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德國巴伐利亞州的首府。一提起這個城市,最先令人想起的不是夢幻的天鵝堡,不是關於希茜公主的傳說,而是聞名於世界的啤酒。每年十月份的啤酒節,這裏更是吸引了來自各國的“酒鬼”們。


    此時,在具有哥特式風格的市政廳前,一位戴著棒球帽的男子正在悠然自得地品嚐著這裏最出名的生啤。他的全身都在夕陽下微微發著光,從帽子下漏出的銀色長發鍍上了一層金光,顯得華麗無比。


    盡管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低垂的眼簾和被夕陽染上淡淡金色的濃密的睫毛,唇邊若有若無的微笑,更是讓人多了幾分旖旎的幻想。這樣一個絕色的男子,當然會引來不少遊客驚豔的目光。不過,更多意味不明的目光隨即又落在了他身邊的那個東方少女身上。


    正在專心致誌吃著冰淇淋的楊瑞忽然感到背後莫名地冒起了一股涼意,她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朝周圍看了看,低聲道,“葉幕,你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安全的地方去等弗朗西斯他們?這裏很容易受襲擊吧。”


    葉幕喝完了最後一口啤酒,泰然自若道:“你以為所有的血族都是日行者嗎?隻要太陽沒有落山,我們就是安全的。”


    楊瑞看了看天色,無奈地又吃了一口冰淇淋。這樣不用機票,不用簽證,不用護照的滿世界到處飛聽上去是很拽,隻可惜他們不但不是來旅行,還隨時會被人追殺呐。雖說她跟著來是想一起查明真相沒錯,可這裏的親王凱裏特斯畢竟和他們都結過仇,也不知道一切會不會順利。


    “你最好還是戴上墨鏡,不然的話……”她提醒著他。


    “哪有這麽湊巧,這裏應該沒機會見到血吧。”他不以為然地答道。


    “怎麽不會……”她眼珠一轉,忽然指了一下他的旁邊,“哇!看那個人流鼻血……”


    血字還沒說完,葉幕已經用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戴上了墨鏡。


    但隻是一瞬間,他就知道上了當。


    “我可是為你好,不然你要是暈在這裏的話,那就慘了。”她又看了看天色,“弗朗西斯和維怎麽還沒來?”


    葉幕倒也沒摘下墨鏡,隻是聳了聳肩,“他們和我的法力差得不是一點點,遲些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楊瑞轉過了頭去,決定無視他這句話。


    “這個榛子冰淇淋好吃嗎?”葉幕忽然轉移了話題,拿起了她的勺子就舀了一口冰淇淋放進嘴裏。


    “誒,這是我的——”楊瑞剛想表示抗議,驀的想起了這冰淇淋和啤酒都是那個家夥用魔法a來的,於是也沒有再說下去。誰叫吃別人的嘴軟呢?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要是得罪那個家夥的話就慘了。


    隻是——她瞄了一眼他放下的勺子,心裏不由有些尷尬,這個勺子她剛剛才用過,他也太隨便了一些吧。


    當—當—當——市政廳上的鍾聲忽然敲了起來,隨後就傳來了一段極其優美的音樂,緊接著,塔閣裏許多彩色人偶開始動作,或手持斧劍,或騎著駿馬,或提著花燈,或吹著洋號,分為上下兩層,排著隊簇擁而出,配合音樂節奏載歌載舞……


    “啊,你看,那些人偶竟然會跳舞!”楊瑞驚訝地脫口道。


    葉幕拋了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給她,“這裏是慕尼黑有名的景點,每到下午五點整的時候,這些人偶就會再現了1568年威廉五世大婚時的盛況。”


    楊瑞一臉疑惑,“威廉五世是誰?”


    葉幕鄙視地瞥了她一眼,“這都不知道?”


