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市場,風向十分重要。明麵上隻是輸了一個項目,可實質上,更大的損失是市場對衛氏堅不可摧的地位的強大信心。


    信心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卻分分鍾能引起投資收縮,股價下跌,進而引發一連串雪崩式的下滑。


    當然,就目前的狀況而言,這有點危言聳聽了。但作為公司的決策者,居安思危,及時遏製不好的勢頭,至關重要。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商場尤為適用。


    遠慮近憂之下,衛永德神色有些疲憊。他抽出一個文件夾,在會議桌上一推,示意董事們傳閱。


    “這是我們的人拿到的餘氏投標方案。”


    衛修手握重頭股權,座位在衛永德下首第一個。他拿到標書,隻翻開掃了幾眼,便嗤笑一聲,拎起丟給了對麵的衛永言。


    衛永言不防之下差點被砸中,氣得就要拍桌子,被衛永德掃了一眼,堪堪忍住,翻開方案,看了起來。


    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麵上滿是不可思議,又似有些難堪地不願承認,“這……”


    衛永德也是滿心複雜。


    原因無他,餘氏這份方案的路線,很像衛修之前提出的草案。隻是經過董事會幾次討論——主要是在衛永言的極力反對之下,最終沒有被采用,而是取了另外一套方案,提交上去。


    “好你個小畜生!”


    “砰”地一聲,衛永言終究還是拍了桌子,“是不是你出賣給餘氏的?”


    衛修以為自己對這個父親的不分青紅皂白已經麻木了,可仍是止不住心中的陣陣翻攪。


    他冷笑一聲,“你當我遺傳到你的愚蠢了嗎?我手裏握著衛氏的將近三分之一,我會挖自己的牆角?”


    老子跟誰合作,也不會跟餘致遠合作啊!


    老子還在賣力挖他的牆角呢!


    衛永德輕咳一聲,喝止衛永言,“冷靜點!這份方案,的確跟阿修的草案太過相像了,如果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


    底下董事們聞弦歌知雅意,這是懷疑有內鬼了。


    在方案傳閱一圈後,幾乎所有人都認可了這一點。


    同時不免扼腕,這是跟勝利擦肩而過——不,是把勝利拱手相讓啊!


    商業間諜固然可惡,可自己人的眼瞎,讓失利更為難忍。


    這還是親爹呢。


    衛永言麵上青一陣白一陣。當初反對聲音最大的是他,還遊說聯合了幾個關係好的董事,在投票決議中否決了衛修的草案。


    這簡直是打臉……


    “嗬,”衛修閑閑倚在皮椅中,轉著手中的金筆,似笑非笑,“拿著我的東西獻給餘氏,問過我的意見了嗎?大伯,這事可不能輕易放過啊。”


    那還用你說。


    衛永德也覺得麵上無光,輕咳一聲,“按照章程,會啟動對當初接觸過草案的所有人的調查程序,事關重大,希望大家積極配合。”


    交頭接耳的眾董事紛紛應是。


    “嗯,重點查查有沒有人大嘴巴對身邊人泄密,畢竟馬上風什麽的,可強勁……周伯你咳什麽?”


    周伯被口水嗆到,好容易止住,“那叫‘枕頭風’。跟馬上風不是一個意思……”


    衛修眨了眨眼睛,“哦……枕頭風,上回可是有人被吹得違規帶了非董事來參加董事會會議呢。”


    之前衛永言帶了鄭承望進來,被衛修嘲了出去。


    在座沒有哪個不知道“馬上風”的意思,結合鄭承望的出身,不少人都低著頭偷笑。


    衛永言氣得鼻子都歪了,指著周伯,“你還不是帶了閑雜人等進來?”


    “周伯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同時也保障整個董事會的安全,”衛修理直氣壯,“你帶的人要是不服氣,大可以跟周伯過幾招,要是能贏過周伯,我也允許他以保鏢的身份陪同你進來。”


    衛永言:“……”


    誰特麽想當保鏢!


