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似乎也不打算隱瞞,被他問起時,爽快地承認了。甚至還主動把消息的來源,那個早被他遺忘到腦後的金娜,都提供給了他。


    聽到她親口承認時,不知道為什麽,他腦中首先想到的卻是——這更加證實了梅衫衫的無辜。


    這段時間,餘致遠殫精竭慮,應對以衛氏為主的大小對頭公司的攻擊,好容易才以最小的代價,化解掉此次危機,讓重組上市計劃重新進入軌道。


    即使事情已經差不多算是過去了,但對於坑了他的人,他素來是要下狠手報複的。譬如金娜,他會讓她在圈子裏混不下去,滾回老家嫁個老實莊稼漢去。


    可徐詩音不同。她此舉顯然是出於對他餘情未了,不論是情分,還是因著她家中的關係,他都不可能隨意動她。


    後來不知道是酒喝多了,絮絮聊起往事,又也許是月色太美太溫柔——不對,昨夜暴雨,沒有月亮——那就是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寂寞的人尋找懷抱。總之……就成這樣了。


    “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徐詩音拿起手袋。


    “……等等,”餘致遠坐了起來,嗓音沙啞,“昨晚的事情……”


    徐詩音笑笑,打斷他,“昨晚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都是成年人,彼此又都是離異,沒有對不起誰,隻不過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而已。”


    說完,她便施施然離開了。


    餘致遠盯著閉緊的實木大門,有些回不神來。


    為什麽,總感覺好像……被嫖了?


    ……


    半小時後,餘致遠收拾妥當,下樓到了酒店大廳,正要出門,被一個人叫住。


    “餘總?真巧。”


    餘致遠回頭,“鄭經理?好久不見。”


    想起這位的那個異母兄弟,他頭皮一麻。不由自主地將兩人的外貌在心中比對了一番。


    鄭承望外表硬朗,鷹鉤鼻不算太突出,因而不至於顯得太過陰鷙。而衛修長相肖母,雖然算不上陰柔,但作為男人,未免過於精致了些,沒有繼承到衛家人的鷹鉤鼻,隻有輪廓上看得出幾分衛永言的影子。


    就第一眼的印象,其實不姓衛的鄭承望倒更像是衛家人一些。也難怪衛永言偏愛這個兒子,偏愛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人嘛,總是會偏疼肖似自己的後代,實屬人之常情。


    隻是不知道衛永言若是知道這個自己偏愛的兒子挖自家牆角,中飽私囊,會是什麽表情?


    不過以他的糊塗勁……搞不好還會幫著挖?真的很難說。


    鄭承望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天知道他有多恨“經理”這個頭銜!


    那個衛修,公司裏誰不恭敬地稱呼“小衛董”,或者是“衛少”?


    可憑什麽?!


    不過是投了個好胎,從姓周的肚皮裏爬出來罷了,輕輕鬆鬆便擁有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姓氏,地位,財富……


    但他才是長子!這些本該都是他應得的,倘若不是那個死鬼祖父為了討好周家,連姓氏都不允許他冠,他早已將這些盡數收入囊中了!


    “還沒恭喜餘總,”鄭承望收斂心神,露出一個男人間心照不宣的微笑,“恢複單身,自由萬歲。”


    餘致遠臉僵了僵,扯起一抹假笑。


    他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這場離婚,他近乎全身而退,在眾多動輒傷筋動骨的豪門婚變中,足以算是男方保護自身利益的範本了。


    然而一想起梅衫衫捂著手腕的委屈表情,他像中邪了一樣,總覺得高興不起來。


    真是奇了怪了。


    “承望!”


