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妧的手撐在麵上, 等把手都蘊濕了, 才開了口, 聲有些啞,往外頭喚了聲,“四惠”。


    聲很輕, 門外伺候的卻聽見了,忙應了聲,一羅貫的往裏進來了。打首的四惠,便接過丫頭遞來的帕子, 替趙妧拭著臉。


    一麵是輕輕抱怨了句,“駙馬也當真是,您這幾晚原本就睡不大好, 哪裏經得了這番折騰...瞧您的眼下,如今都青了一大片。”


    趙妧沒聽大清,一愣,是問了句, “你...說誰?”


    四惠也一愣,見著趙妧的表情,才又細細說了話,“是駙馬回來了,一大早到的,如今正在書房處理公文呢。”


    “不是夢...”


    趙妧有這個念頭,便坐不住,忙坐起身來。


    腰肢兒卻一疼,忙又躺了回去。一麵是揉著腰,一麵是往外頭看去,紅了一張小臉,“原來,不是夢。”


    幾個丫頭瞧著,忙低了頭,麵上的笑卻都是很明白的意思。


    四惠怕趙妧羞,忙喚人去忙活。一麵是讓人去捧衣,一麵是派人去傳膳...等一應弄好,趙妧是換了件胭脂色的夏衫,又吃了些東西,才由人抬著小轎子往書房去了。


    她沒讓門口站著的青文去稟,隻讓人都退下。才慢慢走過去,輕輕推開了門...


    屋子裏的徐修,仍握著一本折子看著,聞聲便抬了頭。瞧見是趙妧便皺了眉,擱下折子走過來,扶過趙妧的腰,“怎麽,不好好在屋子裏歇著?”


    趙妧任由他扶著,也沒說話,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徐修,等坐到了塌上才開了口,“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不瞧見你,我心裏難受。”


    徐修的手撐在趙妧的腰上,輕輕揉著,聞言便抬了頭看她,“現下瞧見了。”


    趙妧輕輕嗯一聲,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瞧見了...你去忙你的,我就在這坐著,不出聲,不會打擾你的。”


    徐修眉一皺,看了她許久才站起身來。


    去架子上尋了幾本趙妧愛看的書,放在她的麵前,才又回了位置看起折子來。


    趙妧果真是沒出聲,可她著實是看不下書,手裏握著的也沒翻幾頁,便偷偷抬了頭瞧起徐修來——


    黑了,瘦了,也更好看了。


    她想再瞧,便看見徐修抬起的眼,忙低了頭看書。


    約莫又過了一會,估摸著徐修低頭了,她便又拿著書擋了半張臉,抬了頭去看。


    眉還是那雙眉,眼也還是那雙眼...可趙妧卻是怎麽看,也看不夠。


    她心裏就如裝了蜜一般,甜甜的,癢癢的,連她的眼也都慢慢彎了起來。


    “啪!”


    趙妧一怔,便見徐修擱下筆,站起身,往這邊走來。


    她忙低了頭,把書放平,擱在膝上,裝的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等眼前的光都被徐修占了住,才抬起頭來,麵上有幾分不自然,輕輕辯道,“我,我沒出聲...”


    這一聲,著實是小,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趙妧著實沒這個底氣,再說下去。便把書一合擱在案上,抱著徐修的腰,耍起無賴了,“我忍不住,你就在我的麵前,我怎麽忍得住不看你?”


    徐修垂著眼,伸手放在趙妧背後垂著的青絲上,“我知道。”


    他撫著她的頭發,彎了身輕輕說道,“還疼不疼?”


    熱氣打在趙妧的臉上,一下子就讓她紅了臉。


    她抬著一張紅了的小臉,點了點頭,聲軟軟的,像一根羽毛一樣掃過人的心坎上。嬌嬌的說道,“疼,徐修,我好疼...”


    徐修的手仍放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撫到她的腰上輕輕揉了揉,良久才轉過身,蹲在趙妧身前,“我背你回去。”


    趙妧一愣,看著半蹲著的徐修,良久才把手伸了過去...她的手環住徐修的脖子,輕輕掛在他的肩上,軟軟的身姿靠在他的背上。


    自她長大後,就從未被人,這樣背過。


    可如今,她靠在徐修的背上,一張小臉埋在他的脖頸處。


    這樣親密的姿勢,讓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趙妧感受著他雖然不雄偉,卻依舊很有力量的身體。她的臉越來越紅,心尖上一顫顫的,就像是把蜜罐打翻了...


