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擺滿紅色海棠花,南法的紅海棠開到一定程度時,花瓣像火焰。


    火焰般的花朵在這個淺藍色的清晨別具魅力。


    窗簾被拉開,先布滿他眼簾的是濃密的黑發。


    在火焰般的色彩中,他看到那張映在玻璃窗上年輕女孩的麵孔,玻璃水般清澈,女孩麵孔是他所熟悉的。


    長長的頭發滑落於她肩膀處,肌膚粉嫩雪白,依稀間,他可以窺見遍布於她鎖骨處的粉色印記。


    順著鎖骨,目光往上。


    嘴唇紅豔,色澤可以和窗台上海棠花的朱紅媲美。


    目光再往上。


    鼻尖挺翹,像正戴著紅帽的小狐狸,可愛嬌俏。


    再往上看。


    就是那雙眼眸了。


    觸到那雙眼眸時,第一感覺——


    一直嚷嚷著“我長大了”的女孩在假裝自己長大了,模仿文藝雜誌的封麵女郎,擺出撩人的姿態,就以為那是風情了。


    一旦,一個女孩和和風情掛鉤,就意味著女孩蛻變成為了女人。


    林馥蓁變成女人了?搖頭,這個他可不承認。


    揚起嘴角,朝映在窗台上的那張臉揮手。


    腳往著台階。


    若幹年後,列車穿過不知名的小城鎮,小城家家戶戶種滿紅海棠,坐在連嘉澍對麵的旅客是戴著老花鏡的婦人,婦人眼神溫和。


    想起某年某日映在窗台上的女孩麵孔,他問了坐在對麵不知名的旅客一個問題。


    “女士,您相信永恒嗎?”


    不知名的旅客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女士,我給您講一段故事吧。”


    不知名的旅客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男孩見證一個女孩的成長,就在一個眨眼之間。”


    不知名的旅客一臉茫然。


    “女士,我相信永恒,因為我遇見過,它就藏在一個眨眼之間。”


    隻是,在說起那段故事時,連嘉澍忽然想不起林馥蓁的臉來,他隻記住那抹火焰般的色彩。


    不知名的旅客遞給了他紙巾。


    不知名的旅客和他說,先生,你一定很愛那個女孩。


    “不,女士,您想錯了,我沒有在愛著她,我已經很少會去想起她了,所有,我才會忽然間想不起她的臉來。”他回答。


    列車轟隆隆響著,滿目的朱紅映在車窗上,一時之間,他分不清那是海棠花的色彩,還是年輕女孩朱紅色的唇瓣。


    那唇瓣,他吻過。


    汽車引擎聲響起,眨眼間消失在石頭和水泥湖成的牆角處,片刻,周遭恢複平靜,戀戀不舍放下窗簾,回到床上。


    嘉澍說得對,她得好好休息,幸好她今天上午沒課。


    躺回床上,心裏想著要休息的人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發呆,盯著天花板發呆可不好,嘉澍又沒躲在天花板上。


    側身,麵對牆的那一側,目光結結實實觸到那麵鏡子,臉瞬間紅透,迅速閉上眼睛,也不過是幾秒時間,眼睛又緩緩睜開。


    敲門聲響起,索菲亞問她要不要吃早餐。


    裝作沒聽見,繼續看著鏡子。


    鍾表滴答滴答響著,風鈴聲叮咚叮咚有一下沒一下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手機響起。


    來電用戶讓她一陣手忙腳亂,整理完頭發之後發現,壓根沒用,頭發整理得再漂亮嘉澍也不可能看到。


    啞然失笑,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


    沉默。


    林馥蓁幹咳了幾聲。


    電話彼端傳來很低的一聲“小畫眉。”


    “有什麽話快說,我要睡覺。”她用聽起來很是不耐煩的語氣。


    沉默。


    “連嘉澍。”不是很高興的語氣,“你沒聽到……”


