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黑衣蒙麵人翻窗進來的刹那,紀識秋罕見的怔了一瞬。


    魏疾也是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在蒼玄教內遇上紀識秋,他保持著攀著窗口的姿勢不動,盯著紀識秋看了許久,好似在確定他究竟是不是認錯了人。


    靜了半晌,紀識秋終於打破沉默道:“魏前輩,好久不見了。”


    魏疾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是我?”


    紀識秋低頭看魏疾手中的劍,認真指出道:“全蒼玄教人都認出這把劍了。”


    魏疾:“……”


    兩人交談不過兩句,臨風閣突然之間便劇烈震顫起來,煙幕很快自下方升了起來,高閣搖搖晃晃便要傾塌,魏疾忍不住探頭看了下方一眼,他麵色驟變,正要開口,神色霎時又是一凝,匆匆道:“小心。”他動作極快,一把將紀識秋拉至自己身後,而便在他動作之際,一道刀光已經在方才紀識秋所站之處炸開。


    房間當中驟然現出十數人,手中兵刃寒光閃爍,皆朝紀識秋而來,出手之間狠辣無比竟是絲毫不予紀識秋後路。紀識秋眸光微沉,知曉自己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臨風閣內中搖晃得厲害,眼見下方的火光便要蔓延而上,整座高閣便要倒塌,魏疾瞥了外麵一眼,沒等紀識秋開口,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小子,抓緊點!”魏疾大聲道。


    紀識秋正要發問,魏疾已經一把拉著紀識秋自那高閣窗口跳了出去。


    然後紀識秋被魏疾帶著一路躲開那群人的追殺,最後來到了後山之中。


    對手的攻勢比紀識秋所想的還要厲害,若是沒有魏疾誤打誤撞闖進來,處理起來的確會花不少功夫,如今這樣對於紀識秋來說,也不算是什麽壞事。


    很快就接受了眼下的狀況,紀識秋停下腳步,對前方的魏疾道:“魏前輩,那些人暫時沒有追上來了,我們休息片刻吧。”


    魏疾看了看後麵,雖不見有人追來,卻也依然皺著眉頭:“現在休息還是太早了。”


    紀識秋看起來倒是不疾不徐,隻坦然道:“我走不動了。”


    魏疾緊盯著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就走不動了?”


    紀識秋絲毫不覺得羞恥的點了點頭。


    “你究竟還是不是男人,怎麽比個姑娘還嬌弱?若是遇上了事情不還得等小蕪來護你?”魏疾嘴上雖然抱怨,但還是依言停下了腳步。紀識秋很快找了處地方坐下休息,魏疾就在他的旁邊不遠處倚站著,不時回頭看一眼後麵的人有沒有追上來,卻是忍不住問紀識秋道:“你小子怎麽會得罪魔教的人?他們抓你做什麽?”


    紀識秋這才明白,魏疾查出他的身份,隻將他當做了被蒼玄教抓來的人。


    他尚未來得及回答,魏疾便已經兀自猜測道:“看那群家夥對你出手這麽狠,魔教的家夥們這是恨你入骨啊?”


    “倒的確可說是恨我入骨了。”聽魏疾的說法,紀識秋覺得這個說法實在貼切。


    魏疾滿腹疑惑,卻又忍不住問道:“我那個徒兒呢,她沒有跟你在一起?她不會也來了蒼玄教吧?”


    紀識秋沒有隱瞞:“小蕪現在也在蒼玄教內,不過她暫時應該沒有危險。”


    魏疾這次沒有辦法冷靜了,他幾乎立即就跳了起來:“什麽?那家夥又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他擔心林蕪安危,隻是還來不及開口,後方便又傳來了一陣動靜,魏疾麵色當即變化,咬牙不滿道:“我不過是來找個人,怎麽會碰上這種事情。”他這般說著,當即自身側摘下幾片樹葉往那處扔去,飛葉帶著凜然劍勢往那方襲去,他動作之間,趕緊又至紀識秋麵前,匆匆道:“我們走。”


    “嗯。”紀識秋聞言不慌不忙扶著身後樹幹站起身來,緩步跟著魏疾往前走去,期間還沒忘記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魏疾受不了紀識秋的緩慢,忍不住看了一眼後方越來越靠近的幾道黑影,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道:“你就不能動作快點?!”


