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幽幽淡淡,一片暗青。大功率的路燈透亮透亮,直照得周圍一切都泛出青白的顏色。


    鐵軸轉動哢哢聲響,大鐵門被徐徐推開,在這幽靜的大環境中,聲音傳得悠長不休。


    陳燕珊緊緊抓住呂琳的手,身子直往她那邊靠,有些害怕道:“這聲音好恐怖,怎麽天還不亮?”


    “5點出頭,也許還沒到天亮的時候吧。”呂琳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不怕啦,沒什麽的,這鐵門就這聲音。”


    秦秣搖頭道:“心中無愧,自可胸懷浩然,你們怕什麽?”


    王子毓戴回手鐲,當先出了門,站在路燈下靜靜地等著她們。


    秦秣輕輕一拉陳燕珊的手:“走吧。”


    到四人都走出門外以後,秦秣又轉身將門關上。哢哢的聲音再度響起,王子毓走到秦秣身邊,幫她鎖上鎖頭,忽然向她勾唇一笑。


    冷美人輕易不笑,乍然笑來竟如幽蘭夜放,暗香襲人。


    秦秣微微一愣,又聽得王子毓吃吃低笑出聲,然後一隻手便被她挽住。


    “王子毓?”陳燕珊驚訝萬分,“你會開鎖,會笑,還會……”


    呂琳抓著陳燕珊的手一緊,示意她別多說。


    王子毓一臉冷然道:“我是現代飛賊,文物大盜,開鎖隻不過是我眾多本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這可真夠冷笑話的,陳燕珊當即就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地笑出聲來。呂琳和秦秣也忍不住輕笑,王子毓表情越冷三人反而越覺得好笑,這樣一來,就連她那滿身冷漠的形象,都顯得親切起來。


    “哈哈,沒想到王子毓你居然還會說笑話啊。”陳燕珊非常自來熟地挽住王子毓另一邊手臂,“其實你也沒那麽冷嘛,怎麽平常老是一個人?跟大家一起多好呀,做什麽都有人陪。”


    王子毓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她手臂微微掙動,卻又在聽到陳燕珊的問話之後,悄悄放鬆了下來。


    “一個人的好,你不會懂的。”


    陳燕珊嗤鼻:“切,又不是七老八十,幹嘛要懂一個人的好?一個人有什麽好?琳琳、秣秣,你們說是吧?”


    “那是當然!”呂琳很自然地點頭。


    秦秣輕歎道:“人終歸是要一個人的。”她側頭去看王子毓的臉,隻見她眉目間一片靜謐。


    四人說說聊聊,一路走得倒還順暢。陳燕珊也沒再叫害怕,甚至在聽到遠處叮叮咚咚地滴水聲後,還拿來當笑話說:“大家快聽那滴水聲,多像恐怖片裏的死亡鍾聲呀!”


    呂琳連忙反手拍她:“呸呸呸!少胡說八道啦!”


    陳燕珊於是咯咯咯地笑得腰肢亂搖。


    秦秣再抬頭看那天幕,雖隻見一片幽青深暗,她卻覺得這時光再美好不過。


    假山別名夫子山,漱風亭建在孔廟背麵,也就是正對著足球場。四人一路散著步子繞到足球場前的高台過道上,轉頭去看那漱風亭,便見山上一片樹影鬱鬱,而路燈卻隻開到夫子山山腳。


    這一片的路燈都是帶著玻璃罩的昏黃小風燈,燈柱高高細細,燈光朦朧幽柔,剛好照到山腳一條蜿蜒小道。那小道上鋪著細碎的石子,斜斜往上伸去,不過五六米遠,便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陳燕珊當先叫嚷開來:“這怎麽讀書啊!”


    呂琳也點頭:“這根本就看不見呢。”


    “這天怎麽還不亮?沒道理啊!”陳燕珊一邊說著,一邊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我看看具體什麽時候了……哎呀!天哪!”


    她忽然揚聲驚叫!


    聲音在這暗青天色下傳出老遠,甚至驚起細細幽幽的回聲,一時間竟仿佛百鬼夜哭。


    呂琳冷不防打個哆嗦,王子毓挽著秦秣的手也緊了緊。


    “怎麽回事?”秦秣問道。


    陳燕珊哭喪著臉,頓足哀歎:“我的天哪!老天爺啊!秣秣啊!還有那個該死的誰誰誰啊!你們合起夥兒來耍我!啊——!我要瘋啦,我要瘋啦!”


    呂琳一把搶過陳燕珊的手機,狠狠按開解鎖鍵一看,頓時臉色也變了。


    “秣秣……”她也哭喪著臉,然後苦笑道:“現在居然才十二點一刻,難怪天色老是不亮,我們都被耍了!”


    “那鬧鍾鈴聲?”秦秣眉梢微揚。


    “一個該死的家夥!”陳燕珊又從呂琳手中將手機取回來,然後打開短信頁麵,恨恨道:“都怪我,忘了改鈴聲,短信鈴聲跟鬧鈴是一樣的!然後有個該死的家夥在半夜十二點發短信過來,故意吵我,哼!”


    秦秣頓覺一道天雷從眼前劈過,又狠狠地在她腳下炸出一個焦黑大坑!


