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最邊上那個奶娘懷中繈褓裏的小家夥似在哼哼唧唧的哭泣著,秦玉樓立馬回過神來,忙抬起了那雙軟綿無力的手,有些激動緊張道:“這是怎麽了,來,給我抱抱···”


    奶娘忙輕手輕腳的孩子放到了她手中。


    繈褓中剛出生的嬰兒是又小又軟,其實,秦玉樓還不大會抱,小時候見了那些個軟骨頭的細小動物,都會止不住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許是這個小家夥是從自個肚子鑽出來的,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隻覺得莫名親切與熟稔,身體裏忽然竟滋生出了某種本能的母性情懷。


    秦玉樓隻有些生澀費力將小家夥抱在了懷裏,不知是有所感應還是怎地,人一到了她懷裏哼哼歪歪的聲音便小了些,秦玉樓嘴角不自覺染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立馬低下頭細細不錯眼的打量著。


    身旁的顧媽媽是樂得合不攏嘴,一臉神采飛揚的誇讚著:“瞧瞧這眼睛,這小嘴,跟姑娘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小鼻子挺的,那小臉型俊的,簡直跟世子爺一模一樣,老婆子我活了這麽久,不曉得見了多少小娃娃,還從未瞧見有哪個生得像咱們小主子們這般俊俏的呢!”


    秦玉樓聞言麵上頓時一抽。


    見繈褓裏的小家夥皺著一張紅皺皺的臉,許是一母三個,比尋常剛出生的嬰兒還要小上幾分。


    頭發、眉毛倒還算濃密,隻是那雙眼緊緊閉著,眯成了一條條細縫,小小的鼻子微微皺著,小小的嘴巴不斷蠕動著,臉型倒還算圓潤,雖然小,但肉嘟嘟的,還算結實。


    可若說生得俊?像她?像戚修?


    瞧著這皺成一團的小肉疙瘩,五官還有些模糊不堪的,便是秦玉樓如何賣力的瞧,始終都瞧不出來哪裏有一星半點兒相似的地方。


    非但不像,說實話,還有些醜巴巴的。


    又忙吩咐奶娘將另外兩個抱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將繈褓微微拉開了些,認真細致的瞧了一陣,三張小臉生得一樣一樣的,沒有半分差別。


    秦玉樓問哪個是老大哪個是老二及老小。


    顧媽媽笑眯眯道:“大小姐早出生一刻鍾,大少爺與二少爺挨得緊,上趕著前後腳出來的···”


    指著其中一個說是個姐兒,另外一個是老二,她手上抱著的老小。


    顧媽媽說著,便又摸出了本小冊子,冊子裏頭詳細記錄著三個小家夥出聲時的詳細時辰,身高及重量,隻一一詳細念叨給秦玉樓聽。


    秦玉樓認真聽著,末了又細細觀察著,似乎硬是要瞧出個細微差別來。


    結果研究了好一陣,便瞧見姐兒的膚色好似要白嫩細膩些許,五官雖一模一樣,但相比其餘兩個,好似要精致小巧些,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長的是一模一樣,越看卻覺得老大要生得好看些。


    餘下兩個哥兒,據說大的嗓門震天,許是哭累了,微微閉著的雙眼還泛了點紅,長長的睫毛處還隱約沾了些許濕潤。


    小的這個許是相比頭兩個要弱小些,隻黏糊糊的纏在秦玉樓的懷裏,過一會兒哼哼唧唧一下,過一會兒哼哼唧唧一下。


    奶娘說二少爺許是餓了,要抱去喂奶。


    秦玉樓瞧著這抽抽搭搭的小肉疙瘩,心裏一陣發軟,想起那次淩薇在她這裏偷偷的奶著敬哥兒,臉上那個滿足喜悅的神色,當即,心下一動,便也開始解起了衣裳。


    顧媽媽見狀頓時一驚,嘴裏忙阻攔著:“夫人,這可使不得,您怎麽親自···這可萬萬使不得,這小徐氏的奶水充足得緊,再說,便是她不夠,老夫人已派人在緊鑼密鼓的尋奶娘了,明兒個便會有四個被領來,萬不必您親自動手啊——”