    紀識秋一手狀似不經意地搭在腹間,輕歎一聲無辜又無奈地道:“前輩,我動作不能太大。”


    “什麽亂七八糟的講究!小蕪怎麽喜歡上了你這麽個麻煩的家夥!”魏疾終於忍不了了,蒼玄教的人此時已經趕了過來,魏疾揮劍之間,拉著紀識秋突出重圍往林間另一處方向而去。


    ·


    而在此時的臨風閣廢墟之外,早已經混亂作一片。


    大長老所帶領的眾人與豐長老所帶領的叛徒兩方交戰,然而豐長老早已準備多時,對方出手狠辣毫無於地,而再觀這方,身為教主的紀識秋不知身在何方,兩方士氣有別,竟是在短短時間之內便已占盡了劣勢。


    衝開幾名叛徒的圍攻,眼見後方幾人悄然靠近林蕪便要出手,大長老微微皺眉,衝上前去便要替林蕪阻攔那番攻勢:“夫人小心,有……”


    林蕪早已經察覺到了那人的偷襲,她側身揮劍,動作如行雲流水,竟是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對方殺招,回頭向大長老望去。


    大長老話音未完,見到這幕不禁多看了林蕪一眼,神色多了些許變化。


    兩人出手之間,花英燕也已經自一番混戰中回到了他們麵前,而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名護法宗羽。


    “現下情形如何了?”大長老依然寒著臉,出聲詢問兩人道。


    到了這個時候,大長老依然是讓人敬畏的存在,花英燕連忙推了推身旁宗羽,“你來說。”


    宗羽苦著臉看了大長老一眼,低頭道:“戚陽和廉成都還在回來的路上,他們手下的人馬也都還沒趕到,恐怕還需再拖一日的時間,我想豐長老他們應是早知他們的動向,所以才會趕在這個時候動手。”


    “一天的時間不是問題,這點時間我還拖得起。”大長老毫不猶豫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必須要保證教主的安全。”


    眾人霎時不語,麵麵相覷之間皆能看出各自的擔憂。


    第14章


    絲毫不知道蒼玄教中如今是何種情形,紀識秋如今被魏疾帶著還在後山當中打轉。


    他們不知已經躲過了對方多少次的偷襲和進攻,然而對方人手眾多且不斷趕來,縱然是身為天下愛第一劍的魏疾,要帶著一個大累贅在身邊,還要料理那麽多的敵人,還是感覺到了十分的吃力。


    想到這裏,魏疾忍不住又將矛頭指向了身旁的紀識秋,“你但凡動作快一點,我們也不會被他們給追上!”


    紀識秋此時正扶著樹休息,他一手護著腹部,麵色微見蒼白,蹙眉緊閉著雙眉,聽見魏疾的話,他才睜開眼睛勉強笑道:“前輩可能不信,我已經盡量快了。”


    本身也是習武之人,如今他為了保護腹中這個小家夥卻不得不這般小心翼翼,紀識秋自己也是無奈之極。


    魏疾本還要再教訓兩句,但見他這副虛弱模樣,那些話便也說不出來了。如今在他的眼裏,紀識秋就是個隨便碰一下都能給碰壞的麵人兒,他一麵在心裏麵抱怨著林蕪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娘們兒,一麵卻仍是忍不住問道:“喂,你還能走嗎,那群家夥又該追上來了。”


    紀識秋真心提議道:“如果我說不能……”


