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元和她的少爺從未分別過這麽久,幾個月,這是多少個十天?她想把自己每一天的經曆全都告訴他,也問了他這些天的經曆,二人有說不完的話,到了夜裏,饒是昏昏沉沉,沈朝元都沒有一次真的睡著,隻有臨近天亮時,她才會迷迷糊糊倒下,蘇醒時盛森淵便換成了鄭嬋。


    當然,夜裏不睡覺,白天也不會有什麽好精神。


    連續幾天,沈朝元都在白天裏渾渾噩噩地走來走去,在路上和午飯後抓緊時間打瞌睡。


    鄭嬋總覺得她的古怪情況和夜裏屏退下人有關,即便有這種懷疑,她也不敢不遵從命令,依舊老老實實去自己房間休息。幸好,這種古怪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第四個夜晚,盛森淵沒有再來。


    這是二人默契的約定,他不來,便是走了。


    沈朝元在床上發了一個時辰的呆,倒頭睡下,再醒來時又是那位“睿智的涪陵縣主”。


    她又恢複了一成不變的作息。


    早飯、上經義課、午飯、午睡、練琴、學習騎術、晚飯、苦讀……沒有變化。


    唯一辛苦的就是楊柳。


    因為沈朝元突然失去了對出府玩樂的興趣,而她不出去,楊柳也別想走。


    好在,文思偶爾會來,楊柳就當打發時間跟他說說話,倒也沒悶死。


    延陵郡主有了新寵,是鳥,送了一隻給正月園,沈朝元懶得養,轉送沈朝夏。據聞沈朝夏沒時間,將養鳥的重任交給沈朝定,再見到它時,它都被教得會背詩了。沈朝元對這位四妹心服口服。


    晉王府裏一堆悶人,也幸好沈朝元不怕悶,無聊且無聊唄。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過著。


    直至……


    年後。


    正月初十,在晉王府本是一個尋常的日子,從沈朝元回府後便不尋常了。


    晉王長孫女的生辰,誰敢怠慢?


    這是她歸來後第一個生辰,晉王希望能鄭重辦好。


    但提前三天,府裏沒反應,提前兩天,府裏沒動靜,提前一天,也就是初九,他忍不住了,命人把世子妃叫來,問她有沒有把帖子發出去。


    “發什麽帖子?”世子妃沒有準備,發了會兒懵。


    晉王黑了臉,“你難道把元娘的生辰忘了?”


    “媳婦記得!”世子妃忙說,“隻不過,元娘有孝心,雖然沒人要求她,但特意穿得素淨,恪守吃齋的規矩,說要給父母守孝。媳婦本來也打算要給她大辦一場,可她得知後卻嚴詞拒絕,說是就算辦了也不會來,她說得這樣堅決,我哪忍心勉強她?反正我們又不會委屈她,等守孝這幾年過去,再認真地大辦一場,不是更好?外人知道她如此守禮,也隻有誇的。”


    “難為她有這份心。”晉王一怔,慨歎一聲,“好,那就成全她。”


    “媳婦也是這樣想的。”世子妃又恢複淺淺的笑容。


    晉王道:“但是她已經十六歲了,如果真要守孝三年,豈不是十八歲才能談親事?那太晚了。”


    “您放心。”世子妃笑道,“媳婦打算舉行一次鬥花宴,邀請一些和元娘同齡的孩子來玩,我聽詹夫子說,元娘的琴藝很好,屆時給她一個機會展示,也讓其他夫人看看元娘的本事,將她記在心中。”


    “你能為元娘考慮得如此周到,很好,當初我為時琰選你,果然是選對了。”


    世子妃甜甜一笑,見晉王沒有其他吩咐,行了個揖禮向他告辭。


    ……


    沈朝元隻知道她的生辰可以不用請其他客人,全家人一起吃個飯就行,十分高興。


    不過,吃完飯,世子妃卻特意將她叫去,說下個月準備在府中辦個鬥花宴,請她參加,希望她能準備一項才藝。


    “好啊。”沈朝元答應得很爽快。


    隻要別以她為主,叫她參加別人的宴會,沈朝元是不會拒絕的,她不掃興。


    世子妃笑吟吟請她回去,一邊在心裏琢磨發出去的帖子該如何寫。


    作者有話要說:  從少爺去飛燕山到再出現其間的主線,細綱改了好幾次,有點卡文。


    ☆、劍舞


    從晉國倉惶逃入棠國後,已經過了許多年,世子妃已經習慣了棠國京城的生活。她在這裏有許多朋友,也舉辦了許多次宴會,很有經驗,思考片刻便想到了該如何下筆,寫好一封請帖後,便將這份原本發下去交給仆人謄抄。


    謄抄後的第一封請帖,便在世子妃叮囑後,由宛椒親自送去正月園。


    另一邊,沈朝元已經到家。


    回臥房,她把幾人都聚在一起,先問鄭嬋什麽是鬥花宴。這話理應問世子妃,但她更願意跟鄭嬋探討。難得有鄭嬋也不知道的事,她發了會兒懵,眼睛看向青字輩三人。青寧道:“婢子倒是聽說過鬥花宴,世子妃曾經舉辦過幾次。”


