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杳雲又垂下了頭,“現在你知道了,我並不是你們的同伴,手上也的確有殺孽,你們會殺我嗎?”


    鍾繇眼睫微動,看著鬆杳雲認真道:“不是你的錯。”


    鬆杳雲不故意裝出那副囂張跋扈的死樣子的時候,真的很美麗。


    她就像是在草原上自在盛開的一朵淡黃色的小花,明明不害怕風霜雨雪,可是為了保護那些喜歡她的人,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了現在這樣人人厭惡的模樣。


    “這不是你的錯。”鍾繇又重複了一遍。


    鬆杳雲知道答案了,這個異能者不會殺她。


    “謝謝。”她真誠地點頭致謝。


    想了想,鬆杳雲又繼續說道:“我試過了,喜歡我的作品不算是喜歡我,必須是從見到我才開始的喜歡才算數。”


    “但是這些年偶爾去到外麵,隻要是有人的地方我就一直在演戲,至少明麵上沒有人喜歡我。”


    “因為怕有人拍視頻傳到網上,即使是在私下裏沒人的時候,我也會做一些沒有道德的事,比如亂扔垃圾,隨地吐口香糖之類的。”


    “我已經很努力地讓大家討厭我了,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還有一些人一見到我就莫名其妙的開始喜歡我,比如你今天見到的副導演。”


    “你們地下城這麽多的異能,有沒有哪一種能救救他們?”


    鍾繇張了張嘴,“鬆杳雲,你……還真是個爛好人啊。”


    明明自己已經被詛咒折磨成這樣,卻還是下意識地為其他人考慮。


    鬆杳雲搖頭:“別把我想的那麽偉岸,我也利用過這個詛咒。從前,圈子裏有大佬喜歡我,我利用喜歡我的人必須對我言聽計從這一點,讓他出麵將我劃在他的勢力內,所以這麽多年我才能在這個圈子裏保全自己。即使他已經死了,現在仍然沒人敢動我。”


    鍾繇覺得她很聰明。


    這樣的原生家庭都沒有壓垮她,因為想要努力活下去,即使麵對著周圍數不清的惡意,她也不斷掙紮著向上。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該死的詛咒,鬆杳雲一定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不論是她的劇本,還是她的人,都是值得人們喜歡的。


    不過……


    鍾繇冷漠無情:“副導演那種人還是死了算了吧?我覺得沒有必要救他。”


    另外五小隻全都讚同地點頭。


    鬆杳雲:“啊?你們不是說異能者鎮守地下城清剿惡念,封印惡物,世世代代都在守護普通人類嗎?怎麽……”不管副導演這個普通人類的死活?


    鍾繇:“那都是說給你聽的,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啊?你知道盧梭嗎?”


    鬆杳雲點點頭,“我知道,十八世紀法國大革命的思想先驅,偉大的啟蒙思想家、教育家。”


    “不止呢。”鍾繇繼續列舉道,“他還是傑出的民主政論家和浪漫主義文學流派的開創者,啟蒙運動最卓越的代表人物之一,被稱為教育史上的哥白尼。”


    “盧梭的生平簡介好聽吧?”


    鍾繇話鋒一轉,“但是你知道寫出了《愛彌兒》這種教育學著作的盧梭,其實一生和多名女子有染,甚至像你生母的丈夫一樣,把自己的妻子送給朋友,任由朋友占有,五個孩子也全部送人,直到晚年才用一場簡單的婚禮給了妻子名分這件事嗎?”


    鬆杳雲:“……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文學上他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領路人,不然華倫夫人和黛萊絲不會因為他的才華而沉迷他。但是從私生活上來說,盧梭就是個渣男。”


    “所以,好聽的話誰不會說?這種包裝的話術,你在圈子裏應該會經常聽到才對。”


    鍾繇:“副導演是死是活我不管,不過我得帶你去趟管理局,你身上的詛咒,得找人幫你解除才行。”


    鬆杳雲怔愣地抬頭看著鍾繇,“這個詛咒能解除?”


    “不確定,先試試吧,就像你說的,地下城這麽多異能,說不定就有哪一個異能可以拯救你呢。”


    鬆杳雲有些想哭,她抽了抽鼻子,“我以為你不會管普通人的死活。”


    鍾繇彎著唇衝她笑:“眼見不一定為真,但耳聽也不一定為實啊。”


    “所以你不能隻聽別人是怎麽說的,更得看別人是怎麽做的。是論心不論跡,還是論跡不論心,這中間的度,你得自己去把握參悟才行。”


    鬆杳雲愣愣地點了點頭,“你活的好通透啊。”


    這場雨下個沒完,鍾繇隻能在鬆杳雲家借住一晚。


    不過傍晚的時候,電路倒是維修好了,別墅裏的燈亮了起來。


    鍾繇給於飛寒打了電話,簡單說明了一下鬆杳雲的情況。


    於飛寒在電腦上查找了片刻,最後鎖定了一個人。


    “這個人當年是從管理局逃走的,她獻祭了一個腎,換來了逃跑的機會。”


    “那我這邊就直接把她的狀態改為死亡了?”


    鍾繇:“嗯,改吧。”


    “妹妹,你那邊的管理局分局不一定有能幫鬆杳雲解除詛咒的異能者,先試試吧,不行的話咱們再另說。”


    鍾繇點頭應道:“好,明天如果雨能停的話,我先帶她過去看看。”


    這件事結束,鍾繇又把電話打給了江柏林,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江家正在吃晚飯。


    “爺爺,這邊雨太大了,航班延誤,我回不去了。”


    江柏林:“好,阿繇你今晚住在哪啊?我剛剛看了新聞,說是雨水太大,有人不小心踩空井蓋,直接掉下去溺死了。阿繇,這麽大的雨,要是沒什麽事你就盡可能在屋裏待著,別往外跑啊。”


    “爺爺你放心吧,我現在和一個漂亮姐姐在一起,很安全。”


    “好好好,那就好。”


    鬆杳雲撐著下巴,羨慕地看著鍾繇給她在乎的,以及在乎她的人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


    或許,等詛咒解除之後,她也能再次擁有知心的朋友吧?


    這個房子太空太大了,從前怕對家裏有依賴,怕自己會忘記偽裝尖酸刻薄的樣子,她隻買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以供生活所需,都沒有沉下心來好好布置這個家。


    鬆杳雲垂眸,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踽踽獨行多年,本以為自己的未來都是一片灰暗,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暴雨傾盆的一天,等來一場入室搶劫般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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