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衛修拿出了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


    梅衫衫狐疑地接過。那畫居然還不在這裏?


    她垂眸一瞥,瞬時臉頰耳根熱成一片——


    屏幕上,赫然是前置攝像頭照出的,她的臉。


    幾、幾個意思?


    最美的……?


    ……她嗎?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對,衛修探頭過來,俊臉也出現在鏡頭中,與她頭挨著頭,畫麵親密。


    緊接著,便聽他哦了一聲,“點錯了。”


    梅衫衫:“……”


    自作多情了。


    她窘得幾乎是將手機扔回了衛修懷裏,視線遊移著,咕噥,“我說呢!嚇我一跳!”


    啊啊啊!梅衫衫你也太自信了!什麽最美的,羞不羞啊!


    衛修又在手機上點了一下,再次遞給她。


    梅衫衫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設,接過來。


    一看,再次想把手機丟還給他。


    “……你故意戲弄我是不是?”


    “沒有啊,”衛修無辜地指著桌麵背景,“在我眼裏,在我心裏,就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駁。”


    “……”梅衫衫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被當做桌麵的照片中,她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神色恬淡,眼睛沒有看鏡頭。顯然是偷拍的。


    問:一個男孩子,偷拍你的照片,當做手機桌麵,還特意讓你看到,這代表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baby記得那次約會~那夜我想你想的無法入睡~


    周伯:是每夜吧,眼都是綠的。


    ☆、xxx


    -chapter 30-


    答案呼之欲出。


    靜謐的收藏室內,呼吸可聞。油彩和畫布特有的氣味中, 隱隱的仿佛能聞到一絲淡淡的青檸味, 幹淨, 清新。心中的那隻小鹿,像是要把它這些年缺席崗位所落下的功課全部一次性補齊似的, 悶著頭在她的胸腔裏橫衝直撞,撞得那道名為理智的牆晃了幾晃。


    女人天生就有第六感, 對於男人是否對自己有好感這件事, 總是敏感的。


    梅衫衫更不是個遲鈍的人。若是硬要說自己在此前沒有意識到衛修對自己有意, 那顯然是在裝瞎了。


    年輕的男孩子,手是溫暖的,感情是炙熱的, 喜歡也來得轟轟烈烈。他似乎也沒有刻意隱藏, 囂張地將這份喜歡寫在臉上, 熱烈地含在眼眸中,不加掩飾地表現在一舉一動裏,真摯得能讓幹涸的沙漠裏開出花來。


    就算因她上次的回避而那麽惱怒,可沒多久, 還是再次主動靠近。桌麵上那張照片,看衣著和背景,不就是送畫那天交換聯係方式時偷偷拍的麽?


    可他們才認識多久?


    而且, 在他看來,她應該還是個有夫之婦吧?


    為了避免破壞畫中的油彩,這裏避開了直接的自然光照, 溫度也控製在20度左右。剛才走來走去時還不覺得,此刻靜立著,冰冷的空氣撫上身體,梅衫衫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狠了狠心,就要將手從那隻源源不斷將熱力傳輸過來的手掌中抽出來。


    “很冷嗎?”衛修仿佛毫無所覺,不僅沒讓她鬆手,長指反而順勢滑入她的指縫,從普通的牽手變成了十指緊扣,還若無其事地拉著她往外走,“都怪我,想給你個驚喜,沒能提前準備外套……我們先下去吧,待會兒吃完飯,我讓人送衣服過來,你要是還想看,我們再回來。”


    “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呃?”梅衫衫愕然。


    “今天是我的生日,”衛修又重複了一遍,“到目前為止,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生日。我覺得,應該還可以再堅持一下,你認為呢,衫衫?”


    梅衫衫一句幹巴巴的“生日快樂”卡在嘴邊。


    最開心……嗎?


