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嫀尚存疑惑,就見一名男子自遠處屋舍的門內走出。那熟悉的身影,尤其那頭燦雪般的長發,讓孔嫀一下就認出了對方。


    “三哥!”


    對方似乎一怔,臉朝孔嫀所在的方向轉來,隨即回過頭,抬腳就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孔嫀以為孔遐沒有聽清,畢竟他看不見自己,抬腳就要追:“三哥,你別走啊,我是孔嫀!”


    墨隱瀾捉住孔嫀手腕:“別過去。”


    就在此刻,房門後轉出一名女子,她看到遠處的孔嫀與墨隱瀾,也愣了愣,目光在墨隱瀾身上多留了片刻,隨即三兩步就追上孔遐,問:“你不說一聲,就想去哪兒呀?”


    一雙白皙滑膩的玉臂,就在墨隱瀾與孔嫀麵前,毫不避諱地纏上孔遐的頸項。


    孔遐重重將女子揮開。


    “今天的反應怎麽這樣大?”女子不悅瞪他一眼,又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愉快地輕笑起來:“哦,我明白了。難道那邊的小姑娘,就是嫀嫀?”


    看著這一幕的孔嫀,不敢置信地張大了眼。


    孔遐將孔嫀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合的眸中浮上深刻的恥辱。


    孔嫀問那女子:“你是什麽人?”為何與三哥的關係看起來這樣奇怪。


    “你猜一猜呢?”


    孔嫀打量著她,對方的衣裙僅有胸部至大腿根處是軟綢,貼身勾勒著水蛇般的腰肢,其餘皆是薄如蟬翼的海棠紅輕紗,豐腴有致的身姿一覽無餘,就連修長白皙的雙腿也隨著拂動的紗裙若隱若現,儼然是妖嬈萬方的絕代尤物。


    就連孔嫀身為女子,多看她兩眼也不禁心旌搖蕩。


    “不要一直看她,她在使用魅術。”


    墨隱瀾抬手遮擋孔嫀眼睛,語含著清明之力,如泉滌過孔嫀神識,令她霎時清醒過來。


    孔嫀轉而去看孔遐,突然驚訝道:“三哥,你的眼睛能看得見了?”


    孔遐並不回答,隻看著孔嫀,壓抑著什麽:“你快走。”


    那女子又笑:“是啊,我把你三哥的眼睛治好了。嫀嫀,你三哥可是經常念到你呢。”


    孔遐朝孔嫀怒吼:“我叫你快走!”


    孔嫀皺著眉搖頭:“三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明不白的,你要我怎麽走?我爹呢,我爹在哪兒?”


    “孔遐,你這個妹妹的問題,還真是多呢。”那女子朝孔嫀走近,尚在軟語間,玉蔥纖指忽地化作遍生黑鱗的獸爪,尖銳鋒利,如颶風般直抓向孔嫀。


    墨隱瀾早有防備,振袖而動,直直迎上對方。


    兩股強盛的威壓瞬間相撞,帶起的氣流足令風雲色變,然而雙方心知肚明,他們皆未盡全力,隻是試探罷了。


    女子飛身後掠,嫣然笑道:“妖皇,我一直在等你出手。”


    墨隱瀾退回孔嫀身旁,沉聲道出一個名字:“百裏綺心。”


    “不愧是妖皇。”女子嬌笑,朝墨隱瀾送一眼秋波:“早聞新任妖皇手眼通天,果非虛傳。”


    孔嫀詫異低喃:“魔界雙君之一,魅君百裏綺心?”她驀地抬頭看去:“百裏綺心,一定是你傷了釋尊,嫁禍給我父親,還擄走我父親與族人,對不對?”


    “嘖嘖,別說得好像一切是你親眼所見似的。我撿到孔遐時,就隻得他一個人,你父親可不在我手裏。我倒是不怕被人冤枉,可我怕你錯過了元凶啊。”


    孔嫀哪裏會信:“不是你?那誰有這份能耐,能操控我父親傷害釋尊?”


    “你問我,還不如問你三哥。孔遐不是在場嗎?”


    孔遐朝孔嫀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孔嫀也知孔遐此時無法細說,她已打定主意,哪怕今次打探不到父親下落,也一定要救走孔遐。


    孔嫀下一刻閃身而出,掌中掀起重重火浪擊向百裏綺心,百裏綺心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卻見孔遐霍然擋在了百裏綺心身前,孔嫀輕聲驚叫,立即收住掌風。百裏綺心隨即消失,隻留下孔遐一人在孔嫀麵前。


    孔嫀剛停下腳步不動,一隻雪白的手驀地從她身後探出,如幽靈鬼爪般擊向她背心,就在即將落下的瞬間,那手卻被堅冰凝凍住,隻有短暫一瞬,卻足夠追來的墨隱瀾扭轉局勢,百裏綺心不得不回過身轉而迎上墨隱瀾。


    兩人隻對了一掌,便各自帶著孔嫀與孔遐遠遠分開。以他們的修為,若全力相搏,必要有所傷亡才能定勝敗。


    交鋒過後,孔嫀才真切體會到百裏綺心的法力之高。


    她正要開口,墨隱瀾已道:“百裏綺心,你要怎樣才肯放了孔遐?”


