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他一個也不會吃。”蘭斯洛特朝她眨了眨眼,“我剛才告訴他那些溫桲曾經掉到了豬圈裏。”


    林零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小蘭,你,原來你也這麽壞!這下子小司一定一口都不敢碰了!”


    蘭斯洛特也不說話,隻是挑唇一笑,然後往前走去。


    林零也捂著笑痛的肚子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彼此都沒有再說話。花園的兩旁,樹葉已經開始抽芽,林零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敲打在鵝卵石鋪就的路上,清脆的響成和諧的節奏。陽光從樹枝間篩過來,在臉上變幻跳動,有一種酥癢的錯覺。一切都很安靜,可她卻覺得很享受這樣的默然,很祥和,很柔美,恬靜得仿佛藍天中飄渺的浮雲,樹林裏飛舞的落葉。


    和蘭斯洛特在一起,總是讓人覺得那麽安心。


    冬天的夜幕落得很沉,寂寥的北鬥七星在高處揮霍光亮。孤傲的貓頭鷹在王宮之外的林子裏哀鳴著,此起彼伏。此時,王宮的大廳裏卻是人聲鼎沸,貴族們或翩翩起舞,揮灑浮光,或觥躊交錯,金穀酒數,男人們討論著開春的戰事,女人們則在一起三姑六婆。


    當然了,這三姑六婆裏也少不了今晚表現相當活躍的凱騎士。


    在得到了第一手資料後,凱騎士立刻飛奔回自己所在的位置,將聽到的八卦一點不落的反饋給大家,“喂喂,你們知不知道,原來摩根夫人之前嫁了個愛爾蘭的子爵,不過這個子爵日子過得不怎麽樣,前不久得了暴病剛剛去世,結果就留下了莫德瑞德一個兒子,聽說啊,這孩子小時候生了一場病之後就不會說話了,而且也不喜歡和別人接觸,性格變得很孤僻…………”


    小零零,這幾個溫桲我已經幫你切好了,來,張嘴,啊——”緊挨著林零的高汶侯爵舉起了叉子,還不忘拋了一個華麗麗的媚眼。幸好他夠機靈,一來就占據了最有利的地形。


    林零幹笑了一下,“大叔,你別那麽客氣了……你自己吃好了。”


    “我親愛的小林零,難道你要枉費我的一片苦心嗎?”高汶眨巴著綠色湖水般美麗的眼睛,露出了誇張的受到打擊的神情。


    想到之前自己有危險的時候,這位帥大叔出手很大方,也著實讓她感動了一把。林零隻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勉為其難地伸手拿了一塊。


    特裏司在一旁很幽怨地盯著盤子裏的溫桲,隻能重重地用刀子切肉來發泄。這個可惡的蘭斯洛特,害得他吃什麽都覺得有股豬圈味。


    “高汶,小零她自己有手有腳,你這樣讓陛下看到了可不好哦。”蘭斯洛特在一旁低聲道,他的笑容依舊溫柔,眼神裏卻隱隱蘊了一絲威脅的意味。“陛下也不能阻止我喜歡小林零啊,再說小林零又是單身,大家的機會是平等的。”高汶侯爵的思想倒是很現代,讓林零有種莫非他也是穿過來的錯覺。拉莫拉克和加瑞斯則正在埋頭苦吃,間隙還時不時的有一些堪稱無聊的對話。“加瑞斯,覺得好吃嗎?”


    “很好吃。”


    “最喜歡哪個菜?”“都喜歡。”


    “吃完了和我出宮一趟。”“我不要。”


    “你居然不聽哥哥的話?”


    “那好吧。”


    說實話,林零真的很佩服加瑞斯同學,大家有時也會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他說更多的字,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所以在凱米洛特王宮裏,當大家想表達不可能這個意思時時,大家都會用一句話代替——那簡直就是讓加瑞斯說話超過三個字!可憐的凱同學說得唇幹舌燥,整張桌子上的同伴卻沒有一個認真在聽,這讓他有了深深的挫敗感……結果,還是鬱悶中的特裏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一起鬱悶……