    一旁的小徐氏臉嗖地一白,聲音裏帶著一絲顫音,“夫···夫人,您···您讓奴婢來罷···”


    秦玉樓隻漫不經心小聲的噓了一聲,瞧著懷裏的這個小可憐柔聲道著:“我就試試···”


    嘴上雖這樣說著,動作卻不見含糊,雖有些生澀笨拙,但自當了母親,好似便不自覺的有了這樣一種本能,無須人插手指教,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驟,皆無師自通似的。


    當那軟乎乎的小嘴,肉肉的牙床摸索著、探究著湊過來,咬上去的那一瞬,整個屋子裏仿佛靜了下來。


    原本小嘴裏哼哼歪歪、抽抽搭搭的嗚咽聲瞬間止住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下一下安安靜靜的吸允聲,緊緊閉著眼,握著小拳,吸允得那樣賣力、那樣滿足。


    秦玉樓瞧著雙眼沒來由一熱,低頭親了親懷裏的小家夥,又伸手摸著另外兩個小家夥的臉,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個做了母親的人了。


    第132章 一三二章


    接下來一整月尚且在月裏, 是最為要緊的一個月, 是既受不得凍, 又受不得累。樂—文


    秦玉樓是日日夜夜躺在了床榻上,除了實在是躺累了, 便披著鬥篷在窗子口立會子, 整整一個月幾乎都未曾踏出過屋子半步。


    月裏修養得好,關乎到往後身子的好壞, 自然得精心的調養。


    或許正是因著秦玉樓自幼被嬌養著的緣故, 袁氏對她十分上心,尤其是自打來了葵水後, 滋生養顏的補品便從未缺過,且對她屋子裏的丫鬟婆子管教得極為嚴苛,無論是從膳食還是從習慣上, 皆打點的妥妥當當。


    小時候二妹秦玉卿每逢月事便疼得直冒冷汗,尤其是到了冬日裏便手腳發寒,渾身冰涼,據說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而秦玉樓卻正好相反, 她從不知月事痛是何種痛法,來了與沒來沒有啥區別,除了有那麽些許麻煩外,便是連冬日裏渾身上下也暖呼呼的, 活像個小暖爐子似的。


    有時夜裏睡著,戚修喜歡用雙腿夾著她的腳丫子入睡,秦玉樓嚴重懷疑, 定是她的腳丫子緩和,他貪圖她的溫暖。


    正是因著她身子底子不錯,不似旁的千金小姐瘦的連陣風兒都能刮倒似的,且心氣好,胃口好的緣故吧,這才能一懷懷了三,一生一個準罷。


    原先皆嫌棄她體格風騷,現如今若是傳回去,怕該打臉了吧,哪裏是體格風騷,分明是體格豐滿,說句話糙理不糙的話,分明是屁股大才好生養嘛。


    秦玉樓這一胎,可謂是生出了她的尊嚴,生出了她的地位,她想,這一下,她該在戚家徹徹底底的站穩了腳跟吧。


    便是連一向鮮少出門的老夫人都日日親臨了她的院子,便是連一向圍繞著腿腳不便的侯爺打轉的榮氏都日日抽出了空閑往她院子裏轉了幾轉。


    奶娘的事兒壓根不用她操心,是老夫人親自相看的,第二日便挑了四位奶娘來,留下了兩個,還嫌不夠,過了幾日又挑了兩個,光是霽修堂供養的奶娘,都足足有七八餘人之多。


    戚家向來算是低調的,便是這一年多開始漸漸走到了人前,漸漸地在朝堂、在圈子裏走動了起來,但依舊是不動聲色、不露鋒芒,倒是這回的洗三宴,難得熱熱鬧鬧的大辦了一場。


    因著前頭北方戰事不明,所謂大辦,也無非是請了些戚家所有的近親來參加洗三宴,無奈戚家大家大業,根基在那裏,便皆是些自家人,也足夠讓前頭的街道堵上一陣了。


    因著戚家近十餘年以來鮮少如此,隻引得街坊上的鄰裏爭相駐足相看。


    宴席設在前院,雖是為她的孩子設宴,卻好似壓根與她無關似的,她唯有一個任務,便是躺著歇著,可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十足清閑。


