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時眼睛望著蒙古包的帳篷頂,努力裝成無所謂的樣子。


    陳不周還在看棋盤, 聽到她的話,他抬頭想了想, 好半天才想起來:“那個野炊?”


    “應該是吧。”諸彎彎的語氣還是很不在意。


    但她的呼吸都放慢了, 捏著棋子的手指也握緊不動。


    “嗯。”陳不周又低下頭:“你想去?”


    諸彎彎:“有一點……”


    “那就去唄。”陳不周不以為意地挪動棋子, “你想去的地方,哪次我沒帶你去?”


    ……是嗎?


    諸彎彎邊想邊鬆開了握緊棋子的手。


    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她想去的地方,隻要她提出來, 陳不周就沒有拒絕的時候。


    但是這樣的話……


    諸彎彎又想起了老諸剛才提起陳不周時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 “你去哪兒再找一個對你這麽百依百順的男人?”


    她剛聽到這句話, 當場就想呸呸呸,覺得老諸肯定是陳不周在他麵前裝的好孩子樣子騙到了,但現在仔細回憶一遍……


    好有道理!


    無法反駁!


    真不愧是老諸說出來的!


    她正在這裏想東想西, 陳不周丟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他伸胳膊撈過來,屁股都沒挪地方,看了看屏就接通:“爸。”


    他的語氣很平常,也沒什麽情緒。


    但諸彎彎一聽到是陳叔叔的電話,就下意識坐直了,緊緊盯著陳不周。


    陳不周對著電話還在回答:“我在諸叔這兒。”


    “……”


    “不知道。”他跟他爸說完,輕輕踢了諸彎彎的腳一下,“我爸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諸彎彎還沒說話,電話裏又有了聲音,陳不周聽完:“對啊,我跟她一起。”


    但平和的氣氛也就到此為止了,不知道陳叔叔又說了什麽,陳不周忽然就譏諷地笑了。


    “你每天日理萬機,還有時間操心這個呢。”


    他的聲音很輕,但語氣裏卻沾滿了刺。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個樣子難看,他看了諸彎彎一眼,站了起來,往外走。


    諸彎彎在原地起來坐下、坐下起來,最後還是跟了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見陳不周低頭從盒子往外拿煙,脖子夾著手機,不鹹不淡地:“別想了,我什麽時候還聽過你的話?”


    諸彎彎光是聽著,就能想象到對麵陳叔叔鐵青的臉。


    陳叔叔和老諸完全不同。老諸一輩子嘻嘻哈話,每天都精神抖擻,閑不下來,大嗓門,到處跑,熱愛工作但卻沒什麽上進心,日子隻求過得自己開心。但陳叔叔卻完全是個精英,學識、氣度、領導力、判斷力,都整個刑偵體係裏都堪稱一流,現在即使離開了第一線,也依舊作為最重要的人物在全國各處做著指導。


    而在這樣的陳叔叔的人生裏,唯一的灰暗點,大概就隻有他的家庭。


    偏重事業還是偏重家庭,諸彎彎不知道這是不是成功人士必須要做出的選擇,但陳叔叔在這兩者間卻是實實在在地選擇了他的事業。所以這些年,陳程哥哥對陳叔叔是隻有尊敬、毫無親密,而陳不周,則幹脆連尊敬也沒有了。


    陳家這種如同裂紋薄冰的關係沒有外人會比諸彎彎更清楚。從小她被陳不周欺負了以後,就算委屈到哭啞嗓子,也不敢鬧到陳叔叔麵前。因為如果被陳叔叔知道,他是真的會下死手去打陳不周的。比起自己被欺負,諸彎彎更害怕陳不周被陳叔叔打。


    看他半天都沒能從煙盒裏把煙抽出來,諸彎彎從他手裏把煙盒拿過來,安靜地拿出一根,遞給他。


    陳不周沉著眼睛看著她的動作,沒有接。


    但他對著陳叔叔的語氣還是收斂了一點:“我肯定不會去,如果你覺得不好拒絕,我去說也行。”


    但他很快又不耐煩了。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諸彎彎。


    “你跟她說什麽?你的話我不聽,她的話我就聽了?”


