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戒北沒鬆手,直視她的眼睛:“你有什麽不滿,衝著我來好了,別整這些亂七八糟的幺蛾子。”


    “我怎麽幺蛾子了?看幾場球賽也成了沒事找事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的是哪個?”方辭挑釁地望著他。


    兩人在路上僵持了會兒,有人路過,看到他們就停下了步子,笑著說:“小辭,你回來住了?”


    聲音很是耳熟,方辭聽到就咬了咬牙,使了點兒暗勁甩開了方戒北。


    童珂是和李芊芊幾人一塊兒來的,穿著一身紅邊白底的棒球服,和她文靜中帶著幾分飄逸空靈的氣質很搭。


    方辭壓根不想和她說話,她卻像見了老朋友似的過來跟她叨磕家常。


    “還記得小時候,咱們去棒球館一塊兒打球的事兒嗎?那時候,我跟小北一組,你跟徐陽一組,每次都輸給咱們。”她說著笑起來,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得不讓她笑的往事。


    是啊,確實挺可笑的。


    方辭扯了扯嘴角,知道這女人笑裏藏刀故意找茬呢,不過,她也就逮著那些陳年芝麻爛穀子說事兒了。


    剛到方家那會兒,方戒北對她雖然客氣,確實是有點不待見她的,覺得這小姑娘臉皮厚,混吃混喝又愛惹事。不過,他們處了段時間不知怎麽就黏糊起來了。當然,方辭脾氣差,方戒北雖然看著平和矜持,骨子裏也是個傲到了極點的,冷戰也是常有的事兒。


    打球那事兒,就是發生在她到了方家沒多久,兩人第一次冷戰的時候。


    原因是她不洗衣服,脫下來的褲子衣服都團在一起扔在衛生間。方戒北是個很自律的,而且有潔癖,對個人隱私很看重,自己的衣服褲子從來不讓阿姨碰。


    他也是個很細致的人。方辭剛到方家,老爺子讓他幫著照看些,他就多留意了些。他本來以為是自己弄錯了,結果李嫂也告訴她,方辭不讓人進她的房間收拾,可衣服又不洗,說是要攢起來禮拜天一塊兒洗。


    他那次就敲了她的門,她勉為其難讓她進來了。那時候,他們已經從老房子裏搬過來了,每個房間有內置的衛生間,衛生間裏還配了洗衣機,要是想洗,根本不費什麽事,方便得很。可他一進去,就看到滿地的衣服成堆地堆在那裏。


    他問方辭打算什麽時候洗。


    小姑娘惱羞成怒,推著他的肩膀要把他趕出去,說不要他管,她自己會洗的。


    方戒北第一次跟她生氣,不顧她的反對抱起那堆衣服走出了房間。等抱回自己那兒,浸了水,才發現她的胸罩、內褲都混在這一堆衣服裏。


    可這會兒也不好再撈起來還給她了。


    而且,他這會兒還給她,這個懶惰成性的死丫頭會自己洗嗎?


    他就這麽給她洗了,烘幹後疊好了,又給她送回去。方辭這下可炸了,就如被踩到尾巴的貓,跳起來就打他,還招招陰損,直往臉上招呼。


    一開始他還讓著她點,後麵她越來越過分,他忍不了了,就抓住她的手,反扣在背後,照準她屁股就是一頓打。


    那件事後,方辭好長時間都沒理會他。


    不過,從那以後開始,她的衛生習慣好了很多,不再和以前一樣外表光鮮內裏邋遢了。方戒北對她的教育,還是很成功的。


    ……


    幾人在路邊聊了會兒,童珂提議去棒球館打球。


    方辭說:“我不會,你們去吧。”


    這女人就是吃準了她不怎麽會打棒球,所以才這麽說。


    這次她倒是冤枉了童珂,她原本就是打算和李芊芊去打棒球的。方戒北在這兒,她當然不會和方辭置氣,雖然方辭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說話還陰陽怪氣的,她也耐著性子勸:“既然你不想去打棒球,不如去打桌球吧。怎麽樣?你不是挺喜歡打桌球的嗎?”