    可是明明是他帶她來看畫,給了她一個驚喜啊。


    拒絕在某種程度上和作戰是一樣的,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一開始沒能甩開他的手,那麽被一路牽著回了展館,在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布置好的餐桌前坐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麽多價值連城的畫作的注視下吃飯。”


    終於重獲自由的手在桌下蜷著,試圖遺忘那溫暖幹燥的觸感,梅衫衫歉意道,“生日快樂。我不知道是你生日,都沒有準備禮物。”


    衛修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麵前。


    “沒關係,我允許你之後補上。”


    梅衫衫:“……”


    那還真是謝謝少爺格外開恩了。


    美術館不歡迎油煙,因而菜肴十分清淡,以時蔬色拉為主,但烹製的鮮香可口,顏色也搭配得清新爽利,令人食指大動。


    衛修把切好的牛排遞給梅衫衫,見她嚐了一塊,眼睛一亮,笑了,“看來我得向廚師討要菜譜了。”


    梅衫衫想起那盤鹵豬蹄,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話中的深意,她自然聽得出來,她理應委婉地拒絕,可那盤鹵豬蹄的遭遇,讓她實在無法開口——今天是他的生日呢,還是不要惹他生氣了。


    而衛修的下一句話,立刻吸引了她的全盤注意。


    “那天你問我,是誰對我恨之入骨,想要置我於死地。我說說來話長,但其實說簡單,也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最巴不得我消失的人,無非是那幾個姓鄭的,還有我父親。”


    他表情平淡,提起自己的親爹對自己厭惡如此,好像談論天氣一樣波瀾不興。


    “……為什麽?”梅衫衫艱難地問。


    “鄭倚菱在我父母結婚前就跟了我父親,兩人一直藕斷絲連。我母親性子單純,一場商業聯姻,她卻動了真情,然而結婚四五年,她一直想要孩子,卻遲遲沒有懷孕。在第六年,她終於如願生下了我,可是我還沒滿月,鄭倚菱就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找上了她,說那孩子名叫‘承望’,是父親取的。”


    “母親病了一場,外婆很憤怒。當時祖父還在,押著父親負荊請罪,保證那個孩子隻能是鄭承望,不可能姓衛,又做主將衛氏的部分股權給了還在繈褓中的我,以作補償。”


    “周家和衛家之間,利益關係也是盤根錯節,不宜徹底撕破臉,加上母親不願離婚,這事就先這麽過去了。兩年後,祖父祖母飛機失事,大伯和父親根基不穩,為了鬥叔伯鬥堂兄弟姐妹,需要依仗周家的支持。那可能是母親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吧——父親時時陪伴她,極力討好她,好像把鄭倚菱母子忘到了天邊。”


    梅衫衫不知不覺間,已經放下了刀叉,屏息靜聽。


    “一晃幾年,大伯和父親在衛氏越來越占上風,慢慢把帶頭挑事的幾個叔伯都壓了下去,連站錯隊的人也都一一逐出。我在父母恩愛、家世顯赫的錯覺中漸漸長大,母親婚後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我,之後再想給我添個弟弟妹妹,都沒能如願,對我更是溺愛有加。我是衛家最眾星拱月的三少,誰也不能逆了我的意思。”


    梅衫衫完全可以想象小小的衛修驕縱不可一世的樣子。


    “然而假象就是假象,哪怕維持了十二年之久。也許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就是那麽盲目吧——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才在無意間發現,原來父親和鄭倚菱母子一直藕斷絲連。當然,我很懷疑是鄭倚菱故意讓她發現的。”


    “那……”梅衫衫緊張地攥住了餐巾。她有不好的預感。


    “她很崩潰,去找父親對峙,而一直表現得像個模範丈夫的父親說,那是他的長子,還有生了他長子的女人,他總不能放著不管。又說她太多心,不大度。”


    衛修深吸一口氣,“那天我就在外間,聽他們爭吵。後來母親紅著眼眶出來,拉著我就走。我……我應該阻止她開車的,她明明神情恍惚,情緒那麽不穩定。家裏又不是沒有司機……”


    “那不是你的錯,”梅衫衫忍不住抓住他微微發顫的手,柔聲道,“你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那不怪你。”


    衛修反握住她,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力量,“你知道,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司機的本能是向左避開危險,所以副駕駛座是車中最危險的位置。可是那天,母親是向右打方向盤的。”


    “她是為了保護我,我明白,可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是不是……”


    他聲音顫抖,失去血色的薄唇緊緊地抿著,梅衫衫的心揪成了一團。


    幸福家庭的假象一朝破滅,情緒崩潰之時遇到那樣的危險事故,母愛的本能驅使她選擇保護自己的孩子,同時也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不會的,”梅衫衫輕撫他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她還沒看到你長大成人,還沒為自己受到的欺騙討回公道,她怎麽可能會選擇放棄?一定隻是情況危急,而她太愛你……”


    “真的?”


