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鏡子前。


    連嘉澍從背後環住了她,臉貼在她頭發上,低聲溢出:“真香。”


    當他的唇循著鬢角去觸碰她耳垂時,林馥蓁皺起了眉頭。


    鏡子記錄著她皺眉的模樣,他透過鏡子看著她。


    四目相對。


    先避開的人是他。


    鏡子很清楚映出遍布於他眼眶周遭的淡淡烏青。


    “吃早餐吧,你喜歡的甜雞蛋餅。”臉和她保持出了一定距離,拉起她的手。


    晚餐過後,林馥蓁對正在看球賽的連嘉澍說,嘉澍,陪我去散步吧。


    連嘉澍總是那樣,在麵對不需要思考的人和事都會表現出極大的耐心,但在麵對著需要花心思的人事物上,他可就沒什麽耐心。


    這會兒,小法蘭西在心裏也許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吧。


    見鬼,林馥蓁以前的聰明勁到哪裏去了?我的上帝,她又表現得就像一頭蠻牛了,而且,這一次,這頭蠻牛看著有失控的傾向。


    我已經拿出足夠的誠意,這一天,我一直在說話逗她,其中不乏人們口中的甜言蜜語,給足麵子。


    再這樣下去的話,就讓人大倒胃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叫我蓁小甜心的,你們應該猜到是誰了吧~


    ☆、飛蛾與火


    兩人腳步停在那片湖泊前, 斜陽一半落在湖麵上,一半被河畔青草阻擋,形成厚厚的陰影。


    大約三米長的木橋從湖畔延續到湖麵,幾個孩子光著膀子在木橋上模仿跳水動作,展開臂膀做出自認為最好看的動作,往湖裏一躍, 湖麵瞬間濺起大水花, 那哪裏有專用跳水運動員入水時的輕盈, 說是大笨象掉落水中還差不多。


    在岸上排隊的孩子覺得他會做得更好, 無比自信站在跳板處。


    “撲通”一聲,還是像大笨象落水。


    孩子們哈哈大笑著,又有第三名孩子站上跳板。


    林馥蓁出神看著不亦樂乎的孩子們。


    “林馥蓁。”


    目光從孩子身上收回落, 也就一眨眼功夫,斜陽已如數從湖麵上褪去, 天快要黑了。


    “林馥蓁, 你想好了嗎?”連嘉澍問她。


    語氣已沒了早上和她說我做了你喜歡的甜雞蛋餅時的輕聲細語了。


    “什麽?什麽想好了?”那場輕燒讓林馥蓁腦子沒平日裏好使。


    也許, 這是那場三人遊戲所帶來的後遺症。


    連嘉澍安靜的看著她, 目光恢複平日裏模樣,七分淡漠三分稔熟。


    他以為自己是在和他裝嗎?


    心裏苦笑,她也是剛剛才把連嘉澍之前說的話想起:有仇必報, 林馥蓁哲學。


    被他占了那麽多便宜,她應該要用什麽法子懲罰他?怎麽才能挽回顏麵?怎麽扳回一城?怎麽利用他的錯誤形成籌碼,就像以前一樣。


    “林馥蓁,眼下, 就有一個可行的方案,打開你手機攝像頭,攝像頭對準那裏。”連嘉澍手指向那處木橋,語氣不無嘲諷,“我會配合你的攝像鏡頭,屈體抱膝動作我還是可以勝任的。”


    “如果,你覺得這太過於單調,想加上台詞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說,在我往湖裏紮時我會高喊,‘林馥蓁是我眼中最可愛的女人’‘我被林馥蓁的魅力迷得神魂顛倒’甚至於‘為了林馥蓁,我不惜獻出生命’。你可以把這段錄像放到你的個人社交網上,甚至於放到薇安的官網上。”


    說的人似乎覺得越說越有趣。


    笑出聲:“即使,你把它交給報社換取一定額度的朵拉之家捐款我也不會反對,怎麽樣,這個方案不錯吧?”


    是很不錯,起碼這段話起到反諷作用。


    “怎麽不說話呢?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樣的嗎?”他問她,“這段視頻會讓你成為諸多女孩子羨慕的對象,當然,也包括那被愚弄的蠢姑娘。”


    被愚弄的蠢姑娘是誰她當然知道。


    看著連嘉澍,林馥蓁哲學還沒執行,連嘉澍哲學就已經先行。


    連嘉澍一旦被真正觸怒了,教養,禮儀都會統統拋之腦後。


    這是小法蘭西式的報複,那把頭發染成兩種顏色的女孩是不是在某個瞬間觸動了他的心了。


    這個世界怎麽會有那樣蠢的女孩,蠢到讓人生氣,蠢到讓人想刨開她的頭顱看看腦部結構。


    嘉澍,我這樣想對嗎?