    “都八百年前的事兒了。這都什麽年頭了,還打桌球?”方辭小聲嘀咕,“老土。”


    她也真什麽都敢說,擺明了不給童珂麵子。


    童珂嘴角一抽,都快忍不住了。


    方辭心裏快意,心裏想,趕緊的,要撕逼就趕緊來,裝腔作勢的快惡心吐她了。


    這德行,這風度,李芊芊等人都看不下去去了。可童珂還能忍著,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了。可過幾天有個聚會,都是咱們院裏的發小,湊在一起聚聚,不少人專程從外麵趕回來的呢,你跟三哥也一塊兒來吧。”


    這話說得,如果她不去,就顯得她不上場麵了。


    而且,他們仨這檔子事,大院裏這個年紀的孩子誰不知道。她要不去,不是不戰而敗嗎?


    方辭說:“時間,地點,報上來。我去,怎麽不去?必須得去呀。”


    童珂笑容滿麵,報了時間和地點,帶著李芊芊等人走遠了。


    方辭回頭笑問方戒北:“你說,這鴻門宴,我到底去還是不去啊?”


    方戒北說:“知道她不安好心,為什麽還要去?”


    “因為我這人皮啊,一刻不搞事我就不舒服。她這麽想整我,我不去不是太沒意思了?不僅要去,還要風風光光地去。我知道她跟她那幾個閨蜜私底下怎麽說我的,我就是要她們看看,我過得很好,好得不得了。”


    她扭身就走。


    方戒北真的拿她沒有辦法。


    這不從服輸的性子,還真從來都沒變過。


    可他又能怎麽樣呢?方辭是潑,但在他眼裏,也是纖弱的、稚嫩的,是個需要不斷被嗬護的小丫頭。


    別人怕她,他卻覺得她真性情,有情有趣,又有那麽點兒小姑娘天地不怕的天真可愛。


    初生牛犢不怕虎。


    如果她哪一天真的長大了,也許會失去這一份真。


    也因為她從出生起就直跟她姥姥生活在一起,到了方家,也是被精心嗬護的,那些人情世故,爾虞我詐都沒有機會看到。她越是狡黠,抖機靈,在他眼裏就越是純粹可愛。


    方辭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方戒北對她那種發自內心的迷戀。


    回去後,方辭一邊脫鞋子一邊往樓上走,最後幹脆把兩隻高跟鞋提在手心裏,打著哈欠攀著欄杆上去了。


    方戒北在樓上說,讓她小心。


    她都沒回頭,使勁晃著高跟鞋跟他打招呼,困得像是醉了似的。方戒北卻明白,她這是讓他閉嘴,別囉嗦。


    他站在樓底下,看著她上了樓,才回了自己房間。


    隔了一天,方辭想回小醫館,方老爺子又讓她陪著他去幹休所,說好歹陪他老頭子走一趟再走。方穎也說,小辭,做人可不能這麽沒有良心啊。


    方戍北也幫著腔:“小辭啊,哥哥小時候對你好吧?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可都是先給你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李嫂也過來說話,笑眯眯附和著。


    一大家子人,七嘴八舌把她圍在了中間,隻有方戒北厚道矜持點,站在一邊沒有開口。方辭知道他那是性格使然,拉不下臉麵,也不屑於幹這種道德捆綁的寒磣事兒。


    以前,她挺瞧不上他這種謙謙君子的作風,感覺太端著了,凡事都要講求個禮義廉恥,人要這麽活著,還不累死啊?現在她卻覺得,他這一點也是很好的。


    方辭後來到底還是妥協了。


    這一大家子人,有事兒的時候,怎麽就這麽同仇敵愾統一戰線呢?好像她真是那個不要臉麵忘恩負義的混蛋似的。


    第044章 狹路相逢


    到了京西幹休所,老爺子又拉著她好是一通家常。方辭陪著笑,好不容易才脫了身。


    到了外麵,她拍著胸脯直喘氣。


    方戒北繼她身後出來,在後麵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把方辭嚇了一跳。她一邊拍著胸一邊沒好氣地回頭:“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


    “一個老爺子,能把你嚇成這樣?”


