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 眼睛繞著天花板一圈。


    她看到一張張俯下的麵孔,以居高臨下之姿,表情愉悅, 再側過臉去,林馥蓁看到那張黑桃k,意大利君主也躺在地上, 這次凝望遠方的目光變成凝望天花板。


    去接紙牌時, 那聲“小畫眉”言猶在耳。


    明白了,再明白不過。


    閉上眼睛,恨不得把牙齒咬碎,握緊拳頭。


    雨點般的拳頭朝著連嘉澍的臉, 額頭, 頭部, 肩膀……但凡能夠得到的都絕對不能放過。


    有一百下了沒有?有沒有把這張臉打成豬頭了沒有?有沒有?有沒有!


    睜開眼睛, 她沒能把那張臉揍成豬頭。


    那張臉在笑, 笑得很傻氣。


    傻傻笑著, 傻傻的看著她。


    他這是被打傻了嗎?


    如果是的話,那應該可以更傻一點。


    這次,兩隻手全部用上。


    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身上,連嘉澍這個混蛋,連嘉澍去死吧。


    直到手臂再也揮不動了。


    聚神去看。


    笑得更傻了,笑得像他昔日曾經嘲笑的傻氣青年們“隻不過被女孩子親了一口有必要笑得那麽誇張嗎?嗯,我猜,那是一名表演型人格患者”。


    這回,他自己也患上表演型人格了吧?那笑容礙眼得很!


    偏偏——


    “小畫眉。”


    心裏大叫:閉嘴,閉嘴!


    “小畫眉,我把你的嘴唇吻腫了。”


    心裏大叫:連嘉澍去死,連嘉澍快去死!


    “我不僅把你的嘴唇吻腫了,還是把你按在沙發上狠狠吻,不,不對,是在地毯上,小畫眉,我把你按在地毯上狠狠吻你的嘴唇了。”


    嗬——


    手沒有力氣了,還有頭部呢。


    卯足力氣,手掌撐在地板上,以魚躍方式,頭狠狠朝那個額頭頂去。


    “砰——”一聲。


    乘著連嘉澍吃痛,狠狠推開他從地上快速起身,直挺挺站著看著連嘉澍,就恨不得從胸腔處的怒火能以眼神傳達,再與噴火龍形式燒死他,不,怎麽也得兩個人一起死。


    施施然從地上站起來,連嘉澍朝他的朋友們舉手,說:“是的,我犯規了。”


    說完,徑直朝放酒的地方走去,打開皮夾,笑和他朋友們說我平常不怎麽帶現金,巧的是,我現在皮夾剛好有五萬歐現金。


    現場嘩然,其中一位還在連嘉澍把五萬歐放進小箱子時過來和他擊掌。


    放完鈔票,接下來就是罰酒了。


    三大杯,一丁點都沒少。


    連嘉澍把酒都喝光了,品酒師揭開橡木桶,酒香濃鬱,像一縷縷幽魂。


    這些未來的億萬富翁們一個個笑得像被上了發條,女人們更是花枝亂顫,傭人站在橡木桶旁邊手捧銀盤,銀盤上放著美輪美奐的青花瓷器,品酒師在賣弄一番才藝後,以一種十分裝蒜的表情把白葡萄酒倒進青花瓷裏。


    為什麽要用青花瓷器呢,因為白色葡萄酒名字就叫做長相思。


    青花瓷配長相思,多麽地有意境啊。


    走了過去,從傭人手中一把奪過青花瓷,仰起頭,長相思這會和白開水毫無差別,把那見鬼的“長相思”統統倒進肚子裏。


    她也得罰,二十五歲的女人被前未婚夫吻得像小姑娘一般暈頭轉向,柯鈤要是知道非氣壞不可。


    喝完,高高舉起青花瓷,目光狠狠落在連嘉澍臉上,用盡全部力氣。


    瓷器炸開的聲響把男人們女人們都弄懵了,那姑娘可真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真讓人倒胃口。