    天色真要暗去了,再不說明白的話恐怕她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馥蓁,要不要我幫你打開手機攝像頭,對了,我忘記你沒帶手機,不要緊,用我的。”連嘉澍把手機往她手裏塞。


    避開連嘉澍的手。


    手放進外套兜裏,麵向湖麵:“嘉澍,林馥蓁哲學用在小畫眉身上也許可行,可在林馥蓁身上用不了。”


    “夠了。”連嘉澍驟然提高的聲音把探出水麵的魚兒嚇得縮了回去,也把木橋上孩子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別叫我小畫眉’‘我已經不是小畫眉’這類鬼話我不想再聽了。”


    不想再聽了啊,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安靜凝望著湖麵。


    倒是連嘉澍和那幾位孩子似乎較上勁了,打開手機激光設備,激光打出垂直視線,視線對準孩子們,用手勢示意他們回家裏去。


    想起什麽,林馥蓁叫了聲嘉澍。


    連嘉澍關掉激光設備。


    他抹了抹臉,說:“對不起,我昨晚沒睡好,你知道的,我睡眠不夠就容易產生煩躁情緒,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是我在胡說八道。”


    頓了頓,輕聲叫了聲小畫眉。


    “小畫眉,在休息室裏……休息室……發生的事情……我……我很抱歉,我……”搖著頭:“我……我一定是……瘋了才對你做出那樣……那樣的事情,是的……我肯定是瘋了。”


    小法蘭西也結巴一回了。


    垂下眼眸:“嘉澍,你回去吧。”


    “林馥蓁。”


    “聽完我的話。”手指向對岸,“從那條路離開,別再來找我,那沒用。”


    “林馥蓁!”聲音被提高到數倍,那聲林馥蓁在湖麵回蕩著。


    “別擔心,我會回去的,假期一結束,我就會回去,什麽都不會改變,我們家和你們家的交情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和你由朋友發展成為戀人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甚至於,你覺得我和你需要舉行訂婚儀式我也不會反對。”


    “嘉澍,我會很好扮演我身為連嘉澍女友、未婚妻的這個身份,偶爾,你被拍到和某個女孩子約會我會幫你解釋,我會對那些人說我一如既往的相信著你,甚至於……”接下來的話要說出比想象中的難,難出很多。


    可,一定要說出來。


    說出來,這一關就過去了。


    放在兜裏的手緊緊握著,用盡全力,目光凝視著遠方,天和地那麽大,沒有什麽事情是它化解不了的,即使它化解不了,還有時間。


    總有一天,時間會把一切衝刷得幹幹淨淨,這其中也包括連嘉澍。


    “甚至於!甚至於你覺得和某個蠢姑娘相處輕鬆愉快,你不舍得放棄那些輕鬆愉快時刻,我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終於,說完了。


    以後,她也要過上那種在精美禮品盒裏放上壞掉的糖果的生活。


    沉默——


    這沉默的氛圍似乎感染到湖對麵的孩子,幾個孩子的身影被薄薄暮色剪成淡淡的剪影。


    當暮色囤積到一定厚度,連嘉澍終於對她以上的言論做出回應。


    “新的作戰方案?”


    小法蘭西的話可真讓人難堪啊。


    “你回去吧。”低聲說著。


    “林馥蓁,你還要多少?告訴我,又一個十八小時?一往情深看著你入睡?給你做你喜歡的甜雞蛋餅?像愣頭青一樣,為了博得你一笑到郊外去挖野菜給你做野菜混沌?放你愛聽的音樂?吃飯時深情款款看著你?很抱歉,這些事情我不會再重複一次,在過去的十八個小時裏,我受夠你了,也受夠了幹了這麽多蠢事的我。”


    “不需要你說,我會回去,我馬上會回去,離開之前,我得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為了所謂自尊心把一切搞砸,我和你在一起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說完,掉頭就走,走了幾步,停下,回過頭來——


    “林馥蓁,你的新戰術不會起到任何作用,而且看起來蠢極了。”連嘉澍的聲音再次回蕩在湖麵上。


    “是的,愚蠢至極——”新的回音覆蓋住了舊的回音。


    回音還沒散進,連嘉澍已經走到湖對岸,腳步快得好像背後有人在追他似的。


    孩子們從從他們麵前經過漂亮男孩衣著判斷出,這是一名外來者。


    這名外來者幾分鍾前對他們做出很不友善的行為,本著我是這裏的地主,我得教訓一下這位的想法,孩子們采下傘形葉子。


    兜在葉子裏的水朝外來者潑去。


    那名外來者並沒理會他們,於是孩子們唱起了“在我眼裏,你是大草包”的民謠,緊追不舍。


    驟然響起的那聲“撲通”讓孩子們一下子閉上嘴。


    連嘉澍把唱得最歡的孩子丟到河裏去了,丟孩子就像丟一塊小石頭一樣輕鬆。


    這遠比自己跳到湖裏去更丟臉,孩子們一個個往回撤,掙紮出水麵的孩子原本以為他會得到同伴的支援,看到同伴們一個個慫著肩,隻能無奈往回遊。


    孩子們回去了,湖麵重新回歸平靜,湖對麵那抹身影依然佇立著。


    暮色逐漸深沉,把那抹身影長久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咋看還以為那是大自然中的一員。


    林馥蓁垂下眼眸,背對湖麵,沿著回家的路。


    她走了,消失在他所能見到的視線範圍內,湖麵上似乎還回響著他的聲音,聲音是憤怒的,一種從未有曾的憤怒。


    這世界,有著人會以憤怒的形式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張,連嘉澍不清楚他是否是這撥人之一。


    她走了,可他目光還是牢牢落在她離開的方向,甚至於他心裏有隱隱約約那樣一個念頭:她會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一旦她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他會大聲和她說,林馥蓁,待在那裏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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