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初鴻的臉色都變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胡說什麽?住嘴。”


    顧霽生半點不怕的樣子,斜他一眼:“你搶著當什麽護花使者?看她嬌滴滴的樣子像是會為你留下嗎?趁早死心。”說完,也不管他倆的臉色,直接繞過,走向了門外。


    聶初鴻的俊臉竟難得的有些發紅,看向她:“他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人不壞的,你別放在心上。”


    槿知搖頭:“我不會放在心上。”想了想,倒是笑了:“你這個同事,跟隻孔雀似的。”


    聶初鴻微愣,望著門外顧霽生的背影,也笑了。


    ——


    接下來一天的相處,槿知卻發現,顧霽生也並不算是針對她。他根本對什麽事都挺挑剔的。學校雇了村裏的張嫂子每天來做飯,吃飯時,他就挑三揀四,嫌肉炒鹹了,菜炒老了。一邊批評,一邊慢吞吞地吃。其他人好像對這已經見怪不怪,張嫂子笑嗬嗬地繼續給他們打菜;聶初鴻眉都沒抬一下,低聲照顧著槿知是否吃好;連孩子們都跟沒聽到似的,還有孩子趁顧霽生罵人,偷偷從他碗裏搶菜吃。


    莊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來就來食堂吃飯。悶頭吃了半天,才抬頭對槿知說:“這人是誰?欠抽。”


    等吃完飯,大家一起帶著孩子到外麵散步。顧霽生又始終皺著眉,嫌太陽太大,嫌油菜花田長得太密太俗;


    下午,槿知帶著孩子們剪紙,做讀書小卡片。以前她寄來的卡片,都是現買的,隻自己寫字而已。所以可以想像,她現在親手剪的卡片,必然是毛毛刺刺,不那麽美觀的。


    結果顧霽生就湊過來,看了兩眼,一臉嫌棄:“你還是不是女人?一張紙被你剪得這麽慘不忍睹。”槿知也不還嘴,自顧剪自己的。結果下一秒,紙和剪刀都被他一把奪去。他在窗邊坐下,低頭十分專注地剪了起來。幾個孩子圍過來,隻有在這種時候,他的眉目才立刻變得柔和。


    吵吵鬧鬧的一天,就這麽結束了。


    太陽快要落山時,孩子們三三兩兩都回家了。就剩下聶初鴻、顧霽生、謝槿知和莊衝,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還有孫大娘家的小傑,,因為要跟槿知一起回家,所以蹲在地上玩泥巴。


    聶初鴻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對槿知說:“你想看山裏的花海,明天我陪你去。”


    始終點頭打遊戲的莊衝,抬起頭:“我也去。”


    槿知還沒答話,結果顧霽生涼涼的聲音就響起:“呦,還真是舍命陪美人。關鍵還算不上多大的美人。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個路癡了,上次迷路在山裏,是誰把你背出來的?”


    話音未落,槿知和莊衝都看看聶初鴻,又看看顧霽生。


    聶初鴻倒也大方,淡笑道:“所以霽生,你明天陪我們一起去。”


    顧霽生立馬撇了撇嘴:“不去!我要看孩子,而且真是不好意思,山裏的路我也不那麽熟,我可不想冒生命危險,陪他們進山。”


    莊衝忽然看向他,語氣淡然:“我們不稀罕。”


    顧霽生臉色一變,眼看他倆要頂上了。槿知立刻看向聶初鴻:“孫大娘說,隨時可以給我們當導遊。”


    這個提議一出,顧霽生和聶初鴻倒都是沒反對。聶初鴻點頭說:“她倒是對山裏的路很熟,體力也好。找她就沒什麽要擔心的了。”


    顧霽生則淡淡道:“那就祝你們玩得愉快。可千萬別磕著碰著,回來還要我上藥伺候。”說完他就起身,朝屋子裏走去。


    ——


    又商定了一些細節,槿知就跟著小傑回家了。莊衝也一頭鑽進聶初鴻的房間,繼續打遊戲。聶初鴻走到顧霽生呆著的屋子裏,一進門,就見他坐在窗邊,端著杯熱茶,依舊是平日倨傲又慵懶的樣子。


    聶初鴻走到他身旁坐下,抬眸看著他,卻笑了:“看得出你喜歡他們,幹嘛還總是氣別人?”


    顧霽生端起茶喝了一小口,淡淡答:“誰說我喜歡他們?”


    聶初鴻也不與他爭辯,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說:“我明天陪她進山,你看好孩子,不要亂發脾氣。”


    顧霽生卻放下茶杯:“站住。”


    聶初鴻雙手插在褲兜裏,轉身看著他。


    顧霽生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是真的喜歡她?”