    “她剛才把我叫去,說邀請我參加。”沈朝元等青寧說完話,給出補充。


    “原來是請您參加宴會。”鄭嬋恍然大悟,她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我已經答應她了。”她對鄭嬋說。


    隻有鄭嬋才知道她在悄悄“守孝”的事,這還是鄭嬋給提的法子。


    鄭嬋道:“不妨事,您隻是在家中赴宴,就像參加大公子的生辰宴一樣,沒影響。”


    沈朝元本來有點愧疚,聽了這句安撫的話才鬆一口氣,“那就好,對了,青寧,你繼續說。”


    青寧便若無其事地接著續起自己方才的話。


    鬥花宴的規矩很簡單,既然以“鬥花”為名,總得點題。


    來參加的人各自帶上一盆花,不拘品種,隻看花色是否純淨,花瓣是否飽滿,有沒有蟲眼,枯敗的痕跡等等,總之選出品相看起來最好的一盆花,評為頭名。若是男客就獎長劍,若是女客就獎金釵,除此之外還有第二,第三名,則得玉佩。世子妃有相好的朋友,在京城中有些名望,一般都會答應赴約,來做鬥花宴的評審。這些評審掌握著評花的最大權力,由她們選出前三名。


    這是“小宴”,如果是“大宴”,還有可能評選出前十名。


    在“鬥花”後,還有鬥藝環節。


    琴棋書畫是藝,吟詩作對也是藝,如果是武勳出身,願意展示武藝那麽主人也歡迎。


    “怪不得叔母讓我準備才藝,看來是想叫我在鬥藝時展示吧?”沈朝元猜測道。


    “這個倒簡單。”鄭嬋說。


    其餘幾人都紛紛點頭,大約能料到她會準備什麽才藝。


    晉王府的人都知道沈朝元擅長——


    “是的,我打算舞劍。”沈朝元說。


    “唔……唔?”鄭嬋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毯沁?”


    鄭嬋強行把舞劍的音調套在“彈琴”這個詞上,然後又糾正,“是彈琴吧?”


    “不是啊,我打算舞劍。”沈朝元也連忙把錯誤糾正回來。


    “舞劍?”鄭嬋懵了,“可是您沒有學過……沒學過吧?”


    她把目光轉向楊柳,難道縣主在豐城時還研究過這項才藝?


    楊柳趕緊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敢打包票,她認識沈朝元不久就跟著她上京了,也許沈朝元以前學過,總之她拿不準。


    “我沒學過。”沈朝元迸發燦爛的笑容,“可是,那有什麽關係?現在學也可以。”


    她指著青黛,點名叫她出來。


    青黛暈乎乎地站在沈朝元麵前,得知自己從今起就是一位夫子了,劍藝夫子。


    “你教我。”沈朝元覺得她做了一個很簡單的決定。


    鄭嬋忍不住插嘴問道:“縣主,您還不會?”


    “這樣說也可以,但我馬上就能學會了。”沈朝元道。


    “哪有那麽容易學?這可是舞劍……不對……”鄭嬋說著說著就無奈了,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被沈朝元的邏輯給繞進去,幸好及時察覺,立刻跳了出來,“您為什麽非得舞劍?有那麽多才藝,您就非得挑這個?舞劍多危險,何況您以前從沒學過?”


    就算她學過,鄭嬋也不敢輕易答應讓她拿劍。


    為什麽?


    沈朝元的答案空前的樸實:“叔母不是讓我準備才藝嗎?”


    “您不是會彈琴嗎?”鄭嬋連忙提醒她。


    “你是說,等鬥花宴那天叫我彈琴?”


    “嗯!”


    “那多沒意思,大家都知道我會這個。”沈朝元道。


    鄭嬋難得見到她任性一回,深感棘手。


    沈朝元已經開始催促青黛教習了。


    “你先等等。”鄭嬋叫停青黛,仍舊試圖將沈朝元勸得回心轉意,“縣主,您先不要急著學舞劍,如果您真的對這個感興趣,可以慢慢學習,讓青黛教著您玩。想要表演,可不是一個月就能學好的,如果學得太著急,害您受傷……”


    “那我就不去鬥花宴嘛,可以在屋裏休息了。”沈朝元想想一側頭,“休息也不錯?”


    鄭嬋頓時住嘴,沈朝元已經有危險傾向,再勸下去,說不定會拔劍自戳。


    她馬上換別的理由。


    “世子妃也知道您會彈琴,特意請您準備才藝,或許就是讓您準備這個,到時候您需要在許多人麵前表演,她當然希望您用出最拿手的,這樣才能讓為您的其他姐妹做個表率。”


    “有可能。”沈朝元恍然大悟,“不過我還是想舞劍。”


    鄭嬋想不通她為什麽突然對舞劍充滿興致,但鄭嬋再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了。


    這就是正月園裏傻子做主的弊病,當沈朝元一意孤行,沒人能拒絕。


    見她沒話講,沈朝元便揮揮手讓她騰出空,“青黛,教我舞劍。”


    青黛可憐巴巴地朝鄭嬋投去求助的目光,後者也擺擺手,“算了,你遵命吧。”


    “是。”


    連鄭嬋也這樣說,青黛又能如何。


    “不過我這裏沒有舞劍能用的那種,若是能討來未開封的寶劍就好了……”她看向楊柳。


    楊柳忙說:“我出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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