    “你下午有課,在去上課前你得去一趟藥店。”他輕聲打斷她的話。


    “去藥店……”皺眉,“去藥店幹嘛?我又沒生病。”


    “昨晚……昨晚沒戴套。”


    這次輪到她陷入了沉默。


    “你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打電話給琳達,讓琳達去……”


    “不需要。”


    “林馥蓁。”電話彼端稍微加大了聲線。


    “別擔心。”冷冷說著,“不需要琳達,我自己可以到藥店去。”


    電話兩端都陷入了沉默。


    “小畫眉。”


    抿著嘴。


    “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繼續抿著嘴。


    “我知道,那種藥對身體不好……是我不好。”


    垂下眼眸。


    “生我的氣嗎?”


    電話彼端傳來催促連嘉澍上飛機的聲音。


    於是,她和他說嘉澍你應該上飛機了。


    不理不會,他重複著之前的話,小畫眉你生我氣嗎?


    “你再不上飛機的話遲到了可不關我的事情。”


    “在生我的氣嗎?”


    心裏歎了一口氣,說我沒生氣。


    “沒生氣的話那叫我一聲嘉澍,你叫我一聲嘉澍我就會知道你有沒有在生我的氣。”


    艸,這人是在得寸進尺。


    電話彼端再次傳來催促連嘉澍上飛機的聲音。


    林馥蓁心裏歎了一口氣,輕聲叫了聲嘉澍。


    掛斷電話,眼睛重新望著天花板,緩緩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媽媽,你說,這裏有沒有可能已經有新生命在形成了呢?


    媽媽,嘉澍有點壞。


    出門前,林馥蓁用了很多心思才說服索菲亞讓她自己開車出門。


    她不敢找距離學校近的藥店,也不敢去距離人氣很旺的區域,車子繞了一大圈,才在一個比較冷門的旅遊景點找到一家藥店。


    戴上假發,墨鏡,塗上色彩濃烈的口紅,林馥蓁低著頭推開藥店的門,遞錢時中年男服務生沒接錢,手直接壓上她手背。


    “你幹什麽?”迅速往後退。


    那一步由於跨步大,導致於她某處所在隱隱作痛,勉強站好,抬頭,觸到那位一臉了然的表情。


    甚至於,趁著店裏沒人,他還和她說起了“你看著年紀應該還小。”“能告訴我,不戴套一次需要付多少嗎?”“你住在哪個區域,接不接受□□,有沒有周末預約服務。”


    錢狠狠往那張臉丟,拿著藥,逃一般離開藥店。


    打開車門,頭趴在方向盤上,低聲罵了一句,連嘉澍你這個混蛋。


    林馥蓁把車開到海邊,麵向海,慢條斯理拆掉印有二十四小時避孕字樣的包裝紙,看了沒看一眼,摸起來形狀圓圓扁扁的小玩意往口中一扔。


    味道不是很苦,最後留下舌尖處有股怪味道,那股怪味道讓林馥蓁的胃部翻江倒海。


    打開車門,幹嘔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林馥蓁第一次服用這種藥,第一次明明沒這麽不舒服來著,當時避孕藥是巴黎酒店服務生給她的,那位怕她空腹吃藥,讓她在服藥前先吃了甜品,她吃點甜蜜也許胃部會好點。


    中午時分,頭頂上的日頭明晃晃的。


    在一陣陣頭暈腦脹中林馥蓁朝臨海處一家零售店走起,遞上十歐元:“給我你們這裏最甜的。”


    零售店員給了她白巧克力棒。


    迫不及待地剝開巧克力棒包裝紙,剛想送入口中,迎麵而來的重力讓林馥蓁手裏的巧克力棒掉落在地上。


    真……真倒黴,倒黴透了。


    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說著對不起。


    抬起頭,冤家路窄。


    撞到她的人是方綠喬。


    “我很抱歉。”方綠喬分別用英文法文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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