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馥蓁所坐位置靠街,幾縷日光從穿過日遮縫隙垂落在街道上,街道是用銀色碎石鋪成,銀色碎石混進了若幹貝殼碎片,貝殼碎片在日光折射下發出珍珠般的光芒。


    凝望著那光芒。


    二十歲的林馥蓁一定做夢都未曾想到過,未來某天她會在是喝手工咖啡和喝速溶咖啡間做出這樣一番的選擇,不為口感隻為了能節省錢,這樣的時刻她過去五年經曆數之不盡的次數。


    蘇黎世物價位居世界第一,而她荷包羞澀,她不得不和她的同學一樣對每一樣物件進行精打細算,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習慣。


    從習慣再到能在一次購物中省下幾歐元而心裏樂開了花。


    期間,也經曆過苦澀,比如那雙讓她此時腳後跟隱隱作痛的鞋。


    那天,排隊購買商場最大限度折扣的人很多,其中一位低血糖顧客在排隊時暈倒被送到醫院,當時,一名櫃台服務生以一種十分幸災樂禍的語氣和她同事說:這下花在醫藥費上的錢更多。


    那位櫃台工作人員在說這話時目光一一從商場的排隊長龍掠過,當天,林馥蓁也是隊伍中的一員。


    熱氣騰騰的咖啡端了上來,落在貝殼碎片的珍珠色澤變成淡金色,一種趨近於向日葵的色彩。


    喝了小口咖啡,環顧周遭,現在正是上學時間,迷你餐吧就隻有她一名顧客。


    挨著店門擺放著書櫃,她身體稍微往前傾斜就可以夠到書櫃裏的書,書櫃放的都是舊書。


    在排列整齊的書目錄中,林馥蓁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書名,手指停在《我們的薇安》上,緩緩往下,手輕輕去觸摸書的作者名字:黛西。


    某年某月某日,坐在輪椅上女人說過“阿蓁,黛西阿姨和媽媽是愛你的。”某年某月某日,穿著長裙身材嬌小的女人頻頻叮囑“林馥蓁,記住小藍鯨的故事,蔚藍的海洋終將屬於你。”


    終於,她擺脫那副土氣眼睛和衝天馬尾辮,她觸碰到蔚藍海水。


    隻是,那兩個人已經不再她身邊了。


    垂下眼眸。


    餐館裏進來了人,林馥蓁手從書櫃離開。


    九點,租衣行門開了。


    結賬時,林馥蓁自始至終低著頭。


    找回錢,低頭往著店門口。


    從背後傳來“女士。”


    匆匆忙忙回頭。


    櫃台女服務生在看她,眼神帶著觀察。


    意識到什麽,用手遮擋住臉,假裝整理頭發,問有什麽事情嗎?在問這話時她心裏有點忐忑,書櫃裏放著《我們的薇安》。


    “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馥蓁大大鬆下了一口氣。


    橫穿馬路時,林馥蓁在租衣行的玻璃門上看到自己的身影,啞然失笑,再過幾個月,她就迎來二十六生日。


    二十五歲一到,人體的新陳代謝就再也不能和以前相比了,最先拜訪的是號稱女人天敵的脂肪,而她也將在“我要減肥”的口號中年複一年。


    曾經向這個世界宣布“我叫林馥蓁”的女孩終將變成橫穿過馬路時不得不正視自己超標身材的中年女人,再之後是連路都走不穩老婦人。


    “是老婦人,也是這個世界最美的老婦人。”到時,已經變成老爺爺的柯鈤肯定會這麽說。


    笑了笑,林馥蓁推開租衣行的門。


    處理完衣服的事情,本來林馥蓁還想去一趟超市,但腳後跟傳來的疼痛讓她打消前往超市的念頭。


    回到攝製組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已是下午一點時間,因柯鈤中午會跟攝製組出海不會回來吃飯,林馥蓁飯也懶得做了。


    昨晚睡得晚,再加上早上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回來的公車上林馥蓁已經打了好幾次瞌睡。


    洗完澡,林馥蓁就回房間睡覺,那一覺睡得死,這導致於她都不知道房間門是幾時被推開,連嘉澍又是怎麽進來,來到她麵前的。


    甚至於,在連嘉澍給她腳後跟擦藥時,溫柔的力道還迫使她在迷迷糊糊間朝著他依偎了上去。


    ☆、第120章 兩小無猜


    睡夢中, 從腳後跟傳來的輕柔觸感讓林馥蓁似乎腳踩在軟綿綿的沙灘上, 眼前有翻滾的白浪和暖陽, 不由自主,朝著更細軟的所在依偎了上去,嘴裏呢喃出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的了。


    氣息有點不對勁呢,斂眉,心裏不願意去相信, 再靠近一點。


    緩緩掀開眼簾。


    攝製組在尼斯老城區租下一排宿舍樓,介於柯鈤帶家屬,攝製組負責人大筆一揮, 空間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間給了他們。