    更加倒胃口的還在後麵呢,把站在橡木蹲發呆的品酒師拉了下來,自己取而代之,在眾目睽睽下往裝滿長相思的寶貝兒大大吐了一口口水。


    呼出一口氣,腳步快速朝著門口,身體剛剛越過門線,迎麵而來的夜風把林馥蓁激得淚水連連,她的外套就放在品酒坊裏。


    品酒坊和住處隔著小片葡萄園,腳剛踩在葡萄園,就被強行擁進一個懷抱裏。


    這個晚上所攝入的酒精份量在風的催生下開始吞噬著她的思緒,從一縷到十縷,從十縷到一百縷再到千縷萬縷。


    最後的一縷思緒抓住那道熟悉的聲線。


    熟悉的聲線在她耳畔:“林馥蓁,遲早會發生的,這一分鍾不發生下一分鍾也會發生;今天沒發生明天也會發生;明天沒有發生後天也會想方設法讓它發生。”


    “要把小畫眉的嘴唇吻腫,不僅要把小畫眉的嘴唇吻腫,還要把小畫眉按在沙發上草地上地毯上吻得她昏頭轉向;吻得她神魂顛倒;吻得讓她記不起關於柯鈤的所有一切,每天每天從一睜開眼睛到合上眼睛這個念頭都在折磨著我,看看,她每天在我麵前瞎晃,她撅起嘴唇呼呼大睡的樣子分明是在邀請我,她早餐時嘴角掛這牛奶泡沫卻渾然不知,這是吻她的好機會,又,又在咬嘴唇了,天知道她在咬嘴唇時有多麽的勾人,這足以讓剛剛起床的男人支起帳篷。不不,不能再往這個方麵想了,先想方設法吻到她。”


    “小畫眉,小畫眉,小畫眉……”埋在她後頸部處的聲響徒勞隱忍。


    風串從她領口處串入,打了一個冷顫。


    身體忽然間暖和了起來,有人把她裹成一顆粽子,耳邊,風吹樹葉發出沙沙聲響,身體心靈似乎墜入於遙遠年代。


    很嚴厲的聲音說:“林馥蓁,現在很晚了,還不快去睡覺。”


    是的,現在很晚了,她得睡覺了。


    那一覺,林馥蓁從波爾多一直睡到倫敦,迷迷糊糊中男人女人的笑聲;迷迷糊糊中一忽兒是汽車的噪音;一忽兒是飛機的噪音;再之後周遭忽然間安靜了下來,迷迷糊糊中,腳踩在老舊的木板上,發出“嘎吱”“嘎吱”聲響,再之後是布穀鳥的叫聲。


    在布穀鳥清脆的叫聲中,睜開眼睛。


    禮拜一,早晨七點,現在她在倫敦郊外連嘉澍的家裏。


    頭痛伴隨著連嘉澍肆意的聲音“小畫眉,我把你的嘴唇吻腫了”,林馥蓁閉上眼睛,在心裏一個勁兒:以前又不是被他吻過,沒事,沒事。


    梳洗完,打開房間門,走下樓梯。


    熟悉的香氣從廚房傳來。


    安靜站在廚房門框處,看著連嘉澍轉過身來衝著她做出“嗯,女人,你成功嚇到我了”的表情,再眼睜睜看著他來拉她的手。


    把她拉到餐桌前,再把她按在座位上去。


    熱氣騰騰的魚片粥端到她麵前。


    想起什麽,連嘉澍笑著說“對了,林馥蓁喜歡在魚片粥上加檸檬油”,在魚片粥上放少量檸檬油,把湯勺放在她手上。


    一動也不動。


    “林馥蓁,你難不成想我喂你?我倒是很樂意效勞。”他說。


    低下頭,拿起湯勺。


    今天是周一,未來億萬富翁們最為忙碌的一天。


    連嘉澍幾乎是在林馥蓁拿起湯勺候就一再和她表達今天是讓他比較頭疼的一天,滔滔不絕:他今天有個媒體見麵會,媒體見麵會之後有個一百分鍾的會議,還得見煩人的投資商,晚上還有商務酒會。


    “我得走了,今天不能陪你吃早餐。”連嘉澍語氣無奈。


    離開前交代他今晚有應酬會很晚才回來,一再強調她不能早睡嘚等他回來再睡,並真誠建議她吃完早餐時到附近散步然後準備午餐,午餐後洗個澡午休,午休完到附近書店去逛逛……


    到底讓她吃不吃飯?