    她也忍不住從陳燕珊那裏拿過手機,然後一看那屏幕,隻見上麵顯出醒目的黑色宋體字:“十二點,準時向親愛的珊珊報到,祝你睡覺愉快,千萬不要忘記給手機靜音哦!”


    秦秣這還是第一次接觸手機,她本來也對這個東西充滿好奇,可自打看到這幾句話起,她對手機就隻剩下一個觀感:“真是害人匪淺!”


    手機的屏幕背光又暗了下來,秦秣也不知道怎麽用,便直接還給了陳燕珊。


    “是誰發的信息?”王子毓冷冷的聲音響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陳燕珊滿臉鬱悶,“我不知道是誰。”


    秦秣皺眉道:“知道你手機號碼的人有幾個?”


    陳燕珊眼睛一亮,一揮拳頭,咬牙道:“我知道了,就那幾個人,除了那個家夥,沒人會這樣做!秣秣、琳琳、王子毓,你們等著,等我我他揪過來跟你們賠罪!”


    呂琳意興闌珊,打了個哈欠道:“我不管啦,現在回去睡覺吧,好困啊,原來時間根本就沒到,我們真是瞎折騰。”她一拉陳燕珊,轉身就往回走。


    秦秣側頭望了王子毓一眼,見她臉色僵硬,也隻有拉了拉她,邁步跟上呂琳和陳燕珊。現在不回去還能怎麽樣?難道還在外頭傻等到天亮?


    一時間,之前還笑語不斷的四個人全部都沉默了下來。


    “喂,”過得一會兒後,呂琳又忍不住問,“珊珊,那個人是誰?是男是女?他知不知道我們今天早上要出來讀書?”


    “男的,我沒跟他說過這回事。”陳燕珊煩悶道:“哎呀,你別問是誰了,反正我會教訓他啦!”


    呂琳抱怨道:“怎麽起床的時候都沒人看看具體時間……”


    “是我的錯。”秦秣苦笑,“是我疏忽了,我應該看看表再叫你們起床的。”


    呂琳不好意思道:“秣秣,我沒怪你啦,就是,就是犯這種錯誤有點可笑。哎呀,雖然是被人家的短信鈴聲騙了,但是……”她揉揉額角,仰頭看天,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反正早上的什麽誦讀,我今天是不去啦!”陳燕珊嘟著嘴,“這樣一吵,白天的精神肯定糟透了,要是還要早起,那我就不活啦!”


    呂琳點點頭,雖沒多說什麽,但顯然也是這個意思。王子毓冷著臉,繼續沉默,既然沒反對,那同樣就是默認了。


    “不去就……不去吧。”秦秣眼睛半眯,看似說得平靜,可她心中卻一點也不平靜。


    她很自負。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骨子裏,不止是驕傲,其實更是自負。她有自負的資本,她口稱謙遜或者不在乎的時候,其實就是在自負。


    因為她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滿腹才學是不論如何謙遜也無法抹消的,所以她從容,所以她進退有據,所以她敢於麵對一切。


    但是,今天這很微小的一件事,卻生生地將秦秣的自負給諷刺了個徹底!


    她不在乎自己廚藝糟糕,不擔心自己在數學上愚鈍,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另有擅長。


    她一向以為自己心思縝密,以為走出那個大宅院,又在這個光怪陸離的時代站穩腳跟後,便再無任何事情可以打擊到她。但事實證明,命運總是擅長在人最得意的地方,用最可笑的手段,輕扇過耳光,讓人啞口無言!


    今天的事情真是再可笑不過,她們四個人,無論是誰,隻要事先拿表看一眼時間,便不會鬧出這個笑話,可偏偏,這個笑話就是出現了。


    人的思維盲點真是很可怕,秦秣相信陳燕珊的鬧鍾,陳燕珊和呂琳以及王子毓又相信秦秣,於是這麽簡單的一個鬧劇,便將四個自詡聰明的女孩子給鬧了個灰頭土臉,連翻身都無處可翻。


    回到寢室後,這一夜,秦秣輾轉反側,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繼而又在十來分鍾後,翻身驚醒。


    她想起自己還曾要求魯鬆在五點一刻的時候趕到漱風亭,如果那時候魯鬆到了她卻沒到,那她豈不是言而無信?


    秦秣揉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咬牙起身。


    她看了看手表:5:10,還有五分鍾,她必須加速才能按時趕到!


    匆匆洗漱,秦秣甚至連被子都來不及疊,就拿起《古文觀止》跑步往外麵衝。這時候天已微亮,路燈的光芒照得這個清晨的薄霧都仿佛在翻騰。秦秣大步跑到寢室大鐵門口,非常慶幸地看到鐵門已開。


    吸氣,跑步,她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和軍訓時跑六千米的毅力,一邊壓下腦袋上的疼痛,繞著小路就衝向漱風亭。


    遠遠的,隻見夫子山腳下的路燈已經熄滅,而山上人影寥寥落落。


    薄霧之中,已有幾個勤奮的人在漱風亭裏裏外外捧書晨讀。秦秣抬眼看去,一眼沒看清楚,也不知那裏麵有沒有魯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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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__^*)(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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