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雲,人定勝天!


    偉人也有雲,與天鬥,其樂無窮!


    生在九十年代,千禧年之後,甚至生在八十年代的人,或許都無法理解這兩句話的意思,但顧誠作為一個“老人”,非常理解偉人說出與天鬥,其樂無窮時的心情。


    狗尾窪這塊,真要說起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間,一直被淤泥覆蓋,雖然談不上是什麽沼澤,但也相當夠嗆,不是什麽好地方。


    這些年來就沒有人想過清理這塊地,把淤泥地變成良田?


    肯定是有的,但沒人成功過,因為這裏的淤泥終年不斷,想要靠幾個,甚至十幾個人處理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等人數再上升一個量級,到達幾百人之後,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誠子,這邊已經清理出來大半了,剩下西邊那塊地,我覺得最多也就三天時間,肯定能清出來。”廖智毅光著膀子,跟顧誠站在一起說道。


    這年頭,別說你是生產隊長,你就算是生產隊書記,那幹活的時候也得上,領導幹部不帶頭,老百姓憑什麽上?


    這個年代的領導就是有這個覺悟,換句話來說,領導幹部都上了,你老百姓怎麽會不上!?


    “我看也差不多。”顧誠微微點頭,然後指向西邊那塊地道:“不過現在幹出來沒用,那邊那快遞還有貓膩呢!”


    廖智毅一臉茫然,疑惑道:“有什麽貓膩。”


    顧誠笑道:“廖隊長,你知道這塊狗尾窪,為什麽這些年都沒清理幹淨過麽!?”


    廖智毅眉頭一挑,笑道:“因為沒人幹!”


    顧誠卻微微搖頭道:“那也不是,這塊地這些年來,一直有人想收拾來著,久了就不說,當年分地的時候,咱們公社和臨河生產隊那邊的祁隆集公社不就想過這點子麽!?”


    廖智毅點頭,然後又道:“但最後沒幹成啊!兩邊因為清理完怎麽分地差點沒打起來,最後散夥了。”


    顧誠微微點頭,笑道:“確實,但說明大家不是沒有看到過這塊地的價值,咱們能想到,那老祖宗就想不到麽?!”


    廖智毅皺眉道:“誠子,你想說啥就說,別神神叨叨的,你隊長我文化水平不高,當不了那心裏有七個竅的。”


    顧誠對廖智毅的脾氣也了解,知道廖隊長就是急性子,便道:“我的意思是,有人弄過,沒弄成罷了,但這狗尾窪就算是太行王屋,這年來也該有寓公,子子孫孫給弄的差不多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是這樣,就是因為西邊那塊地表下麵,有一口地脈水,一頭怵在狗尾窪裏,常年陰水不斷,所以狗尾窪才不幹。”


    廖智毅這才聽明白,錯愕道:“我說呢!不過這玩意咋整?咱們又不能開河放水?那工程量可不是咱們能玩的起來的。”


    顧誠掃視了一下狗尾窪,然後肯定的道:“不需要放什麽水,地下水脈沒有直接湧出來,隻是順著那塊往外陰而已,我的意思就是打個井口在那裏,以後磚窯用水就可以直接取,還省了咱們的事呢!”


    廖智毅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一巴掌拍在顧誠的肩膀上,好懸沒給顧誠拍地上,嘴裏哈哈笑道:“誠子,真有你小子的,這壞事也能變好事啊!?”


    顧誠齜牙咧嘴的揉了揉尖棒頭,心裏暗道,我跟你說廖隊長,我也就是打了你沒法善了,不然……額一定錘死你。


    隆安生產隊這邊幹的熱火朝天,臨河生產隊那邊看起了樂子,有人就湊在狗尾窪旁邊看笑話,對著隆安生產隊幹活的人指指點點。


    “我說這些人為什麽要狗尾窪這塊地,感情想這點子呢!”


    “操行,想把狗尾窪的淤泥地收拾出來做耕田?美死你們,能收拾出來,還輪得到他們!?”


    “要我說還是咱們隊長有眼力,把這塊爛地給他們,讓他們折騰去!”


    “這農忙天,地裏的活都不管了!?在這廢力氣?”