    “砰”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林馥蓁,你是不是被吻傻了。”


    連嘉澍走了,耳根終於清淨了,第一口魚片粥在口腔中被融化了。


    湯勺擱在一邊,林馥蓁看著窗外。


    忽然間,不是很高興的聲音響起“林馥蓁,魚片粥涼了就不好吃。”順著那個聲音,周圍什麽也沒有。


    垂下頭,拿起湯勺。


    中午,連嘉澍沒和以前幾天給她打電話。


    連嘉澍回來時幾近午夜,被他助手送回來的,醉醺醺回來的,當著他助手的麵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嘴裏叫著“小畫眉”。


    當著他助手,她不好意思推開他,扶住他以防兩人雙雙跌倒,在他喃喃叫時嘴裏應答著。


    “小畫眉……魚片粥好吃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問。


    還沒等林馥蓁回答。


    “林馥蓁,你一定不知道,連嘉澍……連嘉澍變得膽小了,他連‘小畫眉,魚片粥好吃嗎?’這個問題也,也不敢問她了。如果小畫眉的答案是‘不好吃’他會很憤怒,不……不是,是害怕,答案是‘不好吃’的話,他會很害怕,小畫眉不喜歡魚片粥了,以前那麽喜歡吃魚片粥的小畫眉忽然間怎麽就不喜歡吃魚片粥了?這是不是意味,她連給她做魚片粥的人也不喜歡了。”他說著。


    林馥蓁垂下眼睛。


    所以,早上才一反常態說了那麽多話嗎?


    他又說:“要是小畫眉的答案是‘是的,魚片粥很好吃’連嘉澍也許也會很憤怒,看看,小畫眉……小畫眉在回答這個問題時一臉的討好勁,一看就是為了麵包和指南針,這說明什麽呢?說明她已經不把……已經不把魚片粥放在眼裏了。”


    “這!這是不是代表她也不把給她做魚片粥的人放在眼裏了?!”


    最後的話,他說得是無比的憤怒。


    就好像她真沒把魚片粥放在眼裏一樣。


    回過神來,林馥蓁發現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手從他腰側移動到他背上,而臉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在他發鬢處,有一下沒一下蹭著,像在安撫著誰。


    類似於這樣的舉動她以前沒少做過。


    嘉澍生氣了,嘉澍受到傷害了,嘉澍不開心了,小畫眉就有了存在的意義。


    周二,林馥蓁去了倫敦郊區,連嘉澍說了,她今天中午得陪他吃飯,他已經訂好餐廳。


    “我是因為好不容易有點時間。”這是連嘉澍今天早上上班前說的話,值得一提地是,他似乎把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當然,陪連氏實業首席執行官午餐自然得打扮一番,不過這不是她應該操心的事情,九點,一名號稱連嘉澍秘書的女人來敲門了。


    那女人把她帶到一家時尚沙龍,把她帶到這裏自然是為了她能美美陪他吃飯了。


    形象設計師給她吹頭發時,林馥蓁看到這樣一則新聞:bbc一檔記錄海洋生物的攝製組拍到一隻鯨魚正在吞噬一個大塑料桶,場麵觸目驚心,電視台記者呼籲有關國家要對海洋垃圾進行遏製。


    這組鏡頭林馥蓁更早就看過,柯鈤拍的。


    當時柯鈤為了更近拍攝到鯨魚在吃塑料桶差點成為鯨魚的美食,看著視頻再聽他的話,她又氣又嚇的,柯鈤當時是這麽狡辯來著:“我那時腦子一發熱,想用這組鏡頭去打那些對海洋垃圾問題裝聾作啞國家的屁股。”再搖頭歎氣:“林馥蓁,沒遇到你之前我是容易頭腦發熱的人,每月頭腦發熱最少有三次,認識你以後我克製很多,一個月也就發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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