    因著這一下得了三,又加上伺候三個小家夥的奶娘,且屋子裏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本就不少,按理說,是該另外為這幾個小家夥安置屋子的,否則的話,委實過於擁擠些了,可現如今戚修又不在,擠便擠著些吧。


    此刻,隻聽到外頭鞭炮聲不斷,夾雜著賓客們說笑的喧囂聲,好不熱鬧。


    而霽修堂的屋子裏,卻難得清靜,隻見秦玉樓披著發躺在被子裏,外側一個,裏側兩個,母子四個並排躺著,一眼瞧去,再也不是一個了,是一排。


    因著午宴後便是洗三儀式,幾個小家夥今兒個用飯用得比往日裏早幾分,這會兒難得一個個都睜開了眼,也不哭不鬧的,就幹巴巴的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眼珠子還不太會轉,顯得有幾分呆。


    秦玉樓便伸著手指頭在他們眼前晃啊晃,甭說轉眼珠子,便是連眨眼的都沒一個,晃了一陣,手發酸了,便見老大雙眼皮拉攏著,便又迷迷糊糊閉上了眼,老二邊伸著小肉手揉了揉眼,邊張著血盆小嘴直打哈切,不知是不是錯覺,下一秒眼見好似還朝著她翻了個白眼,然後,沒了動靜。


    秦玉樓嘴角微抽,還真不信這個邪,便又將執念投放在了老幺身上,結果方一抬手,還沒來得及晃悠,便見他這個小兔崽子先於她一步小嘴一癟,秦玉樓知道下一步定是開始唧唧哼哼了起來,於是趕忙伸著一根手指頭輕輕地貼在他的小嘴上,微微堵著,然後,哭聲果然止住,不過那小嘴巴卻含著她的手指頭開始費力的吸允了起來。


    許是吸允了老半天,這才發覺竟是在做的無用功,這下倒是好了,小臉一皺,嘴巴再一癟,然後,嗷嗷哭了。


    這一嗓子,將原本似睡非睡的那兩個小家夥給吵醒了,好家夥,這便一個嗓門比一個嗓門大,險些將窗門都給震了下來。


    秦玉樓顧了這個,顧不上那個,頓時止不住手忙腳亂了起來,好在奶娘們立馬聞風而來,一人領著一個給抱走了。


    顧媽媽聞聲忙趕了過來,好奇問著:“這不才喂的奶嗎?平日裏吃了奶都乖覺睡下了,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哭得這般委屈,瞧瞧,這小嘴噘的,真是可憐見的···”


    秦玉樓垂著眼,頗有幾分心虛道著:“許是外頭鞭炮聲太響,給驚著了吧,這幾個小蘿卜頭,瞎湊熱鬧似的,但凡哪個有點動靜,是一個比一個鬧騰得厲害···”


    心裏在埋怨老三是個事精兒,老二嗓門也忒大了,老大竟然也跟著瞎胡鬧···


    一抬眼,卻瞧見守在一側的歸昕捂嘴瞧著她直偷笑,她分明瞧見是夫人將幾位小主子給惹哭的。


    秦玉樓見歸昕笑的意味不明,臉倒是微熱,這背地裏欺負小娃娃著實不是件多麽光彩的事兒,不過歸昕膽小,她略略瞪眼,便見小丫頭片子脖子一縮,這個小插曲便很快變得悄無聲息了。


    好在,將三個小家夥分開後,哄了一陣,便齊齊睡下了,鬧騰時是一個比一個折騰,睡下時,卻是一個比一個睡得香。


    三頭小豬似的。


    秦玉樓總是忍不住偷偷摸摸這個的小臉,捏捏那個的小鼻子,如何都瞧不夠似的。


    午宴後的洗三宴辦得十分盛大。


    特請來了戚家三老夫人主持,特在霽修堂設了香桌,請了豆診娘娘、光眼娘娘等十三位娘娘神像,燒香供奉,祈福去邪。


    方嬤嬤親自將以艾葉、槐樹條等熬製成的湯水用銅盆端來來,然後戚家所有的長輩,依著輩分往銅盆裏投放些銅錢、金裸子等黃白飾物,也有些人將隨後抓了一把抓在手中的棗兒、桂圓往裏仍,嘴上道喜說著:“早兒立子”、“連生貴子”之類的。


