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那詩也是你寫的?”卜凶眼神幽暗地盯著他。


    鄭元青聽了他的話之後卻愣了一下:“詩?什麽詩?”


    “你不知道?”卜凶皺眉。


    這時鄭元青身後的江德陽走了出來,在鄭元青耳邊低語了一陣。


    鄭元青明了後一皺眉,似乎對江德陽的做派頗為不喜,江德陽諾諾退下後他用刀指著卜凶:“這事算我做得不地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仗勢欺人,你與我比試一場,若是你能贏我,今天我就放你走。”


    江德陽瞪大眼睛驚呼出聲:“將軍萬萬不可!”


    “放肆,連我的命令你都想違抗了嗎?”鄭元青嗬斥住他,然後大聲對在場所有人說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今日若是卜凶能夠贏我,我就放他走,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今日我可不覺得我會輸。”


    卜凶道:“好,不過我有個條件,若是我贏了,你不僅要放我走,而且還要將寫此詩的人交由我處置。”


    江德陽麵色大驚,這成功讓卜凶和卜凶身後所有的人都以為這詩就是他寫的,鄭元青回頭看了眼江德陽,直接問出聲:“這是你寫的?”


    江德陽連忙搖頭揮手,剛想說這詩是主公寫的,鄭元青就已經回頭答應了:“好,那便出手罷!”


    說完兩人便拿出各自刀劍,周圍的人主動退開,給他們讓出了一個足夠在馬上打鬥的場地。


    二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鬥爭,鄭元青在心中暗暗震驚,這卜凶實力果然不容小覷,都與他鬥了幾十回合,卻依然分不出勝負來。


    卜凶心裏也有些驚訝,心道自己之前確實是小看對方了,而且這鄭元青的做派看起來到也是個光明正大的,是個值得他去欣賞的人。


    又繼續戰了三百回合,雖然場麵看起來依然是勢均力敵,但是鄭元青已經隱隱有要敗落的趨勢,一邊的江德陽看的心急如焚,鄭元青要是輸了,難道就真的要把主公交出去嗎,這算個什麽事兒!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這麽想著,江德陽原本有些慌亂的眼神頓時堅定了起來,他拿起隨身的弓箭,拉弓,瞄準,場上二人的位置一直在變動,絕對不能出差錯如果射中的鄭元青就不妙了,就是現在!發射!


    “將軍小心!!!”場中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卜凶和鄭元青難解難分的比試,隻有一人一直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江德陽的動作當然也沒有逃出他的視線,等他看清楚江德陽瞄準的人是誰的時候,他立刻飛奔過去,以身擋箭。”


    卜凶正與鄭元青戰得痛快,眼看著就要贏了,身後的動靜讓他以為事情有變,立馬撤出對方的攻擊範圍,警惕著鄭元青的同時,餘光打量著旁邊中箭倒地的屬下,他身後的人也拔出了各自的武器,雙方一觸即發。


    他還沒有發作,鄭元青便火冒三丈地吼道:“是誰?”


    江德陽咬著牙站了出來:“將軍,屬下……屬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事關重大,還望將軍三思。”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鄭元青壓抑住自己的怒火,抬頭深吸了幾口氣:“你最好有個理由說服本將軍,否則我今天一定要治了你。”說完之後他對卜凶大聲說道:“這事是我治軍不嚴,我鄭元青既然做錯了那就絕不推辭,今日本將軍就大發慈悲放過你卜凶一馬,來日再戰三百回合,全軍聽令,都給我撤!”


    頓時北軍如同流水一樣隨著鄭元青離開,順便也帶走了剛才被卜凶殺掉之人的屍首。


    “到底是什麽事情?”等看不見卜凶之後,鄭元青瞪著江德陽大聲問道。


    江德陽看了看左右,弱弱地對鄭元青說道:“那詩……是主公寫的。”


    鄭元青愣住了。


    而卜凶這邊。


    等敵人都散去後,他跳下馬去查看那個為他擋箭的部下,見對方口吐鮮血,呼吸困難了。


    “這劍直接刺穿了內髒,將軍……”旁邊為那人查看傷勢的部下麵色有些為難地看著卜凶說出這句話,卜凶立馬就明白這個人是救不回來的了。


    他蹲下,直接了當地問道:“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那人又吐了口血,斷斷續續說道:“照顧……我……妻小……如果……如果可以,我想……想求將軍收……我兒……做……做義子或者義女……能……有將軍……這樣的父親……我……死,無憾……”話還沒說完,那人頭一歪,再沒了聲息。


