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發現了大自然裏有一種美麗的花,叫作罌粟。這罌粟不單美麗妖嬈,而且還有一個神奇的妙用:罌粟的提取物——鴉片,居然和我們的身體在快樂時所產生的物質極為相似。


    嗎啡是鴉片中最主要的生物堿(含量約10%~15%),1806年法國化學家卜澤爾蒂納首次將其從鴉片中分離出來。他用分離得到的白色粉末在狗和自己身上進行實驗,結果狗吃下去後很快昏昏睡去,用強刺激法也無法使其興奮蘇醒;他本人吞下這些粉末後也長眠不醒。據此他用希臘神話中的睡眠之神嗎啡斯(morpheus)的名字,將這些物質命名為“嗎啡”。


    也就是說,嗎啡模擬了幸福時的人類分泌係統,嗎啡是山寨版的幸福物質,嗎啡讓人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取了原本需要長期艱苦努力才能取得的歡愉,嗎啡讓人類的幸福速成而又廉價。


    但是,且慢!嗎啡在帶給人短暫的“偽幸福”之後,人的身體就進入了成癮的狀態。它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樸素而有節製地享受幸福的身體了,它變得貪婪而失控。它對毒品的渴求越來越烈,毒品已經成了一種罪惡的“營養素”,整個神經係統對它形成了不可遏製的依賴。它們就像幹渴的土地,需要毒品定時來灌溉,隻要供應不上,機體就變成了一架瘋狂的機器,引起一係列極為痛苦的症狀。為了防止這些症狀出現,吸毒者隻有不斷尋找毒品,飲鴆止渴。隨著時間的推延,吸毒者對於毒品的需求越來越大,兩次“灌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這時候,吸毒者就完全淪為了毒品魔爪中的“人質”,他們每天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惜一切手段去攫取毒品。他們在敗光了自己的財產之後,開始販賣毒品、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這是一條悲慘的通往地獄的狹路,但在它的入口處,卻分明書寫著“幸福”二字。你仔細端詳,才能發現那是盜版。


    這就是吸毒者大致的軌跡。


    當我所寫的戒毒題材小說《紅處方》將在文學期刊上發表的時候,受到了嚴格的審查,其中最主要的是刪除了描寫吸毒者最初階段感覺歡愉和幸福的部分。


    我說,為什麽呢?


    刪節者說,這樣會鼓勵吸毒。他們會覺得吸毒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我說,可這是事實。正是因為最初階段的假象,才會誘使不明真相的人深陷其中。


    刪節者說,不管怎麽說,不能把吸毒寫得有快感。年輕人好奇,他們會追求這種快感,事情就複雜了。


    我說,如果一件事,一開始就給人很痛苦的感覺,人們本能地就會排斥它,也就沒有那麽危險了。最可怕的情形就是剛剛涉入其中的時候,看到的是鳥語花香,而其實危險就潛伏在這種看起來很舒適歡愉的表象之下。


    刪節者說,不管怎樣,書中隻能描寫吸毒的痛苦,痛不欲生,這才能起到正麵的教育意義。


    我最終沒能說服他們。據說,一般的稿子隻要三審就行了,我的稿子審了七次。


    說這段陳年往事,我隻是想再次重複,人們在尋求幸福的道路上,要提防魔鬼的化身。真正的幸福,絕不是靠一種化學藥品就能達到的,你要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


    內啡肽是神奇的,我們要做自己內啡肽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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