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外麵的天色還有些灰蒙蒙的。


    伴隨著熟悉又陌生的起床號吹響,江辰離開夢境起床穿衣。


    在兄弟連隊的食堂吃過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飯後,一眾新兵被帶到訓練場,準備進行新兵連最後的考核。


    實彈打靶,以及手榴彈投擲。


    這次的手榴彈投擲與以往不同,新兵們將使用真正的手榴彈進行考核。


    “最後再提醒你們一次,不要有壓力,別緊張,真要是感覺自己受不了最好現在就站出來。


    手榴彈投擲不是玩笑,不要怕丟人就死扛著,這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我的不負責!”


    站在靶場入口旁,李剛盯著一眾新兵麵容嚴肅的說著。


    其他班同樣如此,每個班長都異常嚴肅,不斷的詢問著新兵們有沒有人想要退出。


    沒有人吭聲。


    努力了三個月,辛苦了三個月,沒有人願意倒在最後一關。


    事實上,大家對於手榴彈投擲雖然有些緊張,但要說多麽害怕和恐懼倒也沒有。


    在新兵連最後一個月,他們不止一次進行過手榴彈投擲訓練,手上的家夥事雖不是真正的手榴彈,但也早已換成了填裝有少量火藥的教練彈。


    所以,大家頂多也就是有些緊張,害怕和恐懼之類的情緒還真沒有。


    帶著新兵們來到掩體牆後麵,邊上是一個防雷坑,跟在新兵連訓練時一樣,在班長們的指引下,新兵們一個接一個上前先領取手榴彈,隨後雙手持握,在安全員的陪同下,來到投擲區域。


    砰!


    第一顆手榴彈劃破天空,在距離掩體牆三十九米的位置引爆。


    整個考核過程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和變故,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所有新兵均通過三十米及格線,百分之六十的新兵超過四十米的良好線,二十七名新兵超過四十五米的優秀線。


    還有十名新兵最終成績超過五十米。


    其中,五班就占據了足足兩個名額。


    趙飛航,最終成績五十五米。


    江辰,最終成績六十一米。


    今天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們浪費,這邊手榴彈考核剛剛結束,江辰他們緊接著就被帶到了靶場,進行最後一項實彈打靶考核。


    在夢境中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發子彈,百米胸環靶,說閉著眼睛都能打十環或許有些吹牛逼的嫌疑,可要說複刻一下小說和影視劇上的情節,在靶子上繡朵花出來,他努努力還真可以做到。


    依舊是五發子彈。


    在教官下達射擊的命令後,江辰毫不猶豫隻用不到兩秒的時間,就將所有彈藥傾瀉一空。


    他這種異常的舉動立刻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葛洪濤、趙宏斌、李剛等相熟的人還好,他們了解江辰是什麽樣的人,心裏雖然有些驚訝,但卻沒有多說什麽。


    可其他人就不同了。


    特別是幾個被安排過來幫忙的兄弟連隊老兵,看向江辰眼神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老葛,你這個兵是什麽情況?該不會是……”黃繼光連連長用調侃般的語氣說著,一邊說一邊下意識調轉鏡頭看向江辰射擊的靶位。


    當看清楚靶紙上殘留的彈痕時,黃連長當即閉嘴,將剛才沒有說完的話重新咽回肚子裏。


    “哦,你說他呀,還行,這次新兵連出了個好苗子,老子也算是沒白來當一回連長。”葛洪濤自然也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江辰,當看清楚靶紙中心的五發彈孔,再聽著身旁突然沉默的黃連長,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


    五十環。


    新兵打出五十環滿環的成績並不算什麽,每隔一兩年都會蹦出幾個,真正讓他們感到吃驚的是靶紙上殘留的彈痕落點。


    象征著十環的靶紙中心,五發彈孔均勻的分布在五個角,剛開始看的時候還沒注意,仔細一瞧,這五個角組合起來不剛剛好是一個五角星的圖案嗎?!