    “好,本將軍答應你。”


    卜凶用手覆蓋住他的雙眼,一陣風刮過,似乎帶走了對方的魂魄。


    後方是姍姍來遲的江天成和他帶領的救援大軍。


    “瑞之,要追嗎?”見他沒事,江天成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卜凶搖了搖頭,他察覺今天鄭元青撤退時有什麽隱情,那個江德陽似乎隱瞞了什麽,他回頭對江天成說道:“讓我們的探子去查一查那個叫江德陽的人。”


    “沒問題,膽敢偷襲,我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卜凶低低地應了一聲,江天成看出他情緒不太高,便也不再多話,二人帶著軍馬,趕回大本營去了。


    京城,皇宮,陛下的書房內。


    華懷允陰沉地看著麵前厚厚的一打密密麻麻的書信。這是他在卜凶軍營裏麵的探子送來的書信,書信上寫的都是好消息,幾乎與卜凶送來的消息沒有差別,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裏麵更多的說的是卜凶的日常,比如吃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大致說過什麽話。


    縱使有這麽多,但是他還是覺得半個月一次的送信完全不夠,若果不是擔心探子的存在被卜凶知道了,他真的想命令人每日都送一次。


    這樣被動的壓抑,難以抑製的思念,令他的內心一日日狂躁起來,然而表麵上誰都看不出來,他隱瞞得很好,然而內心的深處卻因為這壓抑而誕生出了一粒黑暗的種子。


    如果……如果他能夠一直呆在自己的身邊就好了。


    如果用鐵鏈鎖住他,他肯定就不能再逃離了。


    不,自己怎麽能夠產生這樣的想法!華懷允使勁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逐出腦中,冷靜下來之後,他對外麵的人說道:“讓祝大人進宮來見朕。”


    外麵的人應聲道:“是。”


    聽說最近祝和玉和卜吉的關係很好,那就叫祝和玉進來問問卜家現在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缺什麽,不管怎麽樣,在卜凶外出之時,自己也有義務幫助他照顧家人。


    第41章


    南邊叛軍之事到這裏忠於得到徹底解決, 身為最高軍事長官的卜凶,原本應該跟著大軍一路回京麵聖,但是這次他卻出乎意料地選擇了留下來。


    “我有些事情要親自去辦。”卜凶對江天成如此說。


    江天成皺眉, 想了幾秒後他忽然臉上露出了醒悟的表情:“你要去兌現你的諾言?”


    卜凶點點頭:“軍中的事務就暫且麻煩你了, 我會在回京之前追上你的。”


    “那好吧,”江天成知道卜凶不會輕易改變自己決定的秉性, 也隻好有些無奈地答應了,他轉頭對那些等待解釋的屬下們說道, “你們將軍大人去見他兒子去了, 咱們先出發, 他之後會追上來的。”


    卜凶將要有個‘兒子’的事情軍中騎兵營的人都知道,而那個士兵以身擋箭的事跡也一度成為他們誇耀自己騎兵營的談資,提到那個士兵的時候沒有人不羨慕的, 能夠成為將軍的救命恩人,這簡直是他們這輩子都向往的榮譽。


    所以‘卜將軍要有兒子了’這個話題漸漸從這裏傳開來了,原本潔身自好從未娶親的將軍突然有了兒子,這個八卦經過各種加工, 最後變成了卜凶早就有家室,兒子都有多大了。


    華懷允在軍營裏的探子忠實地記錄著這些經過不知道第幾個人加工之後的流言,隨後送到了另一個人手中, 很快送信人騎著一匹馬從這裏出發,最快半個月後就會將這封信送到京城的陛下手中。


    話說眾人啟程以後,卜凶單獨帶著一小隊人馬去往另一個地方,那個方向正是那個死去士兵李老五的家鄉, 他既然答應了他臨死前的要求,那麽就一定會做到,況且還是他救命恩人的願望。


