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言靠在沙發上,挑了挑眉,聽他繼續說。


    “你去演出,我就送你花,大捧大捧的花,演出現場、家裏、公司,全是我送的花。後來覺得總是買太不方便,幹脆就開了花店,想送多少送多少,想送什麽樣的就送什麽樣的。”


    為了給老婆送花方便,所以開了家花店,服氣。


    許輕言朝他招手:“那我是什麽反應?”


    梁見空頓了下,還頗有點不滿地說:“你嫌太多,讓我拿去賣。”


    許輕言忍不住笑出了聲,感覺是她會做的事。還欲開口,手裏突然多出了一束花,花香清雅,馥鬱芬芳。


    她驚訝地抬起頭,雙眸茫茫地尋找他的方向。


    她的方向不對,他悄悄繞到另一邊,低頭在她的眼瞼落下一吻:“你雖然看不見,但是,以後可以天天聞到花香。”


    花店叫“一隅”,因著許輕言喜歡素雅,花店的風格也很雅致,他想著可能某一天,她能看見了,一眼便能愛上這間小小的他們的花花世界。


    梁見空一個人打點了所有,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比起許輕言的內斂寡言,他的性子可塑性極強,完全可做到左右逢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所以,花店開張的那天,竟是有許多人前來道賀。


    自那天起,梁見空就在一樓打點生意,定時陪許輕言去醫院做康複訓練,許輕言從來不會在梁見空麵前流露任何負麵情緒,每一次訓練都做得十分到位,三個月下來,手指恢複情況良好,起初她會用單手彈琴,後來逐漸能用上雙手。比起許輕言的淡定,梁見空要更加激動,他心心念念就是許輕言的手能恢複,重新彈琴。


    當她終於能用雙手演奏一首曲子的時候,縱使還是無法企及她巔峰時候的水平,但已經是驚人的奇跡。


    梁見空抱著她久久不能言語。


    許輕言拍拍他的背,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的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感:“哭了嗎?”


    梁見空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緊緊閉上眼:“沒有。”


    半晌,她的耳畔又響起他沙啞的嗓音:“我愛你。”


    漸漸的,偶有顧客會被琴聲吸引,側耳傾聽,忍不住問,店裏放著鋼琴曲嗎?


    梁見空指指樓上,現場演奏。


    因為知道現在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拿命換來的,所以他們格外珍惜,小心謹慎,不緊不慢地過著他們的生活,時光在“一隅”裏也變得溫柔起來,散發著雲卷雲舒,歲月靜好的味道。


    時間長了,會有人來尋問老板娘招不招學生。這倒是有點出乎梁見空和許輕言的意料,兩人仔細商討了一下,越聊越覺得可以,隻不過梁見空唯一擔心的是許輕言眼睛看不見,不方便,也怕她身體吃不消。可許輕言卻覺得這是好事,表露出異乎尋常的積極性,她願意去挑戰,因為她不想成為梁見空的累贅,兩個人在一起的生活,她也想有自己的貢獻。


    真的要招生,這事就得好好琢磨了,其實如果找趙前幫忙,會容易許多。但他們不想那麽高調,還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慢慢來。免費試課的消息散出去後,少數家長琢磨著孩子有點藝術的熏陶還是挺不錯的,誰心裏沒點小虛榮。他們覺得這裏環境很好,老板待人接物也很周到,最重要的是鋼琴老師不同尋常,縱然眼盲,卻絲毫不影響她淡然的氣質和不俗的演奏水平。


    偶爾梁見空還是會覺得委屈了許輕言,這“一隅”天地收納了她的光芒,卻也掩藏了她的光芒。許輕言卻大為滿足,她太愛這樣的生活了,“一隅”簡直就是她夢想中的聖地,不念虛無,不懼惘然,隻因所有的美好都觸手可及。


    小小的遺憾是,將近一年的時間,她的眼睛一直未好。


    這一年該過去的風頭都過去了,曹勁也悄悄來看過他們,趁著許輕言走開,轉頭告訴梁見空上頭希望他能歸隊,梁見空沉默了會,還是拒絕了。


    曹勁:“你不想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幹一番?”


    梁見空拿起一罐啤酒晃了晃,望著不遠處:“想啊,但現在不是時候。”


    曹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再作聲。


    晚上,兩人依偎在床上,許輕言問他:“曹勁跟你說了什麽?”


