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銘把話說了, 如果說, 以前, 他還有一點私心的話,如今是一點都沒有了,他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這事還暫時和你沒有關係,以後師傅教的功課,你要好好學,學不好,我是要抽你的。”


    傅銳不明所以, 傅銘就把心裏的話說了,“以前,母親總說,靖北侯府再好和我們沒有關係, 可弟弟,你細想想,真是這樣嗎?當年祖父不在, 祖母把忠勇侯府分家的時候, 大伯父是什麽都沒有得到的, 可如今靖北侯府又有多大一份家業?”


    “三房和我們二房一樣,也不過是得到了一份家業,我們兩房離了靖北侯府, 就什麽都不是了。”傅銘略有感慨地道。


    傅銳聽了個似懂非懂, 問道, “二哥的意思,以後我們還是要跟著大哥混的?”


    他不由得想起當初母親也說過,大哥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就算有,也不是一個娘生的,容易起嫌隙,不必他們多巴結,傅鈺也有求著他們的時候。那如今呢?


    傅銘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認真地對自己兄弟道,“以後不能傻了,你看看大伯母是怎麽對大哥的?遙遙得了封地,大伯母就在藍田縣那邊挨著遙遙封地的邊上買了好幾百畝地,都是給大哥留著的,如今在起莊子,說是兒子可不能比女兒差了,沒得讓人笑話。”


    “這些錢,還都是大伯母拿出來的呢。”


    要知道姚姝的封地是皇帝賜的,可沒有花侯府一分銀子,可傅鈺名下的田莊,一畝都是好幾十兩銀子,真金白銀可是姚氏自己拿出來的。


    傅銳也不傻,他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是拍馬都趕不上大哥了,以後鎮哥兒有大哥還有大姐姐,也不會差,我們要是真跟母親一樣兒,最後倒黴的還是我們。”


    侯府這邊在商量花會的事,宏微殿裏也很是熱鬧,皇太子和楚王都來了,給皇太妃請了安也不走,留在宏微殿裏陪皇太妃說話。姚姝坐在一旁有些無聊,她急等著皇太子和楚王走了,她好從姑祖母那裏得些信息,看表哥在安州那邊到底怎麽樣?


    他一去就已經三個月了呢。


    姚姝趴在桌上寫字,皇太子湊了過去,俯身過來,把姚姝整個人都罩在了自己懷裏一樣,“姝妹臨的是誰的貼呢?”


    她這兩年,臨的都是趙崢找給他的貼,先是他自己寫的字,趙崢走的時候,又把他天天練的貼給了她。皇太子從姚姝寫的字下麵把字帖翻出來,竟是《蘭亭集序》,不由得愣了一下,“這不是父皇收藏的嗎?”


    怎麽到了姚姝這裏來了?


    姚姝不敢隨便接話,她雖然對很多事不上心,但前世今生的一些經曆也知道,皇室裏父子兄弟傾軋得格外厲害。她對皇太子忌憚得很,他一靠近,她就全身都其雞皮疙瘩,不動聲色地往窗邊挪了挪,離皇太子足有兩步的距離了。


    趙佑嗬嗬一笑,“前些日子,父皇把這本帖子,賜給了三哥的。”


    他說完,深深看了姚姝一眼,沒想到,這份至寶,倒是被三哥毫不吝嗇地送給了姚姝。他並不知道,趙崢也從姚姝那裏得了幾本孤本,說好了等趙崢回來後,兩人再交換過來的。


    皇太子又想到,這一次去安州的差事,父皇一直是和靖北侯在商量,最後商量的結果不是讓他或是四弟五弟去安州那邊辦差,反而是三弟。他低頭盯著姚姝看,不得不堅信一點,靖北侯是真疼愛他這個女兒,所做的決定完全以她的喜好為主。


    這樣一來,隻要姚姝進了東宮,還怕將來靖北侯不站在他這邊支持?


    傅鈺也是一大助力。


    想到這裏,皇太子把帖子還給姚姝,道,“我那裏還有幾本真跡,回頭讓人給你送過來,沒想到姝妹的字寫得這麽好!”


    姚姝忙擺手道,“不用了,皇太子,我平日裏也是不喜歡多練的,送給我糟蹋了,這一本是表哥讓我幫他保管而已,他怕帶出去弄壞了,才放在我這裏的。”


    為了拒絕皇太子,姚姝可謂是不遺餘力。


    皇太妃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這邊,此時有些不高興地道,“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太子這是準備讓她寫好了字出閣拜相?”


    皇太子心裏在想,皇祖母這是有多偏心?三弟送給姝妹字帖,他還聽說,姝妹之前都是用三弟的字來臨帖的,皇祖母從來都不說什麽,偏生等到他要送字帖給姝妹,皇祖母就出言阻攔了?


    趙佑看出了點眉目,也就不再做聲,稍微坐了一會兒,起身告退。


    等皇太子也走了,皇太妃要進去去歇著,姚姝起身扶她過去,她還沒來得及找機會開口,皇太妃坐在鏡子前,付嬤嬤幫她通頭發,她讓付嬤嬤把梳子給姚姝,“今日讓姝姐兒給我通,你去瞧瞧燕窩好了沒有?”


