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著頭,嗓音極低:


    “他們告訴你,這段時間對於你來說很關鍵,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你,你隻有二十歲,你肩膀背負諸多,你手裏掌握著全球五百強企業最為重要的一把鑰匙,在這之前,你隻是一個拉琴的,你的每一步都需要在計劃框架內,當我提出回尼斯一趟時,他們說,那不行,你未來半個月行程已經排滿,他們還說,現在是你的起步階段,類似於在排得行程滿滿的時間裏擠出十幾個鍾頭,去看未婚妻這樣的事情我建議你還是免了吧,這樣的行為會讓人很容易和你現年二十歲這樣的事實聯係在一起。”


    “他們說得很有道理,他們都是我爺爺精挑細選的,我沒理由不去信任他們,而且,我需要打從心裏去尊敬去相信他們,因為,未來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需要和他們攜手共進。”頓了頓,“可我還是對他們說,我想她了。”


    聽到最後,眼睫毛抖啊抖啊,一直抖個不停。


    在眼睫毛抖動過程中,頻頻有淚水沿著她的眼角。


    低沉的嗓音繼續著:“我和他們說請給我十五個小時時間,從都靈飛尼斯花了兩個小時半小時,從尼斯再回家用去一個小時時間,我打開你的房間門,房間裏壓根沒人,管家說你今晚沒回來,具體原因科恩說不清楚,因為薇安沒打電話交代,更沒交代索菲亞為什麽要把你的行李搬走。”


    “又一次把行李搬走了,我來猜猜,該不會是因為我和意大利姑娘騎了一回馬吧?如果是那樣的話也許我應該馬上掉頭回去,起碼,我還可以回酒店睡幾個鍾頭。”


    “事實是,我用了四十分鍾時間把車開到你家樓下,在你門外徘徊又用去我半個小時時間,為什麽要在你門外徘徊我也不清楚,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名身上隻有一丁點資源的賭徒在賭場門口猶豫不決的心情一樣,要是從此以後上癮了呢?我是不是要一次次申請十五個小時。”


    “但,最終,那個身上僅有一丁點資源的賭徒還是推開賭場大門,十五個鍾頭已經用去了三分之一,可我聽到了什麽,‘我不住在我討厭的人家裏’。”他淡淡說著。


    沉默。


    微光中,她看到他的手伸向擱置外套的地方。


    不要,心裏急急的,慌慌張張的喊出。


    可嘴巴卻是緊緊閉著。


    他站了起來,她伸手想拉住他。


    手被他甩開。


    她嘴裏急急說出:“嘉澍,別走。”


    他往著門口走的腳步沒有因為她的挽留有絲毫猶豫。


    她都讓他別走,可他沒聽她的話。


    顧不得穿拖鞋,赤著腳追上,用身體阻止他開門。


    兩人就那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沒說話,都不說話。


    先投懷送抱的人是她,以一種極為矯揉造作的模式撲到他懷裏去,手緊緊纏上他頸部強行讓他頭附下。


    在他頭俯下時送上自己的唇。


    一路輾轉,跌跌撞撞著往著床的方向,掛在他臂彎處的外套掉落在地上,台燈被他們碰倒歪歪斜斜往著沙發邊,手緊緊纏上他頸部,整個身體掛在他身上,他雙手牢牢框固著她的腰,以防她從他身上掉落下去,兩具身重重撞到牆上去,唇齒交纏著,就深怕時間再也來不及了,距離床還有一定的距離。


    他親吻著她臉頰鼻尖耳垂問她可以嗎?手緊緊纏住他,嘴裏發出“唔……唔”的發音。


    海港傳來船隻鳴笛聲,聽著水手們的吆喝,她就知道,船艙裏一定放滿了又大又肥的金槍魚,他們的愛人們正在碼頭上等著他們。


    席坐於床上,閉著眼睛,承受著他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吻,拉鏈聲響起,迅速睜開眼睛,推開他。


    “怎麽了?”他把她的身體往著床上壓。


    身體往著和他相反的方向,企圖去逃開。


    “怎麽了?嗯?”他又使壞了。


    直把她……結結巴巴說著:“你說得倒是好聽。”


    “我怎麽說得好聽了?嗯?”他的語氣好像在和她玩貓和老鼠的遊戲,和她玩這個遊戲不僅是在口頭上,還有行動,他公然做起了模擬推動動作。


    混蛋,混蛋。


    “你說得倒是好聽,說什麽十五個小時,我想你……你口中所謂的十五個小時是為了和我做這檔事對不對?”林馥蓁越想越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單是從他挑選晚上來就可以看出,她還因為他說的十五個小時心裏感動不已,感動又自責來著,心裏又氣又惱,“連嘉澍,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他臉埋在她肩窩處笑。


    “你笑什麽?這有什麽好笑的?”


    他還在笑。


    “混蛋,不許笑。”


    “小畫眉,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可愛。”


    “閉嘴,快回答。”


    “是的。”


    “什麽是的?”


    “回來是想和你做那檔事。”


    混蛋,混蛋,手推他,身體拚命往外挪。


    “你再鬧吃虧的人是你。”笑聲停止,那具軀體在微微顫抖著。


    “什麽吃虧的是我自己?”很快的,她就知道連嘉澍口中的吃虧的是你自己的意思了,“你休想。”


    “小畫眉,你就不想嗎?”手握住她的手,指引著,嗓音黯啞,“你就不想嗎?”