    這才是真正讓黃連長感到驚訝的地方。


    普通老兵,即便是入伍三四年的老兵能穩定打出五十環的成績就已經非常優秀了。


    而想要跟江辰一樣,用子彈在靶紙上繡花,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能做到這一步的人,無一不是軍隊中的佼佼者。


    軍迷們和一些好事者,更喜歡將他們統一稱呼為‘槍王’。


    若非江辰不是他們團的新兵,若非誇團搶兵成功率實在太低,黃連長真想將這個新兵搶到他們連來。


    早上八點,清晨的朝陽剛剛升起不久,僅僅用不到兩個小時,所有人就完成了最後的兩項考核。


    回到兄弟連隊為他們準備的臨時營地中稍微收拾一番,換上背包裏早就準備好的常服,所有人再次集合。


    他們要去一個地方,完成從新兵到士兵的最後一步。


    ……


    清晨的朝陽映照下,一眾手握鋼槍的軍人正在默默整理著裝,胸前的紅旗,臂膀上的臂章,頭頂的國徽,乃至於每一顆扣子都要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檢查一遍……


    隻因,所有人都知道前麵是什麽地方。


    他們必須要將自己最好的精神麵貌展現出來。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一步步踏在石階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嬉笑,往常耐不住寂寞的低聲細語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風聲、蟲鳴、鳥叫,以及宛若一人的腳步聲。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響……


    眼前的山並不高,隻有幾十米不到,跟他們一路上爬過的大山相比不值一提。


    可就是這麽一座百米不到的小山包,卻讓一群跨過高山越過蔥嶺千裏而來的士兵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和肅穆。


    沿途的鬆柏,筆直而挺拔,沙沙的落葉聲,仿佛一陣陣低語,在他們耳邊或訴說、或詢問、亦或者欣喜……


    江辰挺直腰杆默默跟著隊伍前進著踏上最後一級台階。


    抬頭看著山頂,一片肅穆的白色中一顆顆紅星在朝陽的映照下閃耀著,恍惚間他的目光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


    中華要滅亡,湖南人先死絕!


    ——《湖南少年歌》楊度。


    不退外敵,誓不回川!


    ——川軍出川。


    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就義歌》


    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無上光榮!!!


    無論是誰,要是敢亡我國家,滅我種族,我們就跟他們,決戰到底!!!


    正義是殺不完的,因為真理,永遠存在!!!


    我們沒有八年,兩年都沒有,就算是算盤打,也得把它打出來!


    ……


    無數的畫麵從眼前閃過,無數聲音在耳邊響起。


    清晨的朝陽映照在紅星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光模糊了視線,江辰仿佛看到半空中出現一道道身影正注視著他們。


    百年征程,英雄輩出;


    革命先烈,英魂永駐!


    滿腔的熱血仿佛要噴湧而出,心中的迷茫和蒙昧皆為之一清。


    先輩曾走過路,他,江辰也想走上去試一試,他們擔過的重擔,他也想試著扛起來,哪怕隻是前進一小步也好……


    “敬禮!!!”


    在紀念碑前駐足敬禮後,江辰等人繼續前進。


    烈士陵園內的一座旗台旁,這裏是整個陵園的最高處,新兵們麵向國旗筆直的站立著,他們身後豎立著兩百三十五座白色的墓碑。


    墓碑上沒有名字,隻有一顆閃爍著紅光的五角星。


    葛洪濤邁步走到旗台旁,十幾名班長排長在他身後一字排開。


    今天的朝陽屬於他們,屬於新兵!


    “同誌們,今天將是你們今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天!


    三個月的新兵連,九十天的堅持和努力,無數汗水澆灌……


    現在,終於迎來收獲!”


    葛洪濤麵容嚴肅,看著眼前一百多名即將‘畢業’的新兵。


    “今天,在兩百三十五位為國捐軀的先烈注視下,你們將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希望你們能牢記自己的使命,繼承先輩們的精神和意誌,將忠於祖國,忠於人民,這八個字牢牢記在心中,刻在骨子裏!”


    話落。


    一麵軍旗被迎了出來。


    這麵軍旗將在所有人的手裏流傳一遍,也將先輩們的精神傳遞給他們。


    曾經有無數人,為了這麵旗幟獻出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


    它是軍人的榮耀和信仰,當它在大家手中流傳的時候,也象征著他們接過責任和義務。


    維護這麵旗幟的義務和責任!


