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施主?”


    “嗯?”


    “祁施主?”


    “嗯?”


    怎麽連叫自己兩聲?祁酉有些奇怪地看向患有。


    “祁施主……”患有衝著她身後使了個眼色。


    身後?怎麽了?


    祁酉叼著花卷,狐疑地轉過身。


    ——are you kidding me


    祁酉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不敢置信地看著某個非常不應該出現在無憂庵的人。那咽到一半的一口花卷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嚨,背脊也生生涼了幾分。


    呃……糟。


    站在飯廳門口,孟影帝沉著的臉幾乎都能滴出墨來。


    孟涼穿著寬大的黑色外套,單肩背著包,額頭還帶著細微的汗珠,一言不發地站在飯廳門口。


    天色已晚,飯廳裏的黃色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門神一般擋住了大半個門口。


    患有有些發怵,“孟施主。”


    孟涼的視線依舊緊鎖著祁酉,對於患有的主動招呼充耳不聞,既不進來,也不開口。


    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總算把那口花卷吞了下去,祁酉一邊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花卷一邊站了起來,盡量緩和了語氣,“你怎麽……進來的?”問完問題,氣氛又冷了幾度。祁酉這是不知不覺把心裏想的給說出來了——患有還在這裏,誰幫他開的無憂庵的門?


    “嗬。”一聲冷笑。讓本就詭異的氣氛更加詭異了。


    祁酉愣了一下,冷笑的來源並不是站在門口的孟涼,而是他身後的某處。


    “我順便開的門。”悠悠傳來的一句話,先前浪費糧食的某少年頭也不回地從飯廳門口經過,仿佛一個完全無關的路人。


    祁酉:……順便?excuse me?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她對於現在的狀況有些懵——夏尋給孟涼開的門?這是嫌事不夠大嗎?


    看了眼坐在座位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八卦之魂正熊熊燃燒的“金光聚頂”小尼姑患有,又看了眼埋頭吃飯不問世事的高大保鏢,祁酉內心重重歎了口氣。總歸不能當著這麽多人麵和孟涼撕破臉皮的。


    想了想,她果斷走向了門口,對著孟涼稍稍壓低聲音,“我們到外頭說話吧。”無憂庵能安靜談話的地方還是挺多的。


    孟涼聽完,麵無表情地側過身子,讓開了門的位置。等祁酉走出飯廳,他便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就到院子東南角那邊說話吧。那裏還有個路燈來著。


    走在前麵,聽著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祁酉漸漸冷靜了下來,也開始慢慢理出了點頭緒。


    孟涼會來無憂庵肯定是小叔叔告訴了他,不然這麽偏的地方很難找過來不說,壓根兒就不會猜到她在這兒。


    也就是說,孟涼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和夏尋的事情……


    想到這兒,祁酉的腳步微微一頓。


    隨著她步子的停頓,身後兩步之遙的孟涼也停了下來。從出現到現在,孟涼一句話都沒有說,渾身上下散發著無形的壓迫感。


    其實,這份壓迫感並不是讓祁酉有所忌憚的緣由,她最忌憚的是剛才見到孟涼的第一眼——她看到的既不是他的黑臉,也不是他的冷眉,而是孟涼周身散發著詭異的氣相。


    天地一氣,一團亂麻……可偏偏這團亂麻中竟然隱隱夾雜著桃花氣,就是桃花運的那種桃花。


    想了想,祁酉轉過身,“你……”剛吐出來一個字被生生咽了回去。


    孟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緊緊站在了她的身後,低著頭,看著她,一瞬不瞬。


    太近了,她和他之間,已經遠遠小於人與人的安全距離。


    祁酉下意識就要後退一步,卻被孟涼瞬間執住了手腕。


    在她有些不耐的眼神中,某人沉著臉,單腿彎曲,平穩而快速地跪在了地上。


    一個有些發涼的金屬環觸上了她的指尖,鑽石的光澤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些刺眼。


    祁酉渾身一凜,下意識收了手指——搞什麽飛機!


    “孟先生,你……”


    “抱歉,讓你久等了。”某人明明前一刻還沉著的臉,下一秒卻神奇地柔了神色,寵溺的眼神看得祁酉寒毛根根豎起。簡直就和精神分裂沒有兩樣。


    “哢擦——哢擦——”安靜的黑夜中,突然傳來了清脆的快門聲。


    祁酉的臉驟然變色。她萬萬沒想到,這麽偏僻的無憂庵,竟然都能跟來狗仔。


    然而,還未待她作出反應,孟涼突然站了起來,瞬間展露出一臉狂喜的表情,展開雙臂擁住了她,“謝謝你!”


    “哢擦——哢擦——”又是一陣快而迅速的快門聲,仔細聽,分明是不止一台相機。


    祁酉:謝你妹啊!這tm到底什麽情況!!!


