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是一個怨天尤人的人。


    戚修再一次出來時,隻換了一身淩白的裏衣,一抬眼便瞧見秦玉樓領著名丫鬟向他走來,丫鬟手裏端了個托盤,裏頭則是他今日要穿戴的一身華服,而他的新婚妻子隻走到他跟前兩三步的距離聽了下來,隻朝著他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妾來侍奉夫君罷···”


    聲音酥酥麻麻的,婉轉多情。


    戚修其實曆來不喜歡旁人近身伺候,隻這會兒聽著她聲音裏的沙啞,想著昨日受的累,心中猶豫了下,半晌,隻低聲“嗯”了一聲。


    隨即,朝著她張開了雙臂。


    秦玉樓細致的侍奉他更衣,隻踮起了腳尖替他整理脖頸處的衣領,又微微低著頭,替他整理係著腰間的腰帶。


    那雙手柔弱無骨,在他身子四處遊走,他隻覺得有些癢,又聞得鼻尖陣陣芳香繚繞,戚修從未與人這般相處過,一時,隻覺得極不習慣。


    又見她仿佛有些生疏,隻埋頭理了許久,他忍不住垂著眼,卻隻瞧見她眉心處的那一枚嬌豔欲滴的紅色瑪瑙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戚修隻忙抿嘴收回了視線。


    不知為何,隻忽而想起了昨個自個解她衣領扣子的情形。


    末了,隻一言不發的撐著雙臂,任由她侍弄著。


    話說秦玉樓伺候他更完衣時,鼻尖隻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見他神色如常,倒是暗自歇了一口氣兒。


    正當此時,外頭有人稟告,隻說太太院裏打發人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怕s文了


    明日盡量2更···


    第44章 四十四章


    來者是位五十幾許的老媽媽, 隻聽得門口的丫鬟喚聲“薑媽媽”, 薑媽媽身形圓福,眉目慈善, 進門便朝著戚修與秦玉樓笑容滿麵的道了聲喜。


    一見秦玉樓, 登時麵露驚豔, 一連著瞧了好幾眼, 見秦玉樓羞澀垂眼, 這才恍然醒悟過來, 忙不迭收回了視線,隻臉上的震驚猶在。


    薑媽媽略微斟酌片刻,這才壓下心中的驚訝朝著戚修與秦玉樓恭敬的道著:“侯爺昨日興致上頭,多吃了幾盞, 這會兒不勝酒力,人還未醒,太太怕大少爺與少奶奶久等,隻吩咐說先且讓大少爺領著少奶奶去壽延堂給老夫人見禮, 太太隨後便來——”


    薑媽媽語氣恭敬, 秦玉樓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侯爺指的是誰。


    怎知戚修聽了卻是微微皺了皺眉, 似乎看了秦玉樓一眼, 半晌,這才衝著薑媽媽神色淡淡的道了聲:“嗯···”


    秦玉樓見戚修語氣如此冷淡,倒是微微詫異,忙朝著薑媽媽客氣的道了聲:“有勞媽媽了···”


    忙給一旁的芳苓使了個眼色,芳苓將早早備好的喜糖及紅包塞給了薑媽媽, 薑媽媽倒是從善如流的接下了,暗自掂了掂紅包的分量,倒是有些詫異,隻忙又笑眯眯的說了幾道吉祥讚美的話,這才離去。


    戚修與秦玉樓收拾妥當後,這便一路前往那壽延堂。


    秦玉樓領著沉穩的知湫與芳苓同行,出了院子,便瞧見個十四五歲的小廝候在院子外,一臉激靈的朝著戚修與秦玉樓喚了聲“少爺”與“少奶奶”。


    他視線微垂,未敢亂瞟,說完便恭恭敬敬的在前頭領路。


    這一遭還是秦玉樓打頭一回真真切切的打量這座府邸。


    秦玉樓昨兒個頭上蒙著紅蓋頭,是由人攙扶著一路從門口走到正堂,再去往喜房的,蓋頭下,方寸之地,瞧得並不真切,隻知左拐右拐、七繞八繞的,府中當真是大得沒邊。


    這會兒出了院子,隻覺得目不暇接,繞過一座座小穿堂,又走過一座座抄手遊廊,走了一陣,竟覺得像座迷宮似的,已然忘了往返的路呢。


    到底是開國禦賜的府邸,隻與江南一帶水榭繚繞,山石嶙峋的景致十分不同,並非那種雕欄玉砌、金碧輝煌所在,隻覺得每處院子四四方方,處處透著莊嚴肅穆,偶有花草山石點綴,透出丁點生機。


    尋常大戶人家隻喜在府中劈山引水,開鑿建池,又愛裝點些奇花異草,或賣弄文雅,或顯擺臉麵。


    隻這戚家倒是不同,除了莊嚴沉寂的建築,餘下便是大片空白的庭院,倒是威嚴肅穆得緊,若是夜裏打頭一遭出入者,怕定會覺得瘮得慌。


    戚修一路目不斜視。


    途中倒是未曾遇到任何人,竟連丫鬟小廝都沒撞見一個,隻偶爾聽到打東邊傳來陣細小的喧囂聲兒,昨兒個正是由那個方向傳來陣陣唱戲奏曲兒聲,這會兒估摸著似乎正在由人指揮著拆台清掃罷。