    然後她放下了腿,在徐修的耳邊輕輕說道,“好了。”


    徐修便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背著她往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穩,趙妧靠在他的身上也很安心。她甚至閉起了眼,感受著外頭的風吹起了他的青絲,拂過她的臉麵,帶著輕微的癢意——


    “齊光。”


    徐修的步子一頓,輕輕嗯一聲,重新邁開步子,“怎麽了?”


    趙妧睜開眼,眉眼含笑,湊到他的唇邊輕輕說道,“沒事,我就是想與你說說話。”


    “...好。”


    ———


    隔日早朝,敬帝頒旨。


    因徐修此次洮州一行,得功甚大,特擢升為正三品戶部侍郎。


    又以沈將軍先前上報的戰功統計,擢晏琛為正四品忠武將軍,擢粱易為...此次屬大封,除去依戰功的,論功行賞外。


    敬帝又大賞眾人,是為勉勵各人辛苦。


    朝堂上喜氣紛紛,受到封賞的眾人便伏拜在地,跪謝隆恩。


    等散朝,眾人先後往外除出去,一路上自有不少人來恭賀徐修。


    戶部,乃掌管全國財賦之地。


    如今徐修任戶部侍郎,又有晉陽公主這個關係,日後等太子登基——


    隻怕前途,是更加不可限量了。


    徐修麵上倒沒幾分變化,心下很平,步子也很穩...他早已不是初來汴京時的,那個一窮二白的讀書人了。


    這一路,徐修這處並未有多少話。


    王璋那處卻很是熱鬧,他如今娶了謝亭,心下自是高興,麵上便也帶著笑。


    見眾人賀來,也一一回了禮...待看到晏琛,一雙風流目便轉了過去。


    見晏琛轉頭看來,王璋還與他拱了拱手,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見禮了。


    徐修自也是瞧見了這一回,趙妧是與他說過這一回事的,可他什麽也沒說。


    世間之事,本就是難兩全...


    徐修抬頭看著前方路,仍負手往前,他既選擇了這一條路,自是要踏出一條大道來。


    這一方事,不再續說。


    等到城門口時,徐修便與眾人辭別。


    他今日要去翰林交接,等何時交接好,便可去戶部報道了...索性翰林的事雖說繁雜,倒並不難做。


    等到翰林的時候,李賜已在了,見他過來便也迎了上來,拱手喊了一聲,“徐大人。”


    徐修點頭,問他,“學士可派了人來。”


    李賜應是,又道,“已在裏頭了。”


    徐修便不再說,邁了步子推門進去,便瞧見宋玉正坐在一處看著折子,約莫是聽到聲響抬了頭,與他一笑,“恭喜...”


    後頭,是站起身來,朝徐修一禮,“徐兄了。”


    徐修的步子一頓,倒沒想到是宋玉,麵上卻是露了笑,繼續邁了步子,“我先前還想著是誰。”


    他這麵走進屋子,也與宋玉拱手,“原是宋兄——也要多謝宋兄了。”


    他們二人,相識於微時,性格也十分投契。


    兩人這廂抬了頭,對了一麵,便各自笑起來。


    宋玉走過來,拍了拍徐修的肩膀,說起話來,“先前同批的幾位學兄還在提起你,說是何時要讓你做一會莊,請我們好生喝一回酒。”


    徐修便笑,先邁步往前,“是該請大家好生喝一回,勞宋兄邀一回,再定個地。”


    宋玉也笑,倒也不拒,隻是說道,“徐兄盡會使喚我。”


    說完這話,便也隨人一道往前,與他說道,“擺著的我看了一遍,徐兄整理得很好,尋起來也方便。”


    徐修點頭,後頭是與人說起這些來,與還在編撰的經史、國冊...


    宋玉通得此道,接手的自然也快。


    等此事了,徐修便先去與大學士說一聲,再後是與翰林眾人辭別。


    太陽西斜的時候,徐修看向那刻著翰林院的門匾,以及那兩塊左右掛著的牌匾。


    他輕輕念道“平地已無行在所”,再看向另一塊“丹心猶數中興年”...


    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邁了步子。


    前麵的路更廣,也更危險...可是,這才是他,徐齊光的抱負啊。


    第47章 初遇


    晏府。


    自謝亭出嫁, 晏琛便不住在謝府,回了舊時故居。


    天還尚早,他著一身單衣, 手持一把劍, 正在梧桐樹下練劍。


    他想起早年練劍的時候,謝亭便坐在一處看著他。


    等他練完, 便會笑著跑過來拿著帕子,替他擦著汗。


    晏琛手下的劍越來越快, 在這九月的清晨, 挽出一段又一段劍花來。


    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 他常常練劍,醒時,空時, 睡前...他以為,這樣會讓他忘記謝亭。


    可是,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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