    摩登夫人的亮相立刻吸引了賓客們的眼球。她美麗的容貌、優雅的氣質和溫柔的笑容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而她親手製作的法式金肉球更是大受歡迎。這道菜以羊肉丸為原料,混入藏紅花色,做好後色彩斑麗,因此也被叫做鍍金的蘋果。這是一道技術難度極高的菜肴,之前就連快手都忍不住向她請教了一把。


    林零望著坐在亞瑟身邊的摩根夫人,心裏湧起一絲奇怪的感覺.明明知道她是亞瑟的姐姐,可是為什麽自己會有一點小小的嫉妒呢?是嫉妒她這麽快就能受到大家的喜愛?還是嫉妒她擁有貴婦人的美貌了氣質?或是嫉妒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在亞瑟身邊


    她甩了甩腦袋,不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再這樣想下去的話,連她自己都要鄙視自己了.


    今晚亞瑟還是一如既往地俊美,不管他身處何時何處,保持何種姿態,總是那麽自然,俊逸.她的目光總是不知不覺中追隨著他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很期待亞瑟也能在這個時候看她一眼,就像其他戀人那樣,來個浪漫的眼神交匯.可也許距離太遠的關係,亞瑟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注視,還是側著臉和摩根夫人談著什麽.


    真是沒有心靈感應的家夥!林零鬱悶地拿起麵前的酒杯灌了一大口.


    嗯?她用舌尖舔了幾下嘴唇,這酒甜甜的,稠稠的,酸酸的,說不出的好喝,一點兒也不像葡萄酒和啤酒那麽澀.


    嗯,再來一口,一口


    蘭斯洛特和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林零已經把一杯酒全部灌下了肚,不由連忙拿過她的杯子低聲道:"小零,別喝太多,小心醉."


    林零眯了眯眼睛,搖了搖頭:"你看我現在清醒的很,這是什麽酒?真好喝."


    "這是維京人那裏傳過來的蜂蜜酒,用蜂蜜和葡萄一起釀製的,所以喝上去有蜂蜜的清香和葡萄的爽口,不過這種酒後勁很足,你還是少喝一點."


    "不怕不怕,反正有小蘭你在,這麽好喝就讓我多喝點嘛!"林零很難得地用上了撒嬌的口吻,此時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被酒精侵蝕了.


    蘭斯洛特微微一愣,還是招架不住地點了點頭.他那藍色的眼眸中像是溶化了一池春水,浮動著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寵溺.


    "不過光這麽喝沒意思哦,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啊."林零興致勃勃地提議,立刻得到了她所在的這一桌子騎士們的讚成.


    從最簡單的石頭剪刀布到猜單雙,從大小到簡易版擊鼓傳花,林零把自己所知道的遊戲都告訴了他們,大家也趁著酒勁越玩越high.看著高汶和凱玩著兩隻小蜜蜂遊戲時,她更是笑得東倒西歪,到最後整個人都靠在了蘭斯洛特身上.


    在他們稍遠的地方,年輕的國王正一臉陰沉地注視著他們,盤桓在他胸中些微惱意像火藥的引線般幽幽燃燒起來,忽然有一種想把這個笨女人身邊的騎士們全都扔出去的衝動.


    此時的林零早就忘了什麽心靈感應,根本沒有留意到國王陛下那可以殺死人的目光,還一臉興奮地拉著蘭斯洛特,要和他玩兩個小蜜蜂遊戲.


    "砰!"一聲杯子碎裂的聲音從國王陛下那裏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宮裏的侍女倒酒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國王的杯子.


    "馬上給我滾出去!"國王陛下一直積壓的怒氣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大家都對國王陛下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雖然國王平時是個不容易相處的人,但他也很少因為這樣的小事而責罰手下.


    林零困惑地望著亞瑟,而此時亞瑟正好抬頭看了看她.倆人的眼神正好在空氣中碰撞交匯,隻是氣氛似乎沒有期待中的浪漫噯


    林零有點兒搞不清現狀,愣愣地看著她,就算她再傻,也看出亞瑟滿臉都是"我很不爽,都是你的錯"幾個大字.她又做錯什麽事惹他不高興了?林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她今天晚上似乎根本沒跟他說過話嘛!


    "林零,你們剛才玩的那是什麽,你也教教我們."隔壁桌的騎士們在一旁熱情地向她提出了邀請.