    他眼神迷茫,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梅衫衫心裏又酸又軟,堅定道,“真的。”


    如果換作是她,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挖一個史前巨坑,把那些賤人統統坑進去,再在上麵狠狠踩上幾腳。


    衛修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接著道,“母親是外婆最小的女兒,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接到消息時當場就暈過去了。後來舅舅過來,跟父親動了手,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無可挽回。且當時大伯和父親已經幾乎完全掌握了衛氏,勢力已成,不再能輕易撼動。”


    “大人的世界,總是充滿利益糾葛,勢力平衡,周家也很難孤注一擲,隻為把衛家整垮。另外,也不無為了我考慮——我畢竟是衛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之一,衛氏,也是我的利益。”


    “當然,兩家的裂痕已經造成,失去周家的鼎力支持,大伯和父親如同斷了一臂,之後又很是起了些波折,舅舅他們也找了不少麻煩。母親去世後,父親對我的態度大不如從前,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那麽厭惡我,之前還要裝得和樂融融,嗬,真是難為他了啊。”


    梅衫衫柳眉緊蹙,對衛永言充滿了厭惡。


    想必他原本不願與周家決裂,過後可能還要再去哄衛修的母親,可惜事故突如其來,人沒有了,不能挽回,就索性連麵子功夫都不願做了。真是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對我不僅止是厭惡,他是真恨不得我從來沒出生過。”


    說到下麵的事情,衛修有些緊張地盯住梅衫衫的眼睛,“那個跳樓的學姐的事情,你想必聽說過?”


    梅衫衫點了點頭。


    在她先前的猜測中,她覺得最大可能是少男少女走到一起,偷嚐了禁果,然而豪門世家不滿意女孩子出身貧寒,可能也嫌棄她年紀更大,意圖拆散小情侶。也許是手段太過侮辱人,女孩子不堪忍受,憤而輕生。


    可聽了前麵那一番秘辛,她對這個猜測產生了懷疑。


    “我跟那個女生根本不熟,隻在天台遇到過幾次,”衛修想了想,“還有回齊二帶著人霸淩幾個資優生,我把他揍了,那女生也在其中,”他急急補充,“可我隻是單純想揍齊二,隨便找了個由頭而已!”


    ……好了,知道那位齊二真的很欠揍了。


    梅衫衫好奇,“你老去天台做什麽?”


    衛修並攏食指和中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對上梅衫衫複雜的眼神,他赧然捂住了眼睛,“那時候覺得全世界都虧欠了我,沒有人理解我……我早就不抽了,不信你可以檢查我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短而幹淨,完全沒有梅衫衫的父親手上那種煙民常見的發黃痕跡。


    梅衫衫無端想起,她媽媽至今堅持,她的心髒先天發育不全,跟母體孕期吸入大量二手煙有關。


    可這跟衛修抽不抽煙有什麽關係!頂多是他以後的妻子懷孕時不會因為二手煙而導致胎兒異常,跟她更沒有半點關係……


    梅衫衫搖頭,揮退腦中這莫名其妙亂入的聯想,更不去深究自己在想到他以後娶妻生子時那股心髒緊縮的異樣感覺。


    “後來不知道哪裏來的傳聞,說我對那女生有意思,也有說是她故意去天台‘偶遇’我。總之我嫌煩,有天上去,看見她在,我轉身就走了。就是那天,她後來跳下去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回到家裏,沒一會兒,父親叫我過去。那時候他可是看我一眼都嫌多,巴不得我不在他麵前晃悠的,居然會叫我,我就過去了。”


    “一進廳堂,就被他叫人按住,家法伺候。邊打邊斥責我,小小年紀心腸歹毒,簡直毫無人性,衛家的臉都被我丟盡了,又怪母親把我慣得無法無天,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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