    秦玉樓一路落後戚修半步,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隻昨兒個著實受累了,身子本就酸軟無力。


    而這府邸又大的嚇人,七繞八繞仿佛沒有盡頭似的,且那戚修又身形修長,步履穩健,大步流星,沒一會兒,秦玉樓隻覺得有些吃力,隻咬著唇隱隱有些跟不上了。


    芳苓見她臉色不好,忙不地上前扶了秦玉樓一把,隻一臉擔憂的小聲道了句:“姑娘···”


    而戚修曆來聽覺靈敏、目力過人,聞言,隻淡淡的回頭瞧了一眼,見秦玉樓被人扶著,落後幾步,倒是放緩了步伐。


    秦玉樓後慢慢的追了上來,似有些感激的道了聲:“多謝夫君···”


    哪知戚修聽了唇角仿似又抿了下,似有些不大自在的輕輕咳嗽了下,許久許久,秦玉樓這才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道淡淡的“嗯”。


    秦玉樓聽了忍不住微微勾唇,隻忽而覺得這人瞧著雖難以親近,但是隻要你耐著性子主動去迎合,興許也不見得如想象中那般難以靠近。


    這般想著,便忍不住抬頭微微仰望了他一陣,從這個角度,隻瞧見那張剛毅緊繃的側臉,及精致好看的下巴。


    這張臉倒著實精致好看,隻許是這人氣勢過於冷凜,第一眼瞧去,倒是令人止步他的氣勢,從而忽略他的相貌。


    似乎意識到她的打量,不多時隻見他那人似有些不大自在似的複又咳了一聲,卻隻一臉眼觀鼻鼻觀心的、語氣略微生硬的道了聲:“到了···”


    秦玉樓下意識的抬眼,隻見眼前出現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古樸大院,院子極大,有四五間軒麗正房並抱夏、耳房無數,周圍兩側另有廂房若幹。


    院子外並無多少裝飾,隻兩側抄手遊廊上掛著個金絲鳥籠,裏頭有兩支雲雀在嘰嘰喳喳叫喚,除此以外,整個院子靜得連根針掉落的聲音仿似都聽得到似的。


    秦玉樓見狀,不知為何,隻微微抿住了呼吸,難得有絲緊張。


    許是料到他們這會兒會過來,大院門口,早早便有一銀發嬤嬤領著個穿著淡紫色比肩的丫鬟提前候著呢。


    那嬤嬤瞧著約莫有六十大幾了,已老得身子微微佝僂了,但氣色倒是不錯,一臉和藹慈祥,見了戚修隻笑眯了眼,語氣甚是親近的道著:“大少爺來呢?老夫人已等候多時了···”


    說著便又立馬轉頭瞧見一側的秦玉樓笑吟吟的道著:“這位便是少奶奶罷,好,好,好,當真是好···”


    老嬤嬤隻一臉激動又欣慰的直點頭道著。


    此人正是老夫人跟前的方嬤嬤,見秦玉樓生得如此美豔,眼中雖有驚豔,然更多的卻是讚歎滿意,隻逮著二人好是一通真心祝賀著,瞧著是打從心眼裏在替戚修高興。


    而秦玉樓見戚修待這一位嬤嬤的態度與之前那位卻截然不同,方才還似主動往前迎了兩步,語氣雖依然淡淡的,卻是緩和了不少,甚至還主動開口招呼了聲:“嬤嬤···”


    秦玉樓心中雖有詫異與疑惑,卻隻暗自記在了心裏,如此,待眼前這位嬤嬤亦是客客氣氣的,隨著戚修一道喚了聲嬤嬤。


    方嬤嬤隻一個勁兒的直點頭。


    方才方嬤嬤身後那名丫鬟早已進去通報了,不多時,便立即出來,方嬤嬤隻親自躬身請他們夫妻二人進去。


    一進去,卻瞧見正堂裏竟已是坐滿了人呢。


    這正堂極大,隻見正對麵設有一方高榻,榻上擺放靠枕等一應物件,榻上另設有一方小幾,小幾上設有茶具,點心等,高榻後擺放一方古韻屏風。


    下頭兩側則是兩排陳舊的太師椅,雖陳列簡單,但整體感覺卻委實要比南方那類廳子軟榻交椅的布局要氣派威嚴不少。


    遠遠的隻見正對麵的高榻上坐著位六十餘歲近七十的威嚴老太太,隻見老太太身子枯瘦,頭發灰白,穿了一身暗褐色暗紋錦緞褙子,頭上僅僅佩戴了個同褐色素紋的抹額,身上在無旁的視飾物,瞧著略微樸素清儉。


    許是因著過於消瘦,隻覺得兩頰的肉臉微微凹了進去,又生了一雙如炬的厲眼,眯著眼瞧過來的時候,隻覺得過於嚴厲,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而下頭兩排太師椅上此刻已然坐滿了人,主子下人們或坐著,或站立著,一眼瞧過去隻覺得一大片。