    林零揉了揉太陽穴,懶得再去猜測那家夥為什麽不爽,站起身準備到隔壁桌去將遊戲繼續發揚光大.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一陣暈眩,整個人都頭重腳輕起來,仿佛連意識都不受自己控製了.


    "小零,你喝醉了吧?我說了這酒後勁大,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蘭斯洛特擔心地扶住了他,卻見她嘻嘻一笑,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兩隻小蜜蜂呀,飛在花叢中呀,左飛飛,右飛飛麽麽麽"


    "哇,小零零,這可不能隨便亂摸啊,還是我送你好了."高汶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緊張兮兮地要送她回去.


    不遠處的摩根夫人微笑著看著這一幕,無意中卻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冷眼注視著那裏,他不但臉色鐵青,嘴角還輕微地抽動了幾下,顯然正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忽然,他站起身,眾目睽睽下,大步堅定地朝那女孩走去.


    "我送她回去."他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宣布.話雖是對蘭斯洛特說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林零.


    "我要小蘭送"盡管已經意識不清,但是林零的潛意識裏卻還是預感到了危險的降臨,所以緊緊抓著蘭斯洛特不放.


    亞瑟深深吸了口氣,終於理解到"肺都要氣炸了"這句話真的一點都不誇張,別說肺了,他覺得五髒六腑都快被這笨擬人氣得爆炸了.不過,身為英格蘭國王的他,自然要比別人有更多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所以,他還是保持著平靜的表情,盡量用溫和的聲音說:"我送你回去."


    林零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幹幹脆脆地迸出了一個字:"不!"從這件事就充分證明了,林零即使在酒醉時也仍然保持著很高的革命警惕性.


    忍耐是有限度的.這句話用在現在的亞瑟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一言不發地將她抱了起來,徑直往大廳外走去


    打開鑲嵌銀飾的雙扇桃心木門,亞瑟抱著林零走進了她的臥室.這裏和樓下大廳一樣寬闊,厚厚的深紫色羽緞窗簾垂落在鋪設著墨綠色地毯的地麵上,{容某隻小小花癡一下,不禁想到龍馬sama噠頭發}它們皺起的地方就像是一列管風琴。呃…本來不是“皺起的地方”的,但那個詞語某隻真的打不出來,請原諒咱的無知}雖然沒什麽光線,但房間內的奢靡和華麗卻在暗處彰顯著其固有的魅力。


    他把醉得像隻昏睡的小貓的林零輕輕放到了床上,順手把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又去點燃了蠟燭。


    橘色的燭光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光圈,使她看起來溫暖而又沉靜。那泛著紅暈的臉頰看上去像一顆熟透了的草莓,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亞瑟在床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她。他那雙紫色的眼眸即使在黑暗中也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仿佛那抹紫色之後有兩朵幽魅的火焰在跳動。


    他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眼中又流露出了更加複雜的神色。


    這個笨女人,是不是有一天還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不想再讓她回去了。


    “小、小蘭……”她忽然低低地叫著蘭斯洛特的名字,就在亞瑟險些被氣到肺紅腫肺爆炸的時候,又聽到了她的後半句話,“我、我喜歡亞瑟的事情,你一定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聽到這裏,他又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嘴裏卻還是照樣毒舌:“沒腦子的女人,連喝醉了都那樣白癡。”


    林零無意識地舔了幾下嘴唇,翻個身裹住了被子。酒精以驚人的速度融入血脈,像無數道細細的火線,隨著心髒的搏動流遍全身。上升的體溫誘發一種昏沉的眩暈,似乎她是一幅落入暖流的絲織品,隨著水流緩緩起伏,不由自主地舒飄搖。可是趨勢是下沉的——宿命性的下沉,輕暖的,詩意的。


    空氣染上了某種綺麗的色彩,室內的一切都籠在靜默而曖昧的氛圍中,像一首飄渺舒緩的吟唱。低垂的帷幔,安謐的燭火,玫瑰在姿瓶中怒放。深陷這一氛圍的兩人,一個被美酒征服,一個為心愛的人所俘虜,在此刻共享彼此的沉醉,不需要任何言語或者傾訴。


    夜燕飛過天堂,玫瑰在水中開放。白玉蘭的花瓣嬌豔羞澀,含情脈脈地舒展著自己,香氣飄渺。


    這種幸福,神秘的令人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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