    他把她抱在懷裏,咬著她的耳朵含糊道:“沒什麽。”


    她怕癢,躲開他,幹脆道:“你想回去嗎?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都適應了,能照顧自己。”


    梁見空無奈她的聰明,但他堅持道:“是我還想當兩年花店老板,前十年累得夠嗆,還沒緩過勁來。”


    她在黑暗中摸到他的嘴唇,梁見空閉上眼,回應著她柔軟的親吻。


    這一刻,許輕言覺得就算一輩子看不見,她也沒有最初的懼怕了,因為梁見空和時間給了她溫潤的力量,去抵抗黑暗中的不安。


    梁見空雇了一名音樂學院的大學生幫著許輕言照看孩子,她眼睛看不見,在教學上很有難度,需要有人幫襯。但好在她功底深厚,五感天生敏銳,對孩子們非常耐心,教學也越來越順手。他們的教室沒有因為生意的火爆而擴大,她精力有限,無法顧及太多孩子,竭盡全力保質保量是她對自己的要求。


    梁見空的生意也越做越好,確實有點忙不過來,隻好雇了一個店員。這天,與他們合作的婚慶公司臨時派來一單生意,他不得不跑一趟,隻好跟許輕言交代了一聲,說是一個小時一定回來。許輕言倒是沒什麽,下午的課已經結束了,她就自己練練琴,反正店裏還有人看著。


    梁見空走後不久,店員突然說是家裏出了急事,得回去一趟,要二十分鍾才能回來。許輕言想來快到下班的點,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事,爽快放行。


    可偏偏這天的生意就是淡不下來,有幾個女學生伴著清脆的笑聲跑進店裏,嘰嘰喳喳地挑選起花來,聽上去是因為教師節快到了,要給老師買花。


    許輕言現在很愛這樣青春活力的年輕人,這讓她不由想起她愛撒糖的小太陽,小太陽現在跟著趙前混,他會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時常給她電話,他很想她,委屈地說看不到她,他都要抑鬱了,然後,電話就會被梁見空接去,說是他來給他做下心理治療。


    許輕言主動起身給女孩子們介紹起花語來,別看她平時總是在樓上教琴,花的專業知識該知道的她一個都不少,畢竟她可是這家店的老板娘。


    女孩子們性格很好,商量了一會便決定了:“哦哦,好呀,就姐姐你推薦的三種吧,滿天星多一些,包裝紙能選嗎?”


    “可以啊,你們老師喜歡什麽顏色?”她挑選出幾款花樣,鋪開在她們麵前,“這張淡紫色的很配你們挑選的花色,不會喧賓奪主,顏色也很溫柔,很適合送老師。”


    女孩子們也是一眼就看了喜歡,連連稱好。


    許輕言笑言:“那我替你們包起來。”


    “姐姐,你氣質真好。”女孩子們忍不住道。


    許輕言愣了愣,她以前身上總是自帶一種疏離,不太好讓人接近,可這些日子好像有點不一樣了,雖然身體有疾,看上去還是淡淡的樣子,卻讓人覺得恬淡中有股向上的力量,不再拒人於千裏,哪怕隻是靜靜望著,也覺得舒服。


    她過去不喜玫瑰,總覺得玫瑰飽含的感情太濃烈直接,可現在她覺得生活就需要點玫瑰的熱烈,人這一生何嚐不似花期,花開有時,花落有時,難免遇見疾風驟雨,便會提前凋零。所以,在盛放的時候,便要努力活著,不負昭華。


    梁見空回到店裏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幕。


    許輕言著一身藕色長裙,站在玫瑰花前,輕輕歪著頭,把及肩的長發別在耳後,露出秀氣的耳垂,凝神望著玫瑰,手中的剪刀細致地剪去多餘的枝葉。


    這便是他今生見過最美的畫麵。


    似有感應,她回過頭看到門口的他,笑了笑:“今天的玫瑰真漂亮,剩下的能帶回家嗎,我想放在客廳。”


    梁見空像是被定了身,張了張口,愣愣地望著她,無法言語。


    她見他臉色不對,頓時反應不過來,慌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走過去,緊張道:“出什麽事了?”


    梁見空隻是看著她,要笑不笑,神情古怪極了,太陽還未落山,半落不落的光芒自他身後照進來,幻化出淡淡的金色虛影。


    心狂跳不止。


    許輕言仰起頭,眯起眼,這一刹那的陽光,仿佛和記憶中最後一眼陽光重合。


    她的視線落入他微紅的眼眸中。


    他終於等來她說:“一隅和我想的一樣漂亮。”


    全文完


    本書由 luoshao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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