    旗幟在所有人手中流傳一圈後,伴隨著嘹亮的軍歌緩緩升上半空,幾名禮兵開始挨個向烈士敬獻花籃。


    旗台下,新兵們默默注視著一切。


    當軍歌響起,革命的火焰就已經悄無聲息的傳遞了下去……


    升旗奏樂,敬獻花籃,接下來就該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授銜儀式了。


    連長葛洪濤,指導員陸銘,三名排長,以及一眾班長,接過由禮兵送來的軍銜、禮花,走進隊伍內開始給大家派發。


    肩章、領章,每人一對,然後,伴隨著連長葛洪濤的命令,大家彼此轉身,兩兩相對,用帶著祝福的笑容為戰友相互佩戴上象征著列兵軍銜的肩章和領章。


    “我是……軍人,我宣誓!”


    “我宣誓!”


    在葛洪濤的帶領下,一百多名佩戴著嶄新肩章的列兵齊齊高舉右手,麵向半空中的軍旗莊嚴宣誓。


    ……


    另一邊,一百八十公裏外的228團團部,團長辦公室。


    團長和政委已經收到下屬送來的新兵分配名單。


    同時被送來的還有一份三等功申請,上麵有新兵連連長葛洪濤,新兵連指導員陸銘,新兵一排排長趙宏斌,以及五班班長李剛的共同簽名。


    每年新兵分配都免不了扯皮,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閑下來,能拖幾分鍾是幾分鍾。


    抱著這樣的想法,團長和政委兩人非常默契得先翻開那份關於三等功申請的文件。


    簡單看一遍,政委將文件合上放到一邊詢問道:“老鄭,這個三等功……”


    兩人搭檔了這麽多年,鄭興國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想了想,他開口道:“雖然這個江辰身上已經有了一個二等功,但是,功就是功,那個二等功是他拚本事掙來的,這點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這個三等功也一樣!”


    “他在新兵連的表現和成績,配一個三等功綽綽有餘!”


    聽著老搭檔的話,政委略微沉吟片刻也跟著點了點頭。


    一個新兵,特別是在已經有一個二等功的情況下,若是再給他一個三等功,難免有些太紮眼了。


    可正如團長鄭興國剛才所說。


    功就是功!


    江辰身上的二等功是他冒著生命危險,憑自己本事掙來的。


    雖然,其中或許有一些運氣成分,但若沒有絕對的功績打底,上麵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就給他頒發一枚二等功勳章。


    新兵連立功的條件就擺在那裏,不管是誰隻要能達到要求,就可以摘走這枚三等功。


    兩年前的蔣舟就是因為考核成績優異成功摘走了一枚三等功。


    沒道理,現在輪到江辰就扣下不給吧。


    單單從兩人的考核成績來看,江辰的表現絲毫不在兩年前的蔣舟之下,某些項目甚至還有超出。


    比如,實彈射擊。


    這說不過去,也無法服眾。


    所以,經過簡單的商議討論,團長和政委兩人就迅速達成共識。


    三等功的問題好解決,真正讓他們頭疼的是關於新兵下連分配的問題。


    這不,團長和政委這邊剛討論完三等功的問題,還沒等翻開桌上另一份文件看一看呢,剛剛得到消息的參謀長就已經找上門來了。


    看著賴在辦公室死活不走的馮大參謀長,團長和政委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正發愁的時候,辦公室大門又一次被敲響了。


    “報告!”


    聽著門外傳來的聲音,鄭興國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用看,光聽聲音他都知道門外的人是誰。


    除了雷大炮這個滾刀肉還能有誰?!


    上次鄭興國溜得快,又有政委幫忙背鍋,可現在他卻是沒辦法再逃避了。


    “進來!”鄭興國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沒好氣的喊道。


    “團長!”


    “政委!”


    雷振軍進門先對兩位領導敬禮問好,然後才看向旁邊的參謀長。


    “參謀長也在啊。”


    馮耀撇了這家夥一眼,冷哼一聲道:“怎麽,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啊?”


    “嘿嘿,瞧你說的,你是參謀長,整個228團,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一個營長哪裏敢有意見啊。”雷大炮不軟不硬的回懟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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