    內殿裏隻有皇太妃和姚姝兩個人,姚姝一下一下慢慢地讓象牙梳子穿過皇太妃的發絲,皇太妃年紀不輕了,可頭發卻沒有幾根是白的,比起老夫人來,倒像是兩個年紀的人。


    “你也快十歲了,前朝時候,你這個年紀的,都要議親了。是如今,新唐的習俗不同,女孩子非要到了十歲才開始議親,十四歲之後才嫁人,你姑祖母我服侍太上皇的時候,才十三歲。”


    姚姝知道,父親說過,她是要十五歲及笄之後,才許嫁人的,說身子骨都沒長全,怎麽嫁人?


    “江洲那邊習俗,若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女孩子都是十六歲才嫁人,姑祖母那時候那麽小呢。”姚姝聽著心疼,十三歲進宮,在宮裏該是多麽難熬。


    “南北的習俗不一樣。關中的女子哪有南方那麽嬌柔的?”皇太妃像是想到了很久遠的事,“你是靖北侯府的長嫡女,又是跟在姑祖母身邊的,將來不拘怎樣,你要答應姑祖母,是不能給人做妾的。”


    皇太妃的聲音極為嚴厲。


    姚姝全身一顫,什麽都顧不上,跪了下來。她不懂為何姑祖母突然之間就不高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惹得她不高興,隻一味地答應,“遙遙不會的,遙遙會聽姑祖母的話,聽爹爹和娘的話,遙遙絕不會做令侯府蒙羞的事。”


    皇太妃頭一次沒有叫起她,她俯下身子,離姚姝很近,撫摸她的頭,“你記得就好,姑祖母當年是忠勇侯府的嫡xiǎo jiě,卻一生給人當妾,你要記住姑祖母的話,貴妃與皇後雖說隻有半步之遙,可一個是妻,一個是妾。”


    “遙遙……明白!”她並不明白姑祖母為何會和她說這些話,但她記住就好。


    皇太妃握著姚姝的胳膊,也不拉她起來,“你母親是個有骨氣的,當年出了那樣的事,孟家答應她進門做妾,她都沒有,姑祖母敬她!”


    姚姝躺在床上,她捏著身下的床單,心裏一直都在想著今天的事。


    蘇姑姑躺在腳踏上,知道她沒有睡著,就跟她說,“奴婢今日聽付嬤嬤說,三殿下寫了信回來給皇太妃娘娘,信裏頭說了,那邊一切都好。還有給皇上的信,皇上今日在早朝的時候,對三皇子大為讚賞,安州那邊自從三皇子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餓死過一個人,從安州到交趾中間的一片老林子,原本沒有人敢來往,三皇子硬是領著人在中間修出了一條路。”


    “聽說是用一種長鼻子,長了兩扇蒲扇一樣耳朵的大怪獸,踏出來的路呢。”蘇姑姑與有榮焉,“鄉君,您說,三殿下怎麽就那麽大的本事呢?”


    “那是大象啊!”姚姝前世在書上看到過這種大怪獸,聽著嚇人,她看書上描的畫像,也聽說其實是很溫順的。隻是,她此時沒這麽多心思管這些,隻在想,表哥給誰寫的信,字數都比自己的多。


    她越想心裏越是難過,淌了幾滴眼淚,最後還是抵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她陪著皇太妃吃了早膳,就趴在桌上開始寫回信。就在這時候,東宮那邊來了人,是皇太子妃身邊伺候的宮女,說是皇太子妃的娘家送來了好幾盆花,請姚姝去賞,還請了幾個勳貴家的xiǎo jiě們,又有郡主們,辦了詩會,請鄉君賞臉過去玩。


    姚姝想了想,正要答應,見那宮女的目光不停地飛向她桌上的一遝字,是她昨日裏臨出來的《蘭亭集序》,她放下手中的筆,朝這宮女看過去的時候,這宮女全身一顫,縮回了頭,低眉順眼,等著姚姝發話。


    “你先去吧,回頭我會過去的。”姚姝拿過旁邊的熱帕子,擦了擦手,打發了這宮女。


    姚姝喊了玉盞過來,“我每日裏寫的字,不是說都讓你燒了的嗎?怎麽還留了一遝?”


    玉盞忙道,“婢子聽鄉君說,要是臨的是三殿下的帖子,每日裏的字都燒了,婢子看鄉君昨日臨的是這一本,就沒有照以前的規矩做。”


    “嗯!”姚姝道,“還是照著老規矩吧,這些字每日裏都是要臨的,留著也沒多少用處。”


    皇太子妃請的人,無一人不是身份貴重,皇室裏年紀大些的公主和郡主幾乎都來了。湖陽跟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其中,招呼道,“豫章,你快去看看,那起子偷懶的怎麽還不來,連茶都沒得喝的了。”


    姚姝便看到,一位穿得格外素麵,年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便答應一聲,挺了胸膛朝茶房走去。留在花廳子裏的公主和郡主們都習慣了這般,隻有幾個長舌的在說,“不是聽說豫章跟被河間郡王接出去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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