    ~~~~~~~~~~


    就在祁酉將要發飆的前一秒,一段熟悉而悲涼的音樂響了起來。


    聞聲,孟涼即刻鬆了懷抱,麵上表情全部收斂,當著她的麵接起了電話。


    “嗯,對。就按之前說好的寫,照片光線要柔和,嗯。”孟涼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泛冷。


    祁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本正經與電話那頭交流的模樣,《二泉映月》的餘音還在耳邊環繞,她萬萬沒想到孟涼竟然也會用這個當手機鈴聲。


    “對,今晚。”三兩句交代完,他徑直掛了電話。


    祁酉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某個不詳而又合理的猜測緩緩升起。


    “孟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來見見你。”孟涼轉過身麵對祁酉,攤開了右手。那個出現過一瞬的“鑽石戒指”,此時正靜靜躺在他的手心。


    祁酉眉頭不由擰緊了幾分。


    其實,戒指隻是碰了下她的指尖。孟涼在剛才那種精分的狀況下,也沒有進一步讓她戴上的意思。可無論如何,這枚戒指的出現都讓祁酉覺得心驚肉跳,還有那個突然單腿下跪的動作。


    看到她戒備的樣子,孟涼抬了下眼,漫不經心地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到了戒指上,虛虛握住。


    “以後你可以挑個喜歡的。”說完,單手一揮,那枚“鑽戒”在昏黃的燈光下劃出一道圓滑的拋物線,跨過一旁的圍牆,掉到了外頭。


    祁酉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眼前人的不按常理出牌程度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就在這氣氛尷尬而詭異的時刻,tyler滿臉心虛地從不知道哪個角落鑽了出來。


    “涼哥,大師。”非常狗腿地從孟涼手上接過那個雙肩包,tyler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涼哥,快八點了。”


    孟涼看了眼手表——七點四十五。


    “走吧。”說完這兩個字,他雙手插入外套口袋,一句也不解釋地就往無憂庵的門口走。


    tyler背著包,趕忙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匆匆回了下頭,態度很好,“大師,我們先走了。下次再來拜訪。”


    拜訪?嗬。


    祁酉氣笑了。


    孟涼剛才那些舉動,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快門聲,還有剛才那個正正好好的電話,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他要幹什麽。


    眼看著人就要離開,她三兩步就走了過去,攔在了孟涼前頭,“我們談談。”


    孟涼停了步子,笑不及眼底,“抱歉,我趕時間。tyler。”


    “大師,我們真的趕時間。”tyler趕忙走上前來隔住祁酉,給孟涼空開道,而孟涼還真就大步流星地繼續往前走了。


    “趕時間?趕時間還跑這兒來擺拍?”祁酉氣笑了,“這麽做,你以為我就會認?”荒謬!


    ?孟涼已經踏出了無憂庵的門,聞言,微微頓了下身形。


    ……


    “你認不認,有關係嗎?”輕飄飄一句反問,話音一落,他果斷踏上了下山的石階。


    “孟涼!”祁酉氣極地要衝過去,卻被tyler滴水不漏地攔住了。


    “大師,大師,消消氣,涼哥這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沒辦法就能開這種玩笑,你們是腦子進水了嗎?”


    麵對祁酉的怒氣,tyler盡職盡責地攔著,一分不讓,哪怕滿麵的心虛都快溢出來,依舊堅定地為虎作倀,“大師,別急別急。涼哥真趕時間。”


    她也趕時間!


    可是祁酉低估了看上去瘦瘦弱弱的tyler,突破幾次都沒有成功。站在原地,她麵色徹底拉了下來,“讓開。”


    “大師,我也是聽涼哥的,實在對不住……”一邊說著對不住,一邊繼續張著胳膊扒著門框,tyler憑一己之力,硬生生把整個門口都堵死了。而孟涼早就一拐彎,沿著石階走不見了人影。


    好……真是好得很!


    祁酉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tyler一眼,轉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山上隻有一部有線電話,其他網絡手機全都不通。孟涼剛才能接電話,看來是用了衛星電話。


    快步走到一間關了門的平房前,祁酉二話不說就開始敲門。


    砰砰砰——


    屋門被敲得砰砰響,夏尋臭著臉來開門,然後看到了同樣臉臭的祁酉,“怎麽?這就訴完衷腸了?”不到十分鍾?


    “電話借一下。”祁酉開門見山。從鬼月沙漠出來的時候,夏尋身上就帶著一部衛星電話。


    “可以。”夏尋很爽快地應了下來,轉身就回屋拿來了電話遞給了她。


    “謝謝。”祁酉接過按了一下開機鍵,但是並沒有出現畫麵,“沒電?”


    夏尋低頭看了一眼,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情,“……我昨天好像摔了一下,難道是壞了?”


    祁酉:……


    屋漏偏逢連夜雨,衛星電話就這麽出師未捷省先死地壞在了如此關鍵的時刻。


    ……


    幾分鍾後,八點整,一條微博的出現讓本來平靜的周三夜晚驟然震蕩開來。


    ——影帝孟涼一月前求婚成功,即將公布婚訊。


    連續幾張照片,個個實錘。無數留言轉發,熱度空前。


    照片中的孟涼背著單肩包單膝跪地,含情脈脈地看著祁酉。他們的背景是一處古色古香的院落,看上去就像是在旅行途中求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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