    二人掀開簾子進來時,所有目光瞬間朝著這頭瞧了過來。


    無一例外,全都齊刷刷的落在了秦玉樓身上。


    因著進屋前,秦玉樓隻有些緊張似的輕輕地扯了扯戚修的衣袖,戚修扭頭看了他一眼,這會兒雖目不斜視的往裏走著,步伐卻是慢了不少。


    秦玉樓隻微微垂著眼,落後半步,緊緊地跟在戚修身後。


    屋子裏一時靜默。


    二人行至高榻前,秦玉樓隻夫唱婦隨著,隨著戚修一道朝著高居上首的老夫人跪著實打實的磕了個響頭。


    秦玉樓隻覺得頭頂有一道犀利的目光準確無誤的緊落在了她的身上,那道目光精光如如炬,一時令人無處遁形。


    秦玉樓隻垂著眼,規規矩矩的跪在下首。


    半晌,隻聽到一道威嚴蒼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道著:“快起來罷···”


    話雖如此,秦玉樓隻覺得頭頂的視線一直未收,由始至終都緊鎖在她的身上。


    秦玉樓心中微微緊張,麵上卻隻一派淡然,雙手斂裙,盈盈起身,舉止優雅端莊,隻靜靜的立在一側,等待長輩問話。


    卻未想老夫人並未曾多問什麽,隻對著一旁微微頷首,隨後,一個丫鬟雙手端著一個梨木托盤上前,裏頭擺放一對通體晶瑩透亮的碧色玉手鐲,手鐲雖是碧色,卻呈透明裝,裏頭幹淨無一絲雜質,瞧著定是絕佳上品。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解釋兩點:1,關於上章說的s文,是suo文,親們可別誤會啦(捂臉)


    2:禦賜或者授封的高聲望的女性可以本姓尊稱。


    第45章 四十五章


    卻說方才領著戚修與秦玉樓一道進來的方嬤嬤這會兒還隨著立在一側, 見狀, 不由抬眼往上頭瞧了一眼,隨即隻一臉笑眯眯的道著:“大少奶奶, 收下罷, 這是老夫人給孫媳婦的見麵禮呢···”


    秦玉樓見了隻有些感激似的看了方嬤嬤一眼, 隨即受了禮, 隻朝著老夫人盈盈一福, 恭聲道著:“謝過祖母···”


    說著, 隻下意識的抬眼往上瞧了一眼,卻不想竟與那雙精悍的眼對了個正著,秦玉樓一愣,忙垂下了眼。


    垂眼間, 腦子裏忽而有個念頭,怪道那戚修如此冷峻如霜,隻覺得那雙眸子與這老太太的生得極像,同樣沉如深井, 同樣喜怒難辨。


    秦玉樓這般想著, 而那戚老夫人目光卻是在秦玉樓麵上停留了一陣, 目光深沉, 叫人瞧不出喜怒。


    末了,隻複又瞧了一眼,嘴上卻是對著身旁的戚修緩緩道著:“好男兒曆來先成家後立業,修兒乃是戚家長子長孫,現如今既已娶妻, 日後···”


    說到這裏,似乎瞧了秦玉樓一眼,便又繼續緩緩道著:“日後你們夫妻二人須得相敬如賓,為咱們戚家開枝散葉,重振戚家百年家業,戚家的未來···往後便落到你們手中了···”


    戚老夫人的語氣似乎刻意壓得緩慢,然而那與生俱來的尊貴威嚴仍是不由自主的散發了出來。


    秦玉樓聽到那句“開枝散葉”時,麵上似微微一紅,滿麵嬌羞,實則心中回想起昨夜的痛苦,頭皮卻是一陣發麻。


    旁邊的戚修聽了,卻是一臉恭敬道著:“孫兒謹記。”


    老夫人聽罷這才微微點頭。


    然而視線複又落在了一側秦玉樓身上,見其生得如此美豔動人,眉間似微微蹙起,然而又見她立在長孫身側,舉止優雅,頷首半垂,低眉赦目,端得一派風華秀麗。


    最終隻又將視線落在了長孫常年麵無異色,不辨喜怒的冷淡麵容上,似有些擔憂,又似微微欣慰。


    半晌,又見二人一剛一柔,好似絕佳一對璧人,戚老夫人心中微微歎息一聲,隻一臉的複雜。


    正在這時,隻忽而聽到由身後傳來一陣和悅打趣聲,隻笑著道:“瞧瞧,母親逮著新人都舍不得不撒手了,來,也快讓咱們幾個瞧瞧新娘子的廬山真麵目啊,這一個個都等不及了···”


    秦玉樓聽到這聲音,隻覺得有幾分耳熟,下意識的回頭,便瞧見端坐在一側的乃是個身穿蘭花紋理軟緞褙子的溫婉端莊貴夫人,隻見她一臉笑吟吟的看著秦玉樓,麵色溫婉和善,原來此人正是年前去元陵下聘的戚家三房正房太太裘氏是也。


    秦玉樓見了裘氏忙福身見禮,戚氏卻是一把緊拉著秦玉樓的手道著:“還喚夫人?這會兒是不是該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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