    “不知道有什麽奇怪的。”楊瑞不服氣地看著他,“我們又不需要考這些曆史,我隻熟悉那些考過的那些曆史,不過考完了也還給老師了。其他的曆史我不清楚,也沒興趣。”


    “沒興趣?”葉幕的睫毛微微一動。


    “不是嗎,那些曆史已經過去了。”楊瑞之所以對曆史有這樣強烈的怨念,那完全是因為讀書時吃夠了這門功課的苦頭。


    葉幕輕挑了下眉,沒有說話。他的老媽老姐都對古代曆史有著超乎尋常的愛好,城堡中的私人圖書館裏全是這些書,不是新撰組就是拉美西斯傳記,不是埃及豔後就是探密古巴比倫,差點讓他以為世界上的書就是隻有這麽一種類型呢。


    有時,他也會看到老媽或是老姐,獨自一人在圖書館裏靜靜翻著那些書,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有時,他也會看到老媽和老姐在那裏邊看邊聊天,聊得都是那些他聽不懂的話題。就像上次聊起古羅馬的時候,老姐提到了拉美西斯大帝在埃及神殿上所刻的字,老媽居然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為這件事,老姐還被老爸狠狠罵了一頓。


    在這種環境下,他已經被動地消化了n多曆史知識。


    所以,說對曆史完全沒興趣的論調,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


    當天色完全變暗時,葉幕忽然站起了身,簡短地說了三個字:“我們走。”


    “走?去哪裏?”楊瑞也站起了身。


    葉幕彎了彎嘴角,“跟著我走就是了。”


    “我們不等弗朗西斯他們了嗎?”


    “他們——暫時不會來了。”


    “喂,你說清楚,他們不會來是什麽意思?”楊瑞不解地問道。


    “現在懶得跟你解釋,要不你跟著來,要不我就解除障眼法,讓店主向你追討冰淇淋帳。你自己選吧。”葉幕笑了笑,大步朝前走去。


    “我來,我來!”楊瑞摸了摸自己癟癟的口袋,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夜幕下的慕尼黑,依舊一片流光溢彩。位於市中心的一所酒吧裏人聲鼎沸,一向冷靜的德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顯得格外活躍,熱情地到處搭訕。身材火辣的啤酒女郎表演著雙手同時拿著八杯一升裝啤酒杯的絕活。


    盡管壓低了棒球帽,但葉幕的姿色還是滿園春色關不住,在走進酒吧的時候,還是惹來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楊瑞心裏暗暗同情起他未來的女朋友,帶著這樣的男朋友出門,一定要有很好很強大的心理素質才可以吧。


    “請問要點什麽?”侍應生殷勤地問了一句。


    “給他一杯水,謝謝。”楊瑞用德語答了一句,到現在為止她還不敢相信,她說起德文來竟然就像說中文那麽流利。


    “來酒吧喝水?”葉幕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來慕尼黑當然是要喝啤……”


    “葉幕同學,我們不是來旅遊的。”楊瑞平靜地看著他,“那你最好馬上把墨鏡戴上。”


    “為什麽?戴太長時間我的鼻梁會很酸哦。”葉幕笑起來的時候,有時會半眯起眼睛,這不但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美麗,反而還為他增添了一種勾魂奪魄的誘惑。


    “因為,如果你再點啤酒的話,我就點一杯血腥瑪麗。”楊瑞忽然也扯出了一個略帶狡黠的笑容,“你也知道,那是血一樣的顏色哦。”


    葉幕看著她,忽然又輕輕笑了起來,笑聲如蒲公英的絨毛,隱秘散在空氣裏。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酒吧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這種突如其來的寂靜真是讓人驚訝.在一瞬間,彈唱者忘記了演奏,酒保忘了調酒,客人忘記了聊天,啤酒女郎忘記了放下酒杯,正在說話的張大著嘴巴忘了下一個單詞,喝酒的含著一口酒忘記了吞下,正要離去的呆呆的站在原地,空氣好象一下子都冷卻了。


    大家一齊抬起眼睛,怔怔地望著門口。


    門被有力的推開了,清爽的夜氣隨著微涼的風倒灌進空氣渾濁的酒吧裏.


    一位美麗如月神的人靜靜地站在門口的夜風裏.


    她陰媚的薄荷色眼波微微流轉,掃過沉寂的店堂,嘴角輕揚。


    這個小小的動作立即挑動起在場所有人潛在湧動的熱情,人人都覺得她那曖昧的一笑似乎是專對著自己而來的。


    在奇異的寂靜後,人們開始爭著向她打招呼,請她坐到自己身邊來的懇求此起彼伏.