    一開始幾天,臨河生產隊的人笑眯眯的說著,有人手裏捧著一把炒米,看著吃著,之前因為水壩的事情,兩邊那一仗打完,臨河生產隊的臉麵可算丟光了,現在有看隆安生產隊樂子的機會,肯定不能錯過。


    可是過了兩天,這些人有點坐不住了,眼看著隆安生產隊真把狗尾窪給收拾出來了。


    這塊地可不小,收拾出來後又不算在隆安生產隊要公糧的地畝裏,以後真要是種糧食,種什麽經濟作物,那種出的東西一賣,這錢隆安生產隊就能自己分,不用往上麵交一分錢。


    人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窮的好好的,窮的其樂融融,你特麽背著我們要致富,這能行麽!?這肯定不能行。


    臨河生產隊的人趕緊找到隊長劉長順,一個老頭帶著人,把劉長順堵在隊部,直接道:“劉隊長,可不能讓他們這樣挖啊!這真挖出來了,那以後還有咱們臨河生產隊的好日子過麽!?”


    劉長順一臉火氣,沒好氣的瞪著堵門的人道:“不讓人家挖?憑什麽不讓人家挖?那現在是人家的地,咱們書麵字據都簽了,現在憑什麽攔著人家?”


    一眾人麵麵相覷,有人嘀咕道:“那是你簽的,又不是咱們簽的。”


    劉長順差點沒氣笑了,指著眾人道:“現在跟我叫哇哇的厲害了,當時幹仗的時候怎麽不賣力氣!?人都讓活捉了,我要不是簽,能把人贖回來麽!?”


    眾人默然不語,老頭想了想,直接道:“劉隊長,這事是咱們之前孬了,可事情關係重大,真讓隆安生產隊搞起來,以後有錢壓著咱們,咱們還翻不翻身了?”


    劉長順拿老頭沒辦法,人家今年都八十了,在生產隊是真正的老壽星,輩分又大的嚇人,自己都不好跟他說重話,此時隻能道:“謝爺,那您說怎麽辦!?”


    老頭想了下,直接道:“還跟他們幹!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咱們能幹贏,大不了讓他們再簽個字據,把地再拿回來!”


    老頭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響應,幹仗這事不就是這樣嘛,現在我幹輸了,那我認,但等我又行了……我讓你認。


    劉長順是真不想帶著這群人去作死,但此時群情激憤,再加上臨河生產隊,大部分都是一個姓的,自己要是不順著他們,這些人當場就有可能來一出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怎麽對外麵說自己都想好了。


    “對,是我們劉隊長強烈要求找回場子的!”


    劉長順眉頭直跳,被這群人用強的,後果就是不管怎麽樣,鍋都是自己背了,現在順著他們,也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想到這裏,劉長順隻能道:“先別吆喝著用暴力,這樣……咱們先去看看,也許能說的通,讓他們把地還回來唄!”


    謝爺看劉長順這個樣子,就沒好氣的道:“劉隊長,你這人啥都好,就是磨嘰的急人,這樣……老頭子我跟你們一起去,到時候我在前麵,我就不信隆安生產隊的人敢動我!”


    “太爺威武!”


    “跟著太爺走,幹死隆安狗!”


    一群人嗷嗷直叫,這種情況下,劉長順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麽都沒用了,隻能對謝爺道:“我的謝爺,咱先去看看,看看再說,成不!?”


    “行吧!先去看看。”謝爺點了點頭,他這些天淨想這事了,沒別的原因,被抓那幾個是兄弟,很巧,是他親孫子,臨河大隊姓謝的是大姓,都以他馬首是瞻,結果幾個孫子都被人給抓去做苦力了,這件事情要是不找回場子,那以後自己在姓謝的裏麵,還有點臉麵麽?


    臨河生產隊這些人,跟著謝爺和劉長順往狗尾窪去,手上不是拎著鋤頭,就是拎著鐮刀,一副準備血戰到底的樣子。


    很快一眾人就來到狗尾窪外沿,狗尾窪地勢低,外沿被圈了起來,正是打埋伏的好地方,別看臨河生產隊這麽多人,隻要不吱聲,隆安生產隊真未必發現的了。


    謝爺此時招呼眾人噤聲,低聲道:“各位……咱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都別吱聲,上去就幹。”


    劉長順差點沒哭出來,立即道:“謝爺,咱們說好的先談,可不興直接幹的,這麽多人,出了事,我怎麽跟公社交代!?”