    “不……我……”


    “也並不是全是想和你做那檔事情,還有別的。”


    “還……還有什麽別的。”


    “看看你,親親你,家裏的廚師有沒有把小畫眉養胖了;小畫眉今天穿的是什麽衣服;她是不是又好幾天沒洗頭了;有沒有擦我給她買的香水;這些夠了沒有,沒有的話可以繼續,小畫眉……”


    “夠了,嘉澍,夠了。”


    溫熱的氣息打在頸部處,他唇輕輕觸了觸她肩窩。


    若幹腳步聲踩在午夜時分的小巷上,聽細碎的腳步移動,林馥蓁就知道水手和妻子情不自禁吻在了一起,地點就在她窗外,水手的妻子背靠在她家圍牆上。


    難解難分的那一對一定想不到,那扇窗戶裏有年輕男女也在吻得難解難分,窗外的那對走了,窗裏的那對還在繼續著。


    林馥蓁再睜開眼睛時,天色還是昏暗的,小法蘭西的十五個小時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個小時。


    側過臉去,從化妝鏡映出極為神奇一幕,如果不是那垂落在床單上的頭發,一定不會有人知道在那男人身下藏著一個女人,女人長長的頭發一縷一縷纏住男人的臂膀,男人的臂膀即使在睡夢中還是呈現出緊握時肌肉所呈現出來的紋理。


    那麽,男人即使在睡夢中緊握住的會是什麽呢?


    順著美好的肌肉紋理,眼睛找到被緊握在男人手裏女人的手。


    十根手指緊緊糾纏,他的修長她的纖細。


    此時此刻,男人和女人緊緊糾纏著的不僅僅是手。


    雙頰再次染上紅暈。


    鏡子裏的影像讓林馥蓁看得直發呆。


    叮咚,叮咚,聲響清脆悅耳。


    潮汐褪盡,起風了,屋簷下的風鈴響個不停。


    在叮叮當當的風鈴聲中,她叫著嘉澍。


    嘉澍防備心很強,這類人一般稍微有個風吹草動觸角就會如數展開,平常時間隻要她叫他一聲,他就會醒來。


    可這會兒,她都叫了五次了。


    怕吵醒索菲亞,她抓起他手腕,輕咬一口,一口還不醒?看來她是沒用力,也許第二口他就醒了,嘉澍太重了,都要把她壓得喘不過去來了。


    低頭——


    從頭頂處傳來:“信不信,你要是再咬一口的話,你讓你今天出不了門,還下不了床。”


    屋簷下的風鈴還在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她和他擠在單人浴缸裏,他靠在浴缸雙手橫向擱在浴缸沿上,她側身躺在他身上,臉朝著窗外。


    窗外,暗沉的天色被一團團乳白取代,一團團乳白正在緩緩暈開,擴散,當擴散到一定範圍時,淡淡的藍鋪在大片乳白之上。


    很快,天就亮了。


    十五個小時就剩下了六個小時。


    從尼斯機場飛都靈需要差不多一百分鍾時間,從他家趕往尼斯機場需要四十分鍾左右時間,這期間,還需要多放三十分鍾時間以保在途中遭遇堵車等等此類意外。


    算起來,他們還有兩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她剛算完時間,就聽到他的笑聲。


    “林馥蓁,你現在一根頭發也沒少。”他笑著說,手指從她漂浮於水上的頭發縫隙穿過。


    “什麽?”拉長聲音,現在她壓根也不想去動腦子。


    “不知道誰說了,嘉……嘉澍,我會死,嘉……嘉澍,我會死的。”他模仿著她的語氣。


    瞬間……


    側身變成背朝天花板,臉埋在他胸腔上,低聲說,我可沒那麽說。


    “小畫眉,你知不知道。”唇落在她發頂上,“你說那句話時有多可愛,可愛得……”


    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忽然想起什麽,急急忙忙坐了起來:“連嘉澍!我不是讓你給我打電話嗎?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你難道忙得給我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還有,幹嘛對意大利姑娘笑,幹嘛和她一起騎馬?”


    “騎馬?”很是不經意的語氣。


    看來,壓根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加重聲音:“是的,騎馬!”


    “小畫眉。”


    “不要叫我,都和別的女孩騎馬了還叫我幹什麽?”


    “小畫眉。”


    “你……你……幹嘛……幹嘛用那麽……那麽奇怪的聲音……”最後,在他的灼灼視線下聲音越來越小。


    幹嘛用那麽奇怪的聲音叫我?這話她沒能說出口,憤怒的情緒導致於她肺活量激增,激增的肺活量導致於眼前大片雪白大幅度起伏著,再加上此時此刻她的姿勢。


    他目光灼灼,輕聲呢喃出:“不覺得你現在姿勢更像在,騎……”


    “閉嘴!”急急忙忙伸手,嚴嚴實實擋住他的嘴。


    伴隨著她的這個動作。


    大片雪白看似就要送到他眼前,意識到某種強烈的征兆,收回手,就想跑。


    然而,手被抓住。


    當晨光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姿態占領浴室的每個角落時,他把她從水裏撈了出來,放在沙發上,拿來毛巾,有模有樣地擦拭起她的頭發,直到頭發呈現半幹形式,再如數包進幹毛巾裏,再把她從沙發抱到床上,這不是她願意的,隻是她這會兒腳抖得厲害,在浴缸裏她的力氣似乎都用光了。


    林馥蓁身體一點點藏到被窩裏,就隻留下眼睛,眼睛追隨著他,以一種極為專注的狀態記錄著他每一個微小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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