    聶初鴻沉默了一陣,沒答,轉頭就要往外走。顧霽生眉頭一挑:“看來是真喜歡上了。”


    聶初鴻停步,在他的床沿邊坐下,但是依舊沒出聲。


    顧霽生轉頭,望著窗外夕陽中的原野。


    “以前她每次有信來,你那一天都會顯得特別高興。一到花開吧,就一定要去摘一些,做成畫給她。既然喜歡,你就好好追。他們要在這裏留一個星期,你好歹也有點男人魅力,使出渾身解數,讓她看到你,讓她感覺你,讓她離不開你。不然,她如果以後不為你留下來,你怎麽辦?既然難得喜歡上了,這樣的人,不是經常可以遇到的。”


    聶初鴻聽了一會兒,反倒笑了。


    “說起追女人,你倒是一套一套的。”他說,“我自己會拿主意。”頓了頓,又說:“喜歡的女人,我也不舍得錯過。”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聶初鴻問:“你呢?以前遇到過喜歡的女人沒有?”


    “我哪有那麽好的運氣。”他的語氣裏,終於也有了一絲落寞,“我沒談過戀愛。”


    ——


    槿知和小傑剛跨進家門,就見桌上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孫大娘滿臉都是笑容,正在解圍裙:“回來啦!謝姑娘,你和小傑慢慢吃,我已經吃過了。”說完又把頭發重新綁了一遍,提起自己平時常用的布兜:“我要出門一趟,可能明天才能回來。小傑,你聽姐姐和老師的話。”


    小傑“哦”了一聲。槿知卻有點意外,這都傍晚了,深山老林,家家戶戶都早早熄燈,孫大娘連夜出去幹什麽。


    但她也沒有多問,而是說:“大娘,我們本來想明天進山看花,請你帶路的。那你什麽時候回來?馬上天黑了,你注意安全。”


    孫大娘一拍腦門兒,臉上的笑容卻更盛,說:“哎呦姑娘,我忘了答應過你了。真是對不住。但是呢,大娘今天接了個活。我跟你講啊,今天白天,我在村子外邊,遇到個長得非常俊的年輕人。那家夥,白白的,高高的,眉眼跟畫似的。他還特別有禮貌,講話溫溫和和的。那個小夥子啊,明天也想進山,已經給了錢,請我當導遊呢。你隻能等大娘回來,後天再帶你進山啊。”


    槿知點頭。孫大娘要掙錢,她當然不能攔著。不過有點奇怪,這偏僻地方,原來也有別人來。也許是驢友吧。隻能明天告訴聶初鴻他們,改天再去了。


    孫大娘想起今天遇到那人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


    她記得那年輕人,明明俊俏斯文,卻跟個上了年紀的大老爺們似的,背著雙手,站在一麵山坡上。


    她背著一背簍野菜經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然後他也看向了她,露出了非常溫和的笑,朝她點頭:“你好。”


    這讓孫大娘有點受寵若驚,連忙在衣服上擦了擦雙手,點頭:“你好。”


    他又看向遠處的群山,緩緩地說:“請問,這山中有人居住嗎?”


    孫大娘答:“以前還有獵戶,現在都荒啦。怎麽,你也是進山看花的?小夥子,山裏的路不好走,一定要找人帶路啊。”


    他這才又看向她,點了點頭,問:“謝謝你的提醒。可以麻煩你,為我帶路嗎?”


    ……


    孫大娘熱情很高,拎著包就要往外走。這時埋頭扒飯的小傑忽然大聲喊道:“姐姐,我也認識進山的路,我帶你去!”


    槿知微笑,摸摸他的頭。孫大娘卻腳步一頓,轉頭斥責道:“小兔崽子,山裏的路我都不敢亂走!你敢自己進山,我打斷你的腿。”


    小傑低下頭,不說話了。槿知悄聲說:“沒事的,明天還可以做別的事,姐姐後天去也一樣。”


    孫大娘走後,槿知沒多久就睡了。小傑也睡在奶奶房間。


    等到了半夜,他就偷偷從床上爬了起來。看槿知睡得正香,他就輕手輕腳爬出了窗戶,沒發出半點聲音,就溜走了。


    ——


    七八歲孩童的想法,非常簡單質樸。


    他想,我明明可以找到花海,為什麽奶奶還不讓我去。我又不怕山裏的鬼,因為顧老師說過,世界上沒有鬼的。


    他想,我隻要走到花海,給槿知姐姐摘一束花回來,他們就會相信我,可以找到花海。這樣明天,我就能帶她和聶老師去了。


    聶老師說過的,男人,一定要勇敢。


    深夜,山林中更加寂靜,也更加清冷。而農村孩子自小走慣了山路,即使漆黑無光,也是如履平地。


    小小的一個人,就這麽在山裏走了三四個小時。可還沒走到,天卻好像越來越黑。小傑到底是有點怕了,於是就大聲唱起歌來: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稚嫩的童聲回蕩在林間,他的勇氣仿佛也更多了,小腿邁得更加有力。


    終於,到了半山腰的花海。


    小傑擦了擦眼睛,他又困又累,還很害怕。但是前方,在夜色裏堆積得像雲海一樣的,不正是杜鵑嗎?


    他高興地跑了過去。


    誰知跑了兩步,他忽然看到,花海旁的大樹下,還站著兩個人。


    他又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可不是眼花。那兩人站在陰暗裏,對視了一眼,然後朝他走了過來。小傑嚇得腿都軟了,想跑,但是完全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近,一把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


    作者:咳,今天寫的有點趕,明天我好好寫。就快重逢了,表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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