    方辭撇了撇嘴。


    方戒北一針見血:“你心虛吧。”


    方辭炸了,提高音量:“我心虛什麽了?我有什麽好心虛的?”


    方戒北笑了,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表情都寫在臉上了。有功夫衝我吼,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樣收斂住情緒。”


    方辭說:“爪子別亂伸,哪天我心情不好就給你砍下來。”


    方戒北笑而不語。


    方辭威脅般眯了眯眼睛,挨近了他說:“你不要以為我是開玩笑。”


    這小模樣,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大概也隻有她自己覺得自己很威風吧,殊不知,落在他眼裏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帽兒,還有那麽點兒說不出的萌蠢。


    這會兒,葉培林給方老爺子護理完了,帶著秦婉幾人出了樓。方辭連忙站遠了點,跟方戒北拉開距離。


    葉培林老爺子卻找上了她,眼中透著驚喜:“小姑娘也在這兒呢?”


    “您叫我名字就好,方辭。”她看了看一旁的方戒北,指了指,算是作了個示範,“喏,跟他一個姓。”


    葉培林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有趣,又聽聞他們是一個姓,有點疑惑:“你們是……”


    “沒什麽關係。”方辭搶先開口,笑嘻嘻的,急著撇清關係。


    她也沒說謊,就血緣上來講,可不就是沒什麽關係嗎?


    方戒北被結結實實堵住了話茬,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有些陰鬱。方辭最是了解他的,看他吃癟,心裏那個痛快啊,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爽快。


    葉培林說:“我這兒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可惜之前一直找不到你人。既然現在有緣見了麵,那我就說了吧。”


    “有話您就直說唄。咱們小輩,難道還能忤逆你們這些長輩的意思?”


    葉培林聞言就皺起眉了,豎起食指,埋怨又帶著幾分寵溺地隔空點著她的頭:“你這小姑娘啊,這一張嘴是怎麽回事?口沒遮攔的。你是想說,咱們這些老家夥都慣會倚老賣老是吧?”


    方辭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嘴巴搖頭:“哪裏啊,我怎麽會這麽想?”


    葉培林重重一哼。


    方辭賠著笑臉,豎起四根手指來發誓:“絕對沒有。”


    葉培林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搖著頭:“發誓不該是豎三根手指?你豎四根是幾個意思?真是悔過啊?老頭子我瞧著不像啊。”


    方辭垮下一張臉,拱手作揖:您老就別玩我了,有話就直說吧。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您這麽折騰啊。這一頂一頂的大帽子扣下來,快把我的腦袋給壓扁了,真消受不起啊。”


    “你還小身板?你比十個大男人還厲害。”葉培林沒好氣,總算說出了之前的打算,“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呆在這四四方方的四九城裏有些悶,想方設法都要辭了到外地去。可這些年,我各地也都走遍了,才發現還是這四九城最好。我打算在這兒長期定居,燕京大學醫學院那兒就聯絡了我,讓我去那兒掛個特級講師的頭銜,我閑著也是閑著,就去了。”


    方辭不明白了:“好事啊。”可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仿佛猜透了她的想法,葉培林白了她一眼,“老頭子還沒說完呢,你急著搶白幹嘛?”


    方辭縮了縮脖子。年紀越大,不代表脾氣越好啊。也有葉老爺子這樣的啊!


    當然了,這些話她也就隻敢在心裏嘀咕。


    葉老爺子繞了一大圈子,鋪墊也做足了,終於開口:“我覺得你也挺不錯的,想向那邊舉薦你。在外麵開醫館雖然自由,到底比不上正經單位掛職的,沒履曆,你以後想幹什麽,也沒個倚仗。”


    方辭這就尷尬了,訕笑:“其實,我以前也是燕京大畢業的,我的導師就是燕京大的教授,我現在在那邊掛課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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