    卜凶快馬加鞭,兩日之後就達到了那個村子,跟著帶路人的指引,他們找到了一戶人家,從外麵看過去,感覺門庭有些破敗,整體看起來有些淒然。這讓來這裏的卜凶一行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隨從前去敲門,但是敲了半響卻不見有人來開門,卜凶皺眉,正想差人去村裏找人詢問,路邊正好遇到一個莊稼漢,卜凶親自下馬詢問,結果卻得到了一個噩耗。


    “這戶人家啊,早死絕了。”一個扛著鋤頭的莊稼漢頗為唏噓地對卜凶說道,“他男的出去打仗,一去就是幾年,常常幾個月沒什麽音訊,上次回來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傳早死了,他媳婦一個人懷著孕,靠著他男人的軍餉過日子,倒也還過得去,隻是前不久他媳婦被一群混混給盯上了,你說著一個獨居女人,還懷著孕,手裏掌握著不少軍餉,怎麽能不被盯上?等我們村裏發現的時候,孩子娘已經隻有半口氣了,家中被洗劫一空,她呀,一個人撐著半口氣把孩子給生下來之後就死了。”


    “死了?”卜凶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眼中的殺氣嚇得他腿一軟,差點跪下。


    農夫雙腿打顫,小心翼翼道:“軍爺,不關我事啊,而且她還是我們村裏出錢下葬了的。”


    卜凶放開了他的手:“那孩子呢?”


    “孩子暫時被養在村長家,正愁怎麽辦呢,軍爺您該不會是孩子爹軍營裏的吧,孩子他爹……”他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是眼神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他想問孩子的爹是不是還活著。


    卜凶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他村長家的位置,那個農夫看著卜凶的排場,不敢得罪,於是立馬巴結地將卜凶等人帶到了村長家。


    村長同樣也是十分惶恐地接待了卜凶等人,卜凶不想多費事,直接問道:“我帳下士兵的遺腹子可是養在你這裏?”


    “請問您是……”村長看著卜凶身帶煞氣,而他後麵的仆從也幾乎都帶著刀,一時不敢肯定他到底是土匪還是什麽將軍。


    卜凶身後的人想替他開口說話,被卜凶止住了:“我們乃是當今太尉賬下騎兵營下的,你們村的李老五使我們騎兵營的兄弟,幾天前他在戰場上為了救太尉大人犧牲了,太尉大人答應照拂他的家人,收他子女為義子義女,但是,”卜凶說道這裏,語氣忽然嚴厲起來,站起身刷地拔出腰間長刀:


    “你們膽敢放任流氓混混欺辱我軍中之人的家屬,真當我們手上的刀是用來砍白菜的?”那模樣,在村長眼裏活脫脫的閻王在世。


    村長當時就給卜凶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軍老爺啊,我們真的是無辜的啊,那些混混居無定所,還與這附近的山賊勾結,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時不時來搶點東西,但是好歹也沒有傷人,我們是種地的平頭老百姓,哪裏敢得罪他們啊,所以也就忍了,這次的事情我們也報官了,但是沒人能管啊!”


    卜凶冷笑三聲:“沒人能管?我倒要看看,今天這事我能不能管管,留下兩個人照看好孩子,其餘人都跟我去官府,我倒要看看是什麽狗屁縣官連幾個山賊都管不了。”


    其餘人皆是騎兵營的,他們見到自己昔日夥伴保家衛國出征在外,家裏卻變成如此模樣,不由地便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曾受過別人的欺辱,甚至靠別人接濟過日子?


    聽到有人說他家都死絕了,一行人悲由心生,涼意襲來,隻覺人生悲慘,但是當他們看到卜凶“凶惡”的模樣,頓時像找到了人生的指向標。


    對他,大人會為他們做主!


    怕什麽!幹他娘的狗屁縣官,他們的大人一定會帶著他們親自殺掉這些山上的狗賊混混,為夥伴報仇雪恨!


    卜凶騎著快馬一路飛奔到官府門前,看門的衙役看到卜凶一行拿刀騎馬,氣勢洶洶,嚇得立馬扔了手中的劍,連滾帶爬地往縣衙內跑去,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大大大大事不好啦!反賊殺到這裏了,大家快跑啊!”