    “那是你的事!”謝爺不屑的看了眼劉長順,大手一揮道:“都給我衝!”


    一群人那叫一個齊心協力,也不吱聲,拿著東西就往外跑,淮河兩岸民風彪悍,以淮南最罪,百年煤礦之城,賣力氣,賣命,不是好勇鬥狠者,放以前就沒法在這地方過日子。


    眾人衝入狗尾窪,先看見十幾個人站在一起商議什麽,謝爺畢竟年紀大了,被人攙扶著跟在後麵,卻也覺得血脈噴張。


    “太爺,您慢點!”


    “慢不了,打死隆安生產隊那些龜孫!”


    謝爺心中激動,隻覺得腳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甚至超越了很多子孫輩的,甚至慢慢自己衝到了最前麵。


    “我可特麽太快了!”謝爺跟打了雞血一樣,可慢慢的就覺得不對勁了,好像不是自己太快了,而是……其他人怎麽不動彈了呢!?


    “太……太爺,好像不對!”扶著謝爺的兩個玄孫拉了謝爺一把,目光呆呆的看著前麵。


    謝爺老眼昏花,此時眯起眼睛往前看,隻看見漫山遍野都是人,有些不得不服老的道:“年齡大了,這才跑幾步,眼都花了,看人都重影了。”


    劉長順此時也跟了上來,看著眼前四百多號人,人都傻了,隆安生產隊的人都來了?有人告密?


    不對!


    劉長順目光看去,這四百多號,可全部都是精壯,都是壯勞力,其他臨河生產隊的人也看的清楚,這四百多號人……平安縣都能打下來了吧?


    顧誠和陳書記,廖隊長正研究井怎麽打呢,就看見一群人手裏拿著鐵鍬,鋤頭一類的東西衝過來,看著氣勢洶洶的樣子。


    “不對勁!”顧誠對廖智毅道:“廖隊長,這該不是來找事的吧?”


    廖智毅愣了下,扭頭看了眼自己身邊的人,好笑道:“不至於吧!?這敢來找事,當我們這四百多號都是木頭啊!?”


    陳書記好奇的問了下怎麽回事,廖智毅趕緊把跟臨河生產隊的事情說了下,陳書記聽完一臉錯愕,嘴裏道:“臨河生產隊這麽勇猛的麽?”


    廖智毅把手裏的鐵鍬往肩膀上一扛,直接朝謝爺他們走了過去,顧誠見狀招呼了一聲刀子和書生,也和陳書記一起走了過去。


    謝爺眼還沒看清楚呢,就被兩個玄孫架起來,扭頭就走。


    “你們架我幹什麽!?跟他們幹啊!”謝爺大聲喊道。


    一個玄孫都快哭了,連忙小聲道:“我的太爺,可別幹了,人家四百多號壯勞力,恐怕整個生產隊都來了,咱們拿什麽幹!?”


    謝爺一聽這話,頓時懵逼了,兩腿一縮,示意兩個玄孫快點跑。


    “給我站那!”廖智毅大喝一聲,部隊出來的精兵,真正上過戰場的人,這一聲喝來,差點沒把兩個玄孫嚇趴那。


    劉長順一臉慘淡,此時廖智毅已經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劉長順一眼道:“可以啊老劉!你這是準備帶人報仇!?”


    劉長順心中急轉,冷汗都從額頭冒出來了,忽然間腦中一閃,立即道:“沒有!報什麽仇!?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不是來報仇的!”


    “那你們來幹什麽的!?”廖智毅疑惑的問道。


    “我們……來幫你們幹活的。”劉長順奪過身邊一人手裏的鐵鍬道:“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了,我以德報怨,幫你們幹活!”


    廖智毅一臉疑惑,思索了一番後道:“不對勁啊!我剛才聽那老爺子喊什麽……跟他們幹!?”


    劉長順哈哈一笑,看著廖智毅,一臉真誠的道:“那就對了啊!跟你們……幹!就是跟你們……幹活!言簡意賅,謝老爺子可是咱們臨河生產隊的老壽星,他說話,大家都聽,他說讓大家跟你們幹……那就一定跟你們幹!謝爺,我說的對不對!?”


    謝爺:……現在我敢說不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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