    “不能也得能!”魏疾終於忍無可忍,後麵的追兵越來越近,沒等紀識秋將話說完,他已經抬手一把勾過紀識秋要將他扛到肩上趕路。


    好在紀識秋反應極快,立即看出了魏疾的意圖,開口阻止道:“前輩不行,我腹上有傷。”


    魏疾動作一頓,想到這動作會壓著紀識秋腹上傷口,這麽一來的確是不能將人給扛走了,但追兵近在眼前,要他扔下這個家夥跑路,他自然是做不到,但要他忍受這家夥緩慢無比的速度,他更是做不到,權衡片刻,魏疾終於咬了咬牙,將手中的劍送回劍鞘之中,朝著紀識秋走了過來。


    紀識秋看著魏疾的動作,心裏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前輩?”


    魏疾沒說話,鐵青著臉咬著牙,一手攬過紀識秋後腰,一手勾過他腿彎——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這小子。”魏疾說話都透出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他帶著人縱身便往前衝去,口中滿是忿忿不平,“我連老婆子都沒這麽抱過,今天就這麽抱你了,你回頭要敢對小蕪不好,我定要你好看!”


    紀識秋:“……”


    堂堂蒼玄教主被個老頭用這樣的動作抱在懷裏,他頭一次體會到了不知如何開口的滋味。


    ·


    如此這般,兩人趕路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等到夜幕降臨之際,他們已經將追兵遠遠地甩到了後麵。


    確定暫時安全之後,魏疾終於將紀識秋給放了下來,兩個人不論是表情還是內心都極為複雜。夜色漸漸彌漫了整片樹林,好在頭頂還有月光散落,讓這夜晚的深林不至於漆黑一片。


    紀識秋扶著樹靠坐而下,魏疾已經見多了他能夠坐著絕不站著的習慣,他連數落都已經懶得數落了,隻道:“應該沒什麽事了,我去找點吃的,你在這等著。”


    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況無法幫上任何的忙,紀識秋並不逞強,隻點頭道:“前輩小心。”


    魏疾沒說話,擺了擺手便鑽進了密林深處的夜色之中。


    待魏疾的身影消失不見,紀識秋才開始審視自己眼下的身體情況。自從有了這個孩子之後,他便發覺隻要使用真氣,便會牽連到腹中胎兒,所以一直以來如非必要他都沒有再如何動過手,隻好好將養著希望能夠讓孩子平安出世。但如今情況卻是避無可避,白日裏那番趕路似乎驚動了腹中的孩子,如今那處悶脹著隱隱作痛,絕不會是什麽好的預兆。


    紀識秋默不作聲,指尖撫過腹間的微隆,心下所想的是如今還在蒼玄教總壇內的林蕪。


    他抬眸往遠處望去,他如今正在蒼玄教總壇的後山山腰之上,身前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幾株還算粗壯的樹將他籠罩在樹影之下,而從他這處,卻能夠隱約見得蒼玄教內的情形。


    矗立於蒼玄教多年的臨風閣已經塌了,自這處看去,還能夠見到那片顯得突兀的廢墟,縱然是在夜晚之中,蒼玄教內依然火光紛然,似有雜然聲響自那處傳來,但相距太遠,夾雜著呼嘯的山間夜風,卻是無法聽得清晰。


    蒼玄教亂了,林蕪還在其中,卻不知她如今究竟怎麽樣,大長老等人有沒有好好照顧她。


    就在紀識秋想著這些的時候,身後腳步聲輕響傳來,紀識秋目色微沉,凝神回眸,待看清來的人是魏疾之後,才又恢複了平素的神色,方才一瞬眸中的殺意似乎未曾出現過。


    天色太暗,魏疾也沒有注意到紀識秋的眼神,他抱著幾個果子到了紀識秋的麵前,模樣看來有些惋惜:“本想捉些野味,不過我們現在不能生火,隻能吃幾個果子了。”


    他說著將果子遞到了紀識秋的麵前,自己胡亂拿衣服擦了擦果子便扔了一顆進嘴裏。


    紀識秋看著魏疾的動作,又看了眼魏疾的衣角,實在分不清到底是魏疾的衣服更髒還是那果子更髒,魏疾感覺到他的視線,終於回過頭問他道:“你不吃?”