    此時卜凶等人下了馬,邁步就往裏麵走去,而那個衙役的話也正傳入他們的耳中,卜凶身後的小弟一聽到他的話,當即就火了,手一伸就從腰間掏出一塊金閃閃的令牌,嗬斥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敢叫我們大人反賊?”


    那人看到令牌,眼睛霎時瞪得老大,膝蓋上仿佛長了根,死勁往地上紮下去,後麵幾個不明真相的人驚恐不安地看著來人,當他們一個個看清楚那令牌時,全都跪下了,人人的心中皆是震驚,那位傳說中的大人,怎麽可能來他們這種小地方。


    “去讓你們縣令來見我。”卜凶隨手指了一個年輕的男子。


    “是。”那個男子驚喜地站了起來,偷偷地瞄了一眼卜凶的模樣就歡天喜地去通報了。


    他剛才知道卜凶身份後的表情被卜凶看到了,麵對這個崇拜自己的小迷弟,他當然第一時間選擇並利用了,這樣的人辦事方便。


    就在卜凶殺到縣令衙門的時候,這裏的縣令卻正在花樓裏摟著一個女子睡大覺。那個年輕男子想都沒有想就往花樓裏去找人,縣官老爺的“雅性”他們可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在這種小地方,山高皇帝遠,他身為一方官員,想怎麽做自然就沒人敢管他了。


    這裏的不少人都知道縣令和山賊有勾結,但是沒有人敢站出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他們討公道,也沒有誰能為他們討公道,他們就一直這麽渾渾噩噩地活著。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那個年輕男子眼中閃爍著光亮,那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光:“這位大人絕不會無視這一切的。”


    壓製住自己的興奮,他找到了縣令,果不其然,因為打擾了縣令大人的好覺,他被嚴厲地訓斥了一頓,然而這次他卻沒有跪下,甚至眼神中還露出了些許憐憫。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難臨頭了。


    “有尊貴的客人今天到衙門了,指名要見你,縣令大人。”他最後的那聲“縣令大人”裏帶著濃濃的諷刺,不過對方顯然沒有聽出來。


    縣令絲毫沒有注意到今天這個手下與以往有什麽不同,他十分不耐煩地由人伺候著穿衣洗漱,然而當他聽到卜凶的名號時,全身忽地停滯了一瞬,他僵硬地轉身:“你剛才說誰?”


    “當今聖上親封的太尉,率領五十萬大軍南征凱旋的卜凶大人。”


    縣令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敢在這個地方騙他,而且卜凶打仗的地方雖然不在這裏,但是離這裏也不算遠,萬一人家一個興致起了,來這裏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於是他衣裳都還沒來得及穿好,發冠也隻梳了一半,但是也不敢再耽擱了,他推開一眾伺候他的下人,驚慌地吼道:“快!快為我準備馬車,決不能讓那位大人等我,來不及了,來人!來人!唉!一群廢物,礙手礙腳的養你們何用!”


    說著他幹脆不等下人準備,衣冠都沒來得及弄好,就匆匆下樓,這時馬車也拉出來了,他慌張地邁出腳往馬車上,然而馬車抬高,墊腳凳又沒準備好,旁邊也沒人扶著,他這匆忙一踏,不僅沒有上去馬車,反而還讓衣裳的下擺給絆到,身子一個傾斜,腦門就磕到了馬車上,痛得他哎喲哎喲直叫喚。


    青年看著這滑稽的一幕,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反而透露著悲哀。


    這種人,這種人居然當了他們幾十年的父母官,實在笑不出來。


    第42章


    那青年跟著匆匆忙忙的縣官來到卜凶麵前, 還未等那縣官開口說話,他便跪下大聲喊冤,希望卜凶能夠他做主。


    那縣令臉色當場就變了, 不停地命人將這個無禮之徒拉出去, 來抓他的人還沒有動手,卜凶就阻止了, 他抬了抬下巴:“你叫什麽名字?”


    “卑職名叫李賜。”那名叫李賜的青年倒也沒有拖延,當即就將縣令這些年來玩忽職守, 欺壓百姓, 勾結山賊等罪名一個不落地說了出來, 話訖,他將額頭重重地往地上磕去:“還望太尉大人能夠為這一方百姓做主,李賜以性命擔保, 我剛才說的話句句屬實,覺無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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