    “妖皇陛下。”百裏綺心喚墨隱瀾時尾音拖長,聲音媚極:“你怎麽不先問問,孔遐願不願離開我,而跟你們走呢?”


    孔嫀道:“這還用問,三哥難道會願意同與你這魔頭在一起。”


    百裏綺心也不生氣,隻朝孔遐道:“三哥,你好歹也表表態呀。”


    孔遐看著孔嫀:“嫀嫀,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走。”


    孔嫀完全沒想過孔遐會如此說,一時說不出話來。


    百裏綺心笑道:“你們都聽見了,這可是孔遐自己不走,不關我的事。”


    話畢,她突然帶著孔遐飛身而起,轉瞬就消失無蹤,僅有空中傳來餘聲:“妖皇,咱們後會有期。”


    孔嫀欲追,被墨隱瀾攔住:“不要追。你不了解百裏綺心其人,這魔女不僅法力高深,且最擅於奪心之術,能窺見他人心底最隱晦的秘密,還善於挑起人心裏的怨恨、憂懼、軟弱,使人心神薄弱,趁虛引人墜入其布置的幻境,一旦進入幻境,就完全受製於她。”


    孔嫀頓住身形,轉身看他:“能窺見他人心底最隱晦的秘密?她會讀心?”


    “不錯。若百裏綺心存意施展奪心術,就算靜如止水之人,也防不勝防,更毋論被她挑起了情緒變化的人。要想不被百裏綺心所製,那須有極強意誌。現在的你還做不到這點,若你不想泄露更多秘密給百裏綺心,就對其能避則避。讓我來對付她。”


    孔嫀思索一瞬,道:“我明白了。”


    雖找到了孔遐,卻對探尋事情真相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更添疑雲。即使孔嫀不表露,墨隱瀾也明白她此刻的失落,溫言道:“不要擔心,問機燈既然能找到孔遐,就一定也能找到尋叔,我們繼續找就是了。不管花多長時間,直到找著尋叔為止。”


    “可是隱瀾哥哥,你若離開妖界太久,如今魔界出世,妖界一些從前按兵不動的人也會趁亂生事吧,我擔心會耽誤你的正事。”


    墨隱瀾搖頭:“無事。”


    見始終勸不動墨隱瀾,孔嫀隻得讓他繼續同行。


    -------


    兩人沒有走出太遠,便見一條清溪,孔嫀正欲上前,卻突然扶著一旁樹枝,道:“隱瀾哥哥,我頭有些暈。”


    墨隱瀾道:“連日奔波,你也困了,不若睡上一覺。”


    隨著他話落,孔嫀身體已經軟倒,墨隱瀾攬著孔嫀,將她橫抱起來,銳目沉沉,望向後方的林子。


    一株古木後,很快有道海棠紅的身影閃現出來,立在離墨隱瀾不遠處。那女子嬌笑道:“妖皇,從你交手有所保留,我就知道妖皇有心與我一敘,隻不過是顧忌著你的小美人在場,不好開口罷了。”


    墨隱瀾淡淡道:“魅君果然善於捕捉人心。”


    百裏綺心:“哪裏,妖皇這顆心堪比金石,我是半分也窺不透。隻不過是想著,以妖皇的雄才偉略,不與魔界聯手共掌天下風雲,實在是可惜了。故而才特意折回來尋你。”


    墨隱瀾輕哂:“與你們合作可以,但孔雀族的幾人要交予我才行。”


    百裏綺心露出委屈神色:“原來妖皇還是不信我,孔雀王真的不在我手裏。”


    “不在你手裏,那就定在夙無厭手裏。連這點誠意也無,還談與我合作?”


    “誰說沒有誠意,我可以發誓,孔雀王真不在我和夙無厭手裏,若妖皇實在介意這個,我倒是可以為你打聽孔尋下落。”


    “如此就待你打探出孔雀王的消息,我們再談合作。”


    百裏綺心被噎了一下:“妖皇未免也執著些了,我是真不知孔雀王下落,你就不能問個我知曉的問題嗎?”


    墨隱瀾從善如流:“那孔遐又是怎樣一回事。”


    “孔遐?”百裏綺心嬌笑:“我與他還不就是男女間那檔事。他同我雙/修,天盲的眼睛竟變成了造幻之眼,斷掉的氣脈也宛若新生,你說,他還願不願離不開我呢?”


    “造幻之眼?”