    作為在蒼玄教內錦衣玉食,在青陸也過得有滋有味的教主紀識秋,他對這些東西實在是講究不少,但他也知道眼下實在不是講究的時候,他們在這後山轉了一天,體力的確已經不支,縱然他不願吃,也該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


    想到這裏,紀識秋終於萬般為難的捧著那果子輕咬了小口,果子實在不怎麽好吃,滿口都是澀味,紀識秋強迫自己將其咽下,卻是連眉頭都未曾皺過。


    魏疾也嚐了這果子,自然知道滋味是什麽樣子,他本等著看紀識秋好戲,卻沒想到對方會是這般反應,他不禁揚了揚眉梢,略微改變了對眼前此人的印象,出聲道:“其實我還是很好奇,你跟小蕪分明就是兩種人,她究竟是怎麽看上你的。”


    紀識秋覺得魏疾的話並未說錯,從某種方麵來說,他與林蕪的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但他們卻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走到了一起,直至今日。


    紀識秋認真想著魏疾的問題,含笑道:“不同又有什麽關係呢?”


    既然他們都能夠走到一起,那究竟是不是同一種人,似乎也並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


    這話換來了魏疾的沉默,魏疾低頭看著月光和樹影下零落一地的枯葉,若有所思笑了一聲,隨手撿了一片葉子放在手中把玩起來。


    “不重要嗎?”他喃喃問著,卻更像是自問自答,“好像確實沒什麽好重要的,隻有那個老婆子,反反複複的追究著這些。”


    紀識秋知道魏疾心中一直有個人,但卻不知他口中所說的那位“老婆子”究竟是何人,他心中思量,輕聲問道:“前輩這次來蒼玄教,是早已經作好了打算?”


    “打算?”魏疾瞥他一眼,胡亂撥著手底下的樹葉,又有些煩亂的將其扔下,起身道:“哪有什麽打算,我就是那天晚上坐在亭中喝酒,突然就想到她,突然就……”


    語聲微微頓住,魏疾回過頭來,笑了笑道:“突然就很想見她,發了瘋一樣的想見她,我連夜用輕功往這裏跑,翻了十來座大山,趕了好幾天的路,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蒼玄教的山腳下了。”


    紀識秋始終默然聽著,他向來都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


    魏疾說這話抬手想要摸腰間的酒,卻突然想起自己在上山闖陣的時候早就丟了酒囊,他隻得無奈在腰間擦了擦手,接著道:“反正也沒什麽好打算的,我就是想見她一麵,想把話說清楚,他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給她,那也算值了,對不對?”


    魏疾說到這裏,忍不住回過頭去看紀識秋。


    紀識秋無法對旁人的感情作出評價,卻也並不否認魏疾的說法。


    魏疾無趣的搖了搖頭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都不知道你和我那徒兒每次在我麵前恩恩愛愛究竟有多可惡。”


    兩人說到這裏,夜也都深了,紀識秋略有疲憊之色,魏疾看出他強打精神,便也不再多言,隻叫他先休息,自己跑到旁邊打坐去了。


    然而兩人依然沒能夠休息多久,很快四周便又聞一陣風聲響動,林間霎時變得冷肅蕭然,空氣中隱約還能聞到鐵鏽的味道。紀識秋在魏疾開口喚他之前睜開了眼睛,與魏疾無聲對視,神色也是凝重。


    就在他們的四周,看似平靜的林間,至少已經潛伏了數十名高手。


    來者早已做好了準備,且功力皆是不俗,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已被封死,不論是魏疾還是紀識秋心中皆是清楚,這一次他們怕是再難逃脫,想要突出重圍,隻能拚死一搏。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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