    戚家族人多,一人添點兒,便足足添了有小半盆了,不多時,隻見戚家三老夫人拿著個棒槌往盆裏一攪,嘴上笑嗬嗬說著:“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摘至洗三儀式)”


    話音將落,這邊三個奶娘便排著隊將三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小奶娃們給齊齊抱了出來了。


    三個小家夥一亮相,便見在場所有人齊齊給震撼住了。


    盡管皆已收到了風聲,得知這戚家小秦氏竟一胎連生了三個,可耳聽為虛,此刻親眼見了,這才覺得真真屬實。


    三個小家夥生得是一模一樣,盡管已是三月天了,但怕娃娃受凍,屋子裏仍燒著地龍,將衣裳一脫仍進了銅盆裏,霎時,隻見三個小家夥齊齊扯著嗓子嗷嗷大哭了起來。


    哭聲越大,越是響亮,隻瞧見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夫人瞧著銅盆裏的這一窩,都止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榮氏激動得雙眼泛著紅,時不時拿著帕子輕輕拭淚。


    便是連裘氏眼中都止不住都寫欽羨。


    而眾人眼中更是止不住的羨慕,及驚豔了,隻紛紛扭頭往裏頭床榻上的秦玉樓瞧去,嘴裏心裏無不是欽羨與誇讚。


    聽著那三老夫人嘴裏一口一個吉祥的祝賀詞,“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秦玉樓嘴上揚著笑,雙眼卻止不住微微熱著,忽而想念起了戚修來。


    若是丈夫在此的話,該有多好,那個呆木頭,上回竟然落了淚,今兒個若是在的話,指不定會多麽激動了。


    自這日洗三宴過後,戚家竟得了個一母三胎的稀罕消息不脛而走,不多時,便在整個京城貴族圈子裏傳得是沸沸揚揚。


    據說,這一消息不知何時還傳進了宮裏,有人當新鮮事兒說給太後娘娘聽來著,隻見太後娘娘微微詫異問著:“哦?還有這等事兒?可是戚老的孫媳婦?”


    說著,倒是笑了起來,道:“這位老姐姐臨老臨老可算是盼到了,看來她那孫媳婦倒是個有福的,三胞胎哀家倒還未曾瞧見過,倒是新鮮,哪天可得好生瞧瞧——”


    此皆乃是些後話了。


    第133章 一三三章


    話說在月子期間, 楊家, 孟家, 寧國候府,包括齊遠伯家, 甚至連董家都陸陸續續派人送了禮來。


    顏家自然也送了, 稍微晚了兩日,許是正在張羅著顏邵昀與秦玉卿的婚禮的緣故罷。


    瞧著顏家送來的禮, 秦玉樓倒是愣了片刻的神。


    自去年八月顏邵霆娶親至今, 除了關於秦玉卿的親事外,秦玉樓已許久未曾聽到過關於顏家的消息了。


    時間一晃, 過得還真快,轉眼,她已為□□, 已為人母。


    其實,或許應當感謝顏家,若非當時與顏家的親事告吹,也不會不明就裏的嫁到這千裏迢迢的京城, 嫁給了那個呆子。


    自然,也不會有這般伶俐可愛的一窩兒女了。


    女兒家的日子不比男子,女怕嫁錯郎,嫁的婆家好壞直接便影響了未來一輩子。


    秦玉樓對現如今的婆家, 現在的現狀均十分滿意,雖比之原先在娘家做閨女時少了那麽些許悠閑自在。


    但戚家門風嚴謹,戚家所有的男子均未曾納妾, 相比之下,宅門裏頭少了不少醃臢糟心事兒,便是比之秦家,都要清淨不少。


    瞧著身旁這些個小兔崽子們,秦玉樓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月子裏,淩薇自然也親自過來探望她了,領著敬哥兒一道,一見著秦玉樓跟前那幾個小的,那羨慕嫉妒的眼神可差點沒將她的臉給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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