴角彎起,手卻更加不安分的遊走起來。


    “啊!”我低聲驚呼,他笑容更大,甚至露出了牙齒。


    我不禁看呆了,忘了身上的刺激,我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笑著的你。”


    “是嗎?”他的手又動了起來,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我也沒見過這樣赤裸的你。”


    我大窘,抓起一旁的枕頭砸他,卻被他抓住了手腕,順著手指一根一根舔舐起來。


    頓時,不能自抑。


    “我要你。”最原始的訴求,對他而言,卻像揮之不去的咒語。這一夜,他反複念著這三個字,仿佛這樣,才能將積累許久的欲望釋放。


    東方漸白時,我躺在他的胸膛,我困極,他卻了無睡意。當然,他充電即可維持,我卻不是鐵打的。在一次次的占有後,他終於放過了我。


    在我昏沉欲睡的瞬間,聽見他的聲音響起:“放心,你不會有我的孩子。人造人是沒有生育能力的。”


    我抓緊被子,跟他貼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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