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沉溺、沉溺、再沉溺,一直沒完沒了。


    他可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沉浸在一段似是而非的年少情感當中。


    呼出一口氣,眼睛強行從那抹遠去的背影調離,回過頭。


    小野家的千金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站在距離他三步左右所在,臉色有點白。


    “被嚇到了?”輕飄飄問著。


    “沒……沒有。”平靜的聲音似乎在證實她說的話,“隻是,你在說你傭人說話時好像和平常不一樣,我……我沒別的意思,相反,你在說你傭人時……也很有魅力,是……是另外一種魅力。”


    這是一個適合犯結巴的夜晚嗎?怎麽所有人說話都不利索。


    以及,他也隻不過和小野家的千金約會過兩次,她就輕而易舉地說出“你在說你傭人時和平常不一樣。”


    往前一步,笑著說:“你很了解我嗎?”


    東洋女孩迅速垂下頭:“我……我常常看有關於你的報道,不知不覺,你……你在我心裏就變得很熟悉。”


    還在犯結巴呢。


    再往前一步,輕聲叫了一句“莎莉”,因為距離近,連嘉澍很清楚看到那句“莎莉”所引發的效應。


    耳垂又紅了。


    隻是這會,泛紅的耳垂一點也不可愛了,辛虧,和服顏色很討喜,是會讓人心思為之沉澱的米白色。


    “小野莎莉,我不喜歡和一直會犯結巴的女孩交往。”他低聲告訴她。


    七點五十分,在某種忽發心態驅使下,連嘉澍覺得帶穿著漂亮和服的東洋女孩去看他們家的園林花園茶園,它們在朦朧的夜色下美極了。


    反正生日會由三伯父主持,他的堂兄堂姐們會為他找出完美的晚到理由。


    東洋女孩很安靜地跟著他,腳踩在小徑的腳步很輕很輕,和服長長的袖擺從草尖上擦過,聲響細細的。


    那聲響讓連嘉澍有些恍惚,恍惚間拉起不時間因為走路而磕碰在一起的手,被裹在手掌心裏的手軟軟的,很溫順。


    放慢腳步,迎著從樹枝縫隙滲透出來的淡淡月色,停在園林一角。


    庭院光線和月光交匯在一起,連嘉澍回過頭去,怎麽……怎麽一切又變成另外一種模樣。


    還是旅途後遺症,都多久了還在沒完沒了著,他都煩了。


    煩了,麻木了。


    那陣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著,一陣又一陣的,像誰的聲音在憤怒抗議著。


    他們所在方位為凹陷所在,哪裏來這麽大的風。


    連嘉澍低頭看了那雙手,那雙手呈現出十指緊扣的狀態。


    稍微一發力,她就陷落於他懷裏。


    每一縷思維都傳達著,特屬於女性的柔美之感。


    在某種意念的驅使下,連嘉澍低頭吻住了懷裏的女孩。


    現在,他吻的女孩是父親叔叔都是內閣成員的小野莎莉,在唇壓上小野莎莉的唇時連嘉澍還在關心著風的消息。


    風停歇了,但誰家屋簷下的風鈴還在叮叮當當著。


    看來,他真的得抽個時間去拜訪他當心理醫生的朋友,好好聽一番嘮叨。


    在叮叮當當的風鈴聲中,他放開懷裏的人。


    “剛剛有人在看我們。”她低聲告訴他。


    問:“在哪裏?”


    那隻手指向一個地方。


    順著小野莎莉的手指方向,連嘉澍看到那棵蘋果樹,蘋果樹下空無一物,也許在蘋果樹樹另外一端也說不定,畢竟偷看別人接吻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往左邊移動幾步,蘋果樹下的另外一段就毫無遮擋地呈現在他麵前,空空的。


    蘋果樹位於丘陵上端位置,兩人高的丘陵除了那棵蘋果樹其餘都是草坪,草坪也空無一物。


    莫非,幻像就像流行疾病,會因為接吻而起到傳播作用?


    搖頭,笑。


    “剛剛在蘋果樹下真的有人,你一放開我,那個人一閃就不見了。”語氣有多認真就有多認真。


    “那應該是家裏的傭人。”拉起小野莎莉的手。


    走了幾步,連嘉澍就聽到“咕——”的一聲,製造出這個聲響的人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於是他安慰她,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響,末了,補上一句:“她也是女孩子。”


    “她是誰?”


    她是誰啊?