    誰不知道這周伯一副掉到人堆裏都挖不出來的普通老頭子模樣,其實是特勤人員出身,身手了得?


    ……


    這邊衛氏父子唇槍舌戰激烈,餘宅中,餘致遠春風得意地坐在沙發中,身邊隔著半個人距離,梅衫衫坐得端正。


    餘母暗自滿意。沒有黏黏糊糊掛在男人身上,還算有點教養。


    “……致遠是男人,工作忙總出差是沒辦法,”她接著剛才的話題,“可這樣我什麽時候才抱得上孫子?衫衫,你還是把你那畫廊關了,他出差你也好跟過去照顧,爭取肚子早點有動靜是正經……”


    作者有話要說:  33:這隻小狼狗太貴,養不起,pass。


    修修:不要pass不要pass!我自帶狗糧!還能掙錢!還很聽話!指哪兒咬哪兒!還、還很大!再考慮一下嘛qvq


    感謝老舟、晨曦微露、冰桔檸檬和一位沒具名的小天使灌溉營養液~


    ☆、xxiv


    -chapter 24-


    “……致遠是男人,工作忙總出差是沒辦法, 可這樣我什麽時候才抱得上孫子?衫衫, 你還是把你那畫廊關了, 他出差你也好跟過去照顧,爭取肚子早點有動靜是正經……”


    男人工作忙就是沒辦法, 女人就活該貼著他當老媽子,還兼暖床生娃是吧?


    梅衫衫暗裏白眼翻上天, 麵上怯怯地滿是羞赧, 垂著頭玉指緊絞, 聲音訥訥如蚊,“可是我……致遠他……”


    餘母看見她這副扶不上牆的樣子就來氣,無奈這媳婦身嬌體弱, 她還指望她趕緊懷孕生個大胖小子, 又不好發火嗬斥她——萬一又把人弄病了, 那得調養到什麽時候去?


    當初就不該娶她進門……


    有火不能發出來,那股憋屈的感覺憋得她渾身難受,呼吸都不暢了。


    轉眼又見兒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媳婦瞧,那一臉的癡迷, 她更火大,調轉槍頭,“致遠你說!”


    餘致遠正感歎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員, 瞧這逆來順受的小可憐模樣,簡直渾然天成,也無怪火眼金睛的他當年都看走眼了, 奧斯卡評委會欠她一個終身成就小金人……冷不防被老媽吼了,他:“……啊?”


    被媳婦迷得都聽不見媽說話了是吧!


    餘母氣得眼前發黑,“你是一家之主,這難道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今天就去把那畫廊關了!你翻過年虛歲都35了,人家比你小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你是想急死我嗎?還是你還想跟那個徐詩音複合不成?!”


    那徐詩音嫁了美國佬又離婚、還有臉回來找致遠,到時候就是二婚,還不如梅衫衫呢!


    “媽您別著急,順順氣,我都說了跟詩音沒什麽了……”餘致遠正要安撫,轉念一想,畫廊又不是他的,正主都不著急,他幹嘛要在前麵擋著?


    左右不是他吃虧,他就冷眼看梅衫衫怎麽應對。


    “好……好的,都聽您的。”


    弱聲弱氣,千依百順,十足的受氣包——餘致遠直覺沒這麽簡單,靜等下文。


    “那……前幾天徐老先生放在我這裏寄賣的一幅雷諾阿,我這就給他退回去……還有那天王老先生托我尋的幾幅畫,我等下就去回絕他。還有a交所的李理事長……”


    餘母變了臉色。


    這幾位,都是說話很有分量的重量級人物。


    餘氏發跡迅速,積累了可觀的財富,可根基畢竟不夠深厚。而很多時候,有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可比錢更值錢。


    跟這些權柄在握的人搞好關係,受益無窮;可反過來,要是得罪了人家……


    念及這媳婦出身低微,要是她不會處理,回絕的時候讓人家覺得餘家不會做事,餘母麵上閃過重重複雜的掙紮,最終一咬牙,“你先別著急!生意關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家委托你,也是看著我們餘家的麵子,答應的好好兒的,怎麽好貿貿然改口?別讓人以為咱們餘家人不守信用!”