    陳叔叔又說了幾句,說得陳不周不自在地碾了幾下腳跟,但嘴裏卻更加不耐煩:“你又知道了?你管我喜歡誰,反正用不著你找人……”


    頓了頓,聽了電話裏兩句,他的眉頭猛地擰起來:“你跟諸叔說了什麽?你怎麽……”


    眼看就要吵起來,諸彎彎緊張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陳不周拔高的話猛地卡住,他喉結動了一下,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壓住火,盡量平靜地接著說:“你什麽都不用做,我自己跟諸叔解釋。”


    這句話說完,他就甩手掛了電話。


    諸彎彎手裏的煙還舉著。


    陳不周接過來,把煙丟回煙盒、煙盒和手機都塞進褲子口袋。


    頓了頓,他伸出輛隻手捏住諸彎彎的臉,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鬆開手,轉身往回走,很輕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告訴他。”


    諸彎彎還站在原地: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差點又吵起來了為什麽老諸不在啊tat


    ——


    晚上有篝火宴會,是為遊客準備的貼近民俗的活動。


    老諸非要帶著諸彎彎和陳不周去湊熱鬧,但沒多久他就和周圍的人火熱地聊起來,完全顧不上身邊的兩個人了。


    諸彎彎開始時覺得看起來宴會很好玩,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陌生人走過來想要和她說活,她就慢慢應付不來了。


    不要過來,不要看我tat


    她果然還是有點害怕熱情的陌生人,隻能想辦法低頭往陳不周後麵躲。


    看到她連東西都不想吃了,陳不周貼到她耳邊:“走不走?”


    諸彎彎意外:“去哪兒?”


    陳不周站起來,拉起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給諸叔留信了。”


    諸彎彎被他牽著慢慢走出人群,最後站到了老諸的寶貝皮卡前。


    這是輛跟《twilight》裏差不多的二手橘紅色皮卡,因為曾經被長時間日曬褪色,顏色都泛白了,外漆更是掉到伸手一摸都能抹掉不少渣。但老諸就寶貝到不行,到手以後,今天給它換個燈,明天給它加個鏈,光是修車花的錢就夠買輛便宜點的新車了。


    “你帶我……”


    諸彎彎剛想問他為什麽帶她來這兒,就看到了陳不周手裏的車鑰匙。


    這輛寶貝車,老諸可是從來都不外借的。


    也不知道陳不周是怎麽把它從老諸手裏騙出來的……


    陳不周看她盯著車鑰匙:“你來開?”


    諸彎彎愣了愣,突然就有點心動。


    這裏周圍都是草,沒有人也沒有動物,就算開得不那麽熟練,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吧?而且就算車不受控製地開到奇怪的地方,她也能記住來路、原路返回!


    又被陳不周毫無誠意地“鼓勵”了幾句,諸彎彎最後還是沒抵住誘惑。


    她興致勃勃地坐上了駕駛座,插上鑰匙,打火……


    tutututu。


    熄火了。


    tutututu。


    熄火了。


    tutututu。


    熄火了。


    三次都沒打著火。


    感覺和這輛車沒什麽緣分呢。


    何況今天腳上穿的還是涼拖,完全不適合開車。


    諸彎彎誠懇地扭頭:“為了性命考慮,還是換你來開吧?”


    副駕駛上,陳不周超敷衍地邊低頭點煙邊說:“開你的,命給你。”


    我不要你的命……


    你來開行不行……


    tat


    ——


    總之,諸彎彎還是開動了車,沿著有路的地方慢慢地開。


    陳不周的煙剛抽完,他的手機就響了。看到是陸淼打來的,他想了想,還是接通了。


    聽了兩句,他問諸彎彎:“你手機呢?”


    諸彎彎目視前方:“在家裏,我沒帶。”


    “陸淼給你打了幾個電話,看你沒接就打到我這兒來了。”


    陳不周解釋一句,就開了外放。


    “讓他跟你說。”


    “彎彎啊?有這麽個事兒……”


    隨著外放打開,陸淼的大嗓門就傳了出來,同時傳過來的,還有他周圍或遠或近的各種聲音,吵吵鬧鬧的。有個聲音就在他耳朵邊不停地小聲說,吵得陸淼都沒辦法專心跟諸彎彎說話,他隻能先捂著手機跟身邊的人說,“別吵別吵,我這說著呢!”


    諸彎彎卻沒有被打擾,還在咬著嘴唇、全神貫注地握緊方向盤。


    周圍安靜了,陸淼接著對諸彎彎說:“二組接手了一個急案,pa電子的董事長於牧生失蹤了。”


    諸彎彎當即踩了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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