    自然不能告知小野家的千金,這個人今天也來參加爺爺的生日宴會。


    方綠喬今晚也來了,昔日中餐館的小時工現在是巴黎時尚界的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的奮鬥史是一部勵誌大片,她和連氏實業首席執勤官的友情也被人們津津樂道。


    假裝很認真地去思考。


    然後,以一種很無奈的語氣說出,抱歉,我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名字。


    話音剛落。


    又是“咕”的一聲。


    小野莎莉嘴巴睜開老半天才一口氣說出:和服是束腰設計,我沒吃晚餐。


    沒犯結巴嗎,好姑娘,有記住他的話。


    捏了捏她下巴:“在這裏等我,我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可以補充熱量又不會妨礙到束腰設計美感的食物。”


    那間窗戶貼著彩色玻璃紙的屋子他們管它叫糖果屋,和廚房餐廳隔著一個走道,獨立設計,咋看像被丟在草地上的大音樂盒,開始它僅限於滿足人們的視覺享受,後來丹麥來的廚師會把一些甜品糖果存放在這裏,因為色彩斑斕的窗紙很像糖果紙,它就變成了糖果屋。


    偶爾,連嘉澍會在半夜偷偷打開糖果屋的門,因為有人半夜餓了,想吃甜品。


    為什麽在自己家裏拿食物還得用偷偷來描述,那是因為想吃甜品的人說了,偷來的東西味道更棒。


    少時,總是免不了回想起來讓人無地自容的傻事情,這也算之一吧。


    糖果屋應該還有若幹甜品,爺爺是一名甜品愛好者。


    除了按時把甜品存放進去,按時取出甜品,這個色彩斑斕的“大音樂盒”在這個住宅毫無存在感,此時,更不會有人注意到它。


    周遭一個人也沒有。


    放輕腳步,輕輕打開糖果屋門,再輕輕關上門。


    等到那扇門嚴嚴實實合上。


    後知後覺,連嘉澍才想起這是他的家,小野莎莉不是那個人,更沒有那個人的奇怪癖好。


    習慣們總是很討厭。


    呼出一口氣,手往著開關,在指尖即將觸到開關時,宛如遭遇來自於希伯來語的刺骨寒流。


    微光中,有一抹人影立於窗前。


    即使不開燈他也是能找到吃的東西,手悄無聲息垂落,腳步放得更輕。


    憑著記憶連嘉澍往存儲巧克力的櫥櫃走去,成功讓自己打開櫥櫃門時不發出一點聲音,如記憶裏的那樣,連嘉澍成功找到巧克力。


    說不定小野家的千金不喜歡吃巧克力,那就換成糖果吧。


    放糖果的櫥櫃擺放在靠窗位置,連嘉澍來到靠窗位置所在,手在摸索著,眼睛卻往著一個方向瞧。


    糖果屋裏的光線全部來自於彩色玻璃窗的折射,紅黃青綠紫,五彩斑斕的光線暈開鋪展交匯,在沉沉暮色襯托下像一張深色的網。


    立於窗前的那抹人似乎被那張網困住,一動也不動著。


    要不要嚇她一跳呢?


    幻像總是很不經嚇,筆掉落在地上小小的聲響足以讓幻像如煙般消失。


    手指骨節輕輕敲在櫥櫃上。


    “咚——”


    那麽輕的一聲,沒跑呢,沒像煙一般消失呢。


    那就讓她自生自滅吧,聳肩。


    對了,他還得找出糖果來,不再去理會立於窗前的那抹身影,連嘉澍輕輕打開櫥櫃,存儲糖果的所在他沒記錯位置。


    依稀間,連嘉澍聽到輕柔的衣料和空氣觸碰時的輕微響動,手快得跟什麽似的,快速橫向,手掌在空中就像獵人行走中的箭。


    下一秒,他抓到她,確切一點來說,是抓到了那抹立於窗前的人影。


    隔著一層衣物他扣住她的手腕。


    很安靜很安靜。


    “生氣了?還是坐不住了?”揚起嘴角,“知道我賣掉你的房子;知道我不再和你玩捉迷藏遊戲;知道和我心理醫生的朋友已經預約了時間;知道我開始向往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就開始坐不住了,所以,就以這樣的方式給我嚐一點甜頭?”


    很安靜很安靜。


    光陰的聲響在流動著,滴答滴答滴答。


    微光中,兩人都低著頭。


    風起,風吹動樹枝,樹枝上植物果子被大力甩到玻璃窗上,發出脆生生的聲響。


    被拽住的手腕開始掙紮。


    這是被說中心思後惱羞成怒的表現?稍微加大點力道,就隻敢加大一點點,就深怕著再大一點的話,就會把她的手腕折斷。


    古老的集市流傳著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中——


    據說,年輕的靈魂很脆弱。


    她得需要花多少的力氣才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他麵前。


    然而,她一出現,他就對她冷言冷語的。


    “好了,好了。”輕聲嗬出,“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怎麽還在掙紮?就不怕……


    她不怕,可他怕,怕極了,就像那個有著十級海風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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