    午後三點左右時間,她從一場長夢中醒來, 周遭光線太亮太盛, 把眼縫迷成一道線。


    在小半個展開的世界中,那挨著床, 半彎腰的人如從一張純白紙張中拓下來的剪影, 在心裏,手指沿著那道剪影的邊角, 一筆一劃勾勒著。


    這是即使閉著眼睛,也可以暢通無阻把整個剪影在紙上一筆無差描繪出來的形象。


    把眼睛再睜開一點點,世界一點點擴大。


    額頭前頭發有點長呢,這樣一來就會很容易擋住琴譜, 可是呢, 卻又要命的好看, 在光影的驅動下,發末像沾到月光一樣。


    手指往前,指尖即將觸到時,頓住。


    頓住間,一直低著頭的人緩緩側過臉來。


    已經不是昔日的拉琴少年了。


    林馥蓁手收回。


    不僅不是昔日的拉琴少年,也不是二十歲時爬上瑪莎家圍牆給她偷摘車厘子的青年。


    眼睛已經適應了強光,睜開。


    眉頭斂起。


    現在應該在倫敦的人怎麽會出現在她房間裏?房間窗戶沒有被打開的痕跡,他是怎麽進來的。


    她在皺眉,連嘉澍也在皺眉。


    這個闖入她家的人皺的是哪門子的眉頭。


    看清連嘉澍右手落在的位置,林馥蓁從斂眉變成了皺眉。


    連嘉澍正捏這她的腳腕。


    抬腳,企圖去掙掙脫。


    一下掙脫不了就兩下,第三下,腳後跟的傷口因用力傳來了疼痛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不經疼,從嘴裏溢出的輕呼聲伴隨著那小陣疼痛。


    連嘉澍鬆開手,再次垂下頭,低聲問,很疼嗎?要不要帶你到醫院去。


    片刻,又低低說出一句。


    “該死的,那隻土撥鼠竟敢讓你穿那樣的鞋走了那麽遠的路。”


    土撥鼠?又!


    等等……


    “連嘉澍,你跟蹤我?連嘉澍你這個混蛋居然敢跟蹤我!”林馥蓁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手已經在床頭櫃附近摸索,她得找一樣東西把這個沒禮貌的家夥從這裏轟出去。


    笑聲很淺。


    “林馥蓁,你現在還和以前一樣自作多情。”


    迅速接上:“一百二十磅的人還敢自作多情,是我的錯。”


    “林……林馥蓁,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頓了頓,“我得知道你的住處,所以讓巫延吉跟著你。”


    遺憾地是,林馥蓁沒找到任何構成攻擊性的物件。


    呼出一口氣。


    接下來,連嘉澍幹了一件更為罪大惡極的事情,他毫不避諱盯著她的胸部瞧,林馥蓁習慣不穿胸衣睡覺。


    這個混蛋可是想知道一百二十磅的人胸部有沒有變大?叫柯鈤為土撥鼠,讓人跟蹤她,現在盯著她的胸部瞧!


    鞋櫃就放在床邊,用那雙五十歐的鞋跟用來打人應該不錯,林馥蓁手往鞋櫃,連嘉澍厲聲發出的那聲“林馥蓁”讓她的手不由自主抖了抖。


    “該死的!”連嘉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形成居高臨下之狀,惡狠狠看著她,從她臉上到她胸部,從胸部又到臉上。


    數聲“該死的”之後又是數聲“見鬼!”


    “見鬼!林馥蓁你就沒有半點危險意識嗎?你居然敢不穿內衣在別的男人家裏呼呼大睡!你簡直是瘋了!”連嘉澍一臉活見鬼表情。


    即使不去照鏡子,林馥蓁也絕對相信,此時此刻,她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和連嘉澍如出一撤。


    危險意識?!被活見鬼了的人應該是她。


    手加快速度在鞋櫃摸索著,裏裏外外都沒找到鞋,掉頭一看,鞋櫃空空的,睡覺之前她明明把鞋放上去來著。


    “別找了,我讓巫延吉把鞋丟了。”連嘉澍如是告知她。


    這話讓林馥蓁從坐在床上變成半跪在床上,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沒連嘉澍高,這樣一來也導致於她沒能抓到氣場,幾年銀行小職員生涯讓她開始變得唯唯諾諾,連嘉澍手上的腕表更是讓她聯想到銀行那些讓人望而生畏的大客戶。


    唯有,手指向他:憑什麽?!


    “它穿在你腳上,刺眼。”連嘉澍冷冷告知。


    就因為鞋穿在她腳上他覺得刺眼,就給丟了?!


    幾天前商場排隊的那一幕重回林馥蓁腦海中,連嘉澍的行為都要把她的眼淚給氣出來了,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下床,林馥蓁拿出手機,因此行攜帶大量珍貴的攝製器材,攝製組雇用南法最好的保全公司,她得質問這些拿著高酬勞的人幹的可是整天打瞌睡的工作。


    電話打到保全室,保全人員如是告知她,她口中的“不速之客”號稱和柯鈤是親戚關係,保全人員和攝製組負責人經過核實才把房間鑰匙給他。


    如果是以前,保全人員的話大約會讓林馥蓁直接把手機丟在地板上去,但,現在擺在她麵前地是那隻被摔壞的手機所將導致的損失。


    壞脾氣她還是有的,杜絕犯壞脾氣的最佳方法就是——


    “走吧,從我住的地方離開。”林馥蓁打開門。


    連嘉澍是從她住的地方離開了,可和連嘉澍一起離開的還有林馥蓁,她是被連嘉澍強行拽出房間。


    連嘉澍的車就停在她房間門口。


    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就把她塞進車裏,在她屁股墊上車椅時,車門迅速反鎖。


    年輕姑娘們在衣著不得體時離開自己熟悉的空間第一時間就是自我保護意識。


    “我沒穿……”手拍打車窗,看著站在車窗外冷冷看著她的連嘉澍,最終把我沒穿內衣改成我沒穿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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