    “是啊,誰能想到,孔雀族的廢物,原來竟擁有隻要眨眨眼睛,就能造就幻境的能力。我連這樣的隱秘都告訴了你,你總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百裏綺心頓了頓:“再說,我可是為妖皇解決了一個嫀嫀的愛慕者,你還不感謝我?”


    墨隱瀾冷笑。


    百裏綺心又嬌嗔:“你也不要隻問嫀嫀有關的事嘛,好像我就沒有別的作用似的。妖皇生長於天界,定然是想有一天重回天界的,那麽這妖界,如何盛放下妖皇的野心?我可是能幫妖皇成大業的人。”


    “說這麽多,你是想要我與你合作,還是與魔界合作。誰都知道,魔界可不隻一個魔君。”


    百裏綺心笑起來:“自然是與我了。夙無厭那個人,就如他名字一樣,貪得無厭,又無人不厭。妖皇一定不會樂意與那種人合作。”


    “其實……妖皇陛下。”百裏綺心突然看向他懷中少女:“我若是你,要麽把孔嫀殺了,要麽把她給藏起來,這麽大個弱點暴露在人前,妖皇就不怕受製於人?”


    墨隱瀾語帶涼薄:“我像是會受他人脅迫的人?女人再寵,又怎能與吾父遺誌相比。”


    百裏綺心細細審視墨隱瀾,辨別著他話中真假,卻一無所獲,就道:“正是如此,妖皇是做大事的人,豈能耽於小小一個孔嫀。別說妖界不知有多少女子任妖皇挑揀,就是我,自從見識過妖皇風采,這心裏就再放不下了。”


    百裏綺心走向墨隱瀾,移步間輕盈嫋娜,風情萬種,她朝他偎去:“若妖皇願與我雙/修,我那些男寵就一個都不要了,隻一心服侍妖皇,可好?”


    墨隱瀾側身避過,身影須臾已在丈外:“我嫌髒。”


    百裏綺心遊刃有餘的麵具第一次碎裂,麵色不善,咬牙切齒,這個墨隱瀾果如傳聞中般傲慢張狂,叫人既心癢又怨恨,就道:“若是孔嫀也變得與我一般,妖皇會不會也嫌她髒呢?”


    墨隱瀾唇邊淡諷的笑意隱去,麵容浮上冷厲:“魅君若是擅動孔嫀,可別怪我翻臉無情。我雖不會為孔嫀改變原則,可誰若妄動她,就是與我作對。”


    百裏綺心已恢複先前的世故從容:“是是是,妖皇對孔嫀興味正濃,我記住了。我還想與妖皇合作呢,我不會傷害孔嫀的。”


    她心裏既不痛快,便貶低孔嫀來刺這個對他不假辭色的男人。


    墨隱瀾看百裏綺心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又殺意沸反,在墨隱瀾深深的鳳目中如綻血色之華,叫閱人無數的百裏綺心也一時失神。


    百裏綺心知道,那是墨隱瀾在告誡她對孔嫀的出言不遜。


    她驀地對眼前的男人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按下那抹心悸,百裏綺心笑道:“那妖皇好生考慮我的提議,我會再與你聯係,再會了。”


    百裏綺心給墨隱瀾拋了一記飛吻,消失在空朦山水之間。


    ------


    接下來一連數月,墨隱瀾與孔嫀按著問機燈的指引,一路找尋孔尋與孔雀族人,可每次都是隻見著孔遐與百裏綺心。


    孔尋,孔澤,孔印,孔慕,恍若化作煙雲消失了般。


    一次又一次的尋無所獲後,孔嫀試著用自己的血祭奠問機燈,與其溝通後,麵色陡變:“隱瀾哥哥,為何我用問機燈找父親的行蹤,任何回應也沒有?”


    墨隱瀾沉默一瞬:“我問詢尋叔下落也是如此。”


    孔嫀愣了愣,嘴唇有些顫:“隱瀾哥哥,難道我父親已不在世間?”


    “嫀嫀,我又試問了別的事,問機燈實則並非萬事皆有結果,有些隻能問個大概,有些根本得不到回應。”墨隱瀾斟酌道:“或許尋叔身上有什麽與氣數相連的秘密,這就是問不出來的。”


    “是這樣嗎。”她努力控製著心底的迷惘和冷意,極輕聲道:“我知道了。”


    墨隱瀾與孔嫀這一路上,有時也會遇到魔人侵襲人間寺廟抑或城鎮,孔嫀雖急於尋父,卻天生見不得強淩弱,能幫上忙的,都會順手幫上一幫。墨隱瀾絕非日行一善之輩,但他不會讓孔嫀隻身涉險,自然也要跟著出手。


    因墨隱瀾的修為卓絕,孔嫀的鳳凰真火雖受境界所限不能持續施放太久,卻是陰物魔物的克星,又因兩人的容貌實是惹人注目,故此,這兩人殺魔扶弱的名聲竟還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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