    絕色的美人在肉欲的視線中鎮靜自若的前行,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注視的目光,所以她能處之泰然,對向她打招呼的人,但凡是美麗的,不分男女,一一回以甜蜜的微笑。


    美人在經過葉幕身邊的時候,也不忘對他們也報以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容。那種柔媚到極點的眼波,令同樣身為女人的楊瑞在刹那間居然也有一種全身酥麻的觸電感。不過奇怪的是,美人並沒有在葉幕多作停留,而是徑直走向了坐在吧台前的一個年輕男人。


    那男人看到美人竟然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不由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有這樣的豔福。


    “怎麽?不打算請我喝一杯嗎?”美人彎著眼睛笑起來的樣子,讓人想起了被籠在層層薄霧中的黑色玫瑰,明明那美麗已經近在咫尺,卻讓你始終觸摸不到。


    男人這才驀的反應過來,翻開皮夾掏出了一個金卡,結結巴巴道,“你要喝什麽盡管點!”


    美人的笑意更加難以捉摸,“我啊,隻喜歡和血一樣顏色的酒哦。”


    楊瑞將目光收了回來,喃喃自語了一句,“這個世上居然還有這麽漂亮的女人……”


    葉幕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被子,看著冰塊和檸檬在水中互相撞擊,眼神漸漸變得深邃,“這個女人,最好還是不要招惹她。”


    楊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眯起了眼睛,“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為她剛才無視了你而選了另外一個帥哥而妒忌吧……”


    葉幕倒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所以啊,你看看你杵在我身邊,剝奪了多少美女的機會。”


    楊瑞一時語塞,拿起了杯子就咕咚一聲灌了一大口冰水,緩了緩之後又忍不住問道,“那我們到這裏到底要做什麽?我們不去找弗朗西斯和維了嗎?”


    “別著急,我要等的人很快就會出現。”葉幕不慌不忙地望向了門口。


    他的話音剛落,就隻見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他有一頭高貴而沉鬱的深藍色長發,皮膚像吞了砒霜似的呈現出病態的蒼白,暴露了某種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和陰暗的精神狀態。與此同時,坐在角落裏的兩個男人也站了起來,他們也同樣擁有一頭深藍色的頭發。


    那個藍襯衫男人朝四周張望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葉幕和楊瑞身上。


    眼看著那幾個男人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來,因為不知對方是什麽來頭,所以楊瑞早已做好了防備。


    “別緊張,他們都是toreador族的同伴。”葉幕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誒?”楊瑞驚訝地放開了攥緊的拳頭,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這幾個男人全是吸血鬼!


    “那不是更危險,他們可能隨時會攻擊我們的!”她還是不敢放鬆。


    葉幕搖了搖頭,很肯定地答了兩個字:“不會。”


    正在說話間,那藍襯衣男人已經站在了他們的麵前,非但沒有動手,反倒是彬彬有禮地微微欠了欠身,“您好,我是舒米特。凱裏斯特大人知道葉幕親王已經到了慕尼黑,已經在家裏準備好了一切,特別邀請葉幕親王您前去做客。”


    葉幕喝完了最後一口冰水,將沒有融化的冰塊也順便咬碎了吞了下去,有條不紊地戴上墨鏡,微微一笑,“好啊,我們正好沒落腳的地方。”


    “喂,葉幕……”楊瑞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你不怕他另有陰謀嗎?別忘了我們還得罪過他,說不定他故意把我們騙過去然後殺了我們!”


    “我們來這裏找得不就是他嗎?”葉幕站起了身,“要不要跟來隨便你。不過,別說我不提醒你,這個酒吧是血族經常聚集的地方,所以到了後半夜……嗬嗬……”他以一個詭異的表情結束了對話。


    楊瑞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客人,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被他這麽一說,她怎麽看誰都像吸血鬼呐!