    梅衫衫像是被弄糊塗了,不知所措,“那、那我……”


    餘母:……還要我明說是我見風使舵改主意了嗎?!


    餘致遠仿佛目擊了一場兵敗如山倒。一擊即潰的那種。


    敗軍之將是自己老媽,他隻能出麵挽尊。


    “這些誰讓你之前不提?”他拉下臉,“你不提,媽怎麽知道!餘家做生意以誠信為本,接受的委托自然要做好。畫廊的事情,等你把這幾位老先生的委托完成……”


    “李理事長是女性。”梅衫衫糾正。


    “……把他和她們的委托完成,之後再說吧。”餘致遠趕緊轉移話題,“媽,中午吃什麽,這麽香?”


    ……


    吃了頓午飯,又因為跟傭人搶著給餘母端飯而摔碎了一個挺貴的碗,梅衫衫在餘母那裏積攢夠了瀕臨怒氣的厭煩值,當她提出告辭時,餘母已經恨不得夾道相送。


    然而餘致遠也同時起身,又讓餘母心裏很不是滋味。


    轉念一想,兒子不跟兒媳一起,孫子從哪兒來?


    總算放平了心態,招手讓梅衫衫來拎她讓傭人給餘致遠備下的大包小包補品湯水。


    梅衫衫木訥訥地連連擺手,“我用不著這麽多……您太客氣了,還是留著您自己用……”


    ……誰是給你的啊!


    這媳婦軟弱,可倔起來根本是個死心眼,推辭幾下後,竟然急得一跺腳,丟下一句,“我先走了您快回去吧別送了!”轉身逃也似地跑了。


    “……”


    餘致遠無奈地接過那堆沉得要死的東西,向餘母道過別,跟上。


    把東西丟進後備箱,他坐進車裏,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對上梅衫衫鄙視的眼神,他沒好氣道,“那麽氣我媽,你有恃無恐是吧?”


    “怎麽會無恐?我一個弱女子,地上掉根針都能嚇得我先心病發作。”


    “行行行,你弱你有理。”餘致遠認為跟她爭執毫無意義,發動了車子,邊道,“前次和你說的事情,我有一個追加提議。我媽盼孫子盼得緊,以後也會催個沒完。一事不勞二主,不如你幫我生個孩子,就算等我這邊上市後公布離婚,他可能也就才出生,不會有什麽陰影。當然,撫養權必須歸我,我可以多付贍養費,房產,股權,都可以商量。”


    “你臉朝這邊轉一下。”


    餘致遠不明所以地轉頭,隻聽“哢嚓”一聲快門聲,他莫名:“……你幹什麽?”


    梅衫衫點開相冊看了看效果,收起手機,“攝影。這張照片命名為‘商人說夢’,太生動傳神,我覺得明年哈姆丹國際攝影大獎那十幾萬美金的頭等獎金,毫無疑問歸我了。”


    餘致遠:“……”


    “我再明確答複你一遍,鑒於我們的離婚手續已經基本辦妥,你當初的目的都已達到,我希望能盡快兌現我應得的部分,並公布消息,之後我們各不相幹。”


    她的態度是少見的堅決,不留餘地,餘致遠皺起了眉頭。


    他喜歡的女人類型,是那種熱情妖嬈,最好沒什麽腦子的肉彈美人。商場爾虞我詐已經夠累,他用女人來消遣,不想再鬥心眼。即便交往最久的徐詩音,也是被捧著長大的嬌小姐,偶爾作一作是情趣,斷不至於使手段算計他。


    生孩子隻是個靈光一現的想法,感覺孩子有個聰明的母親也並不賴。但是這種很難預測她的下一步行動的聰明,讓他不自覺地有些忌憚。


    誠然,她不會單方麵泄露離婚的消息。他已明確表明過利害,貿然行動有損餘氏利益,隻會激怒他。她素來滴水不漏,不會冒這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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