    “大人,那這位……”舒米特打量了楊瑞一眼。


    葉幕揚唇一笑,“哦,她是我隨身攜帶的幹糧。”


    楊瑞的額前唰的出現了一排黑線——她現在的地位根本就等於一塊麵包or一包餅幹。


    在他們出門的時候,那位坐在吧台的美人有意無意地又打量了他們一眼,嘴角浮起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我說,今晚是你家還是我家?”男人已經喝得半醉,趁著酒意將手放在了她那被牛仔褲繃得緊緊的修長大腿上。


    美人不動聲色將他的手握住,用自己纖長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他的敏感部位,在他耳邊用魅惑的語氣低聲道,“我已經等不及了……不如就……後巷……”


    男人的呼吸開始加重,二話不說拉起她就跌跌撞撞往後門走去。


    他們跟著舒米特出了酒吧門口時,那裏已經停了一輛加長的賓利。


    “怎麽吸血鬼也用車子,你們不是都會飛嗎?”坐進了車子的楊瑞低聲嘀咕了一句。


    “小姐,經常飛也很累的好不好,既然人類發明了合適的交通工具,我們為什麽不利用呢?”葉幕托著腮望著車窗外。


    “是嗎,那我經常吃的食物,像那些漢堡啊,米飯啊,麵條啊,他們怎麽不會發明交通工具?”楊瑞搶白了他一句。


    “動物分為高等和低等,同樣,食物也分為高等和低等。”葉幕的歪理還真不少。


    “其實……”一直默不作聲的舒米特忽然插了一句,“人類也有不一樣的。”


    葉幕抬起了頭,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了兩個字,“也是。”


    畢竟是經過了血族改裝的車子,所以平常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半個小時就到了。


    楊瑞下了車,不禁就直接石化在了那裏。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充滿怪誕繁複的洛可可風格,混雜著東方色彩,以及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奢華宮殿。


    “這裏……”她覺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麽雜誌或是明信片上見到過。對了,這好像是國家地理雜誌裏介紹過的——


    “這裏是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林修建的林德霍夫宮。”舒米特指了指緩緩打開的宮門,“凱裏斯特大人已經在鏡廊裏等著你們了。”


    “什麽!”楊瑞大吃一驚,“林德霍夫宮不是慕尼黑有名的旅遊景點嗎?怎麽可能成了吸血鬼的巢穴?”


    “小姐,巢穴這個詞不大好聽吧。”葉幕的表情似乎有點想笑。而周圍那幾位吸血鬼先生早就對楊瑞怒目而視了。


    “林德霍夫宮本來就是屬於凱裏斯特家族的,凱裏特斯大人一直都住在這裏,那些遊人所看到的隻不過是大人製造出來的幻境而已。”舒米特倒很有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楊瑞有些驚訝地瞥了一眼舒米特,這位吸血鬼先生似乎對人類比較友好呢。


    宮內的裝飾極為豪華,有彩色大理石地麵的舞廳,金碧輝煌的大殿,有名貴的古董、珠寶和藝術品,還有金色的床,金色的桌子,甚至用白色象牙雕成的巨大吊燈,這一切都讓她驚歎。


    不過王宮本身並不是很大,所以她和葉幕很快就到了鏡廊。


    一踏進鏡廊,她更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地說不出話來。這個房間的四周居然全是巨大的鏡子,房間裏沒有燈,卻同時點燃著超過六千枝蠟燭,直把房間映照得如夢似幻,當她看到鏡子裏的無數個自己時,忽然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暈旋感。她一轉頭,就有無數個她一起轉頭,她一抬手,就有無數個她一起抬手。如果一直待在這樣的地方,不是陷入胡思亂想,就是精神全盤崩潰……


    凱裏斯特優雅慵懶地倚在織錦的椅背上,淺淡的金發像是漂染了月色,近乎銀白的、雲霧般的熒光。金紅眼眸蕩漾著笑意,如同幽冥火焰在極品紅寶石中輾轉射出的異彩,又燦爛又冷冽,一種無心的華麗和冷酷。燦若白晝的燈光讓他的麵孔看起來冷峻而甜美,就像文藝複興時期揉合著不純粹的禁欲主義和人本主義的肖像畫。


    “歡迎來到這裏,葉幕親王,還有——”他瞥了一眼楊瑞,麵色有一瞬間的僵硬,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指了指他自己麵前的桌子,示意葉幕和楊瑞坐下。


    他的麵前擺著一組纖巧的骨瓷茶具,百合盛開般的杯口勒著細細的金邊,紅茶輕煙嫋娜,那金紅色的液體卻要比他的眼眸醇暖許多。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弗朗西斯和維應該也在你這裏做客吧。”葉幕特別在做客這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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