    一道女聲響起,高跟鞋的腳步聲噠噠,由遠及近,很快認出他,“呀,是餘總?真巧。”


    又來一個姓鄭的。


    餘致遠繼續客套微笑:“鄭小姐。”


    本想稱呼她為“鄭影後”,但轉念一想,這個頭銜在網上,可是個黑稱。


    鄭倚菱身著一條修身連衣裙,曲線玲瓏,麵容明豔,跟鄭承望站在一起,不像母子,更似姐弟。


    她笑容完美,熱情招呼道,“餘總吃過了嗎?我跟承望正要去餐廳吃早茶。不忙的話,不妨一起?”


    這種禮節性邀約,雙方都知道隻是說說而已。


    餘致遠自然禮貌推辭,而鄭倚菱恰到好處的遺憾過後,雙方就分別了。


    四麵八方不乏指指點點和偷拍,鄭倚菱相當享受這種關注,挽著兒子的手臂,昂首一路走進餐廳。她落座,撐著下巴若有所思。


    “餘致遠住酒店?他身邊又有新的女人了嗎?”


    “還想從女人身上入手?”鄭承望不以為然,“他很謹慎,玩玩而已的女人,對餘氏的事務一無所知。就算他老婆,哦不,是前妻了,你之前接近過她,她不也一問三不知?”


    餐廳私密,不怕有人偷拍,鄭倚菱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那個蠢女人!空有一張臉,肚皮不爭氣,怪不得被餘致遠甩了,離個婚什麽都拿不到,真是浪費我的時間。上回你救她,她是不是還險些拖累了你?理她做什麽,淹死就淹死了。”


    “長得不錯,本來還想勾上手玩玩,做個淹死鬼多可惜?”鄭承望漫不經心,“隻是沒想到衛修就勢利用了那件事罷了。他倒是挺能耐,連蔡太太也算進去了。”


    提起衛修,鄭倚菱就恨得牙癢癢。


    “那小崽子,竟然還敢指揮那條老狗對你動手!衛永言也是廢物,當爹的連兒子都壓不住……”


    她喝口水,順了順氣,“小崽子走到哪裏都帶一堆保鏢,前簇後擁的,生怕架子擺得不夠大。你舅舅壓根兒找不著機會下手——上回那一下子,被警察沿著線摸索,折進去好多人,至今沒完全撈出來!”


    想起在衛修手上吃的虧,鄭倚菱豔麗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意。


    “我就不信,小崽子一點弱點都沒有!”


    ***


    薑雨芹說過不會橫加阻撓,便真的像是撒手不管了,對梅衫衫三五不時地不回家吃飯,實則是在樓上衛修家流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置喙。甚至還在犯嘀咕的鄧嫂麵前替她遮掩,隻道她工作繁忙。


    梅衫衫原本還有些警惕,擔心母親的表態不過是緩兵之計。可一段時日下來,她不由羞愧,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所以,她真的沒有不喜歡你。”她再次跟衛修保證。


    自打那日後,衛修再也沒有跟薑雨芹打過照麵。他偶爾上門,她也會以給他們空間為由,提前避開。他有些拿不準,她是真的不想打擾他們,還是眼不見為淨?


    倘若換作是別人,衛修才不會在乎她的想法,隻會讓她哪兒遠滾哪兒。可這是衫衫的母親,她很關心衫衫,衫衫也很在乎她。


    盡管有梅衫衫的保證,他心中還是隱隱有一股不安,總覺得薑雨芹不會就這樣算了。


    為國際藝術雙年展的準備還在緊張進行中,這一回,望梅軒作為一間小型畫廊,竟破天荒地拿到了七個參展名額,讓劉柳直嚷嚷著,可以召喚神龍了。


    梅衫衫正在整理畫作名冊,外間鈴聲輕響,緊接著,便聽劉柳揚聲道,“衫衫!是花店的人,又有人送花給你——我的天!”


    她驚呼之時,梅衫衫正好走出來,一眼看清了劉柳拍胸口的原因。


    花店的店員拿著簽名板,在他身邊,佇立著一束玫瑰——是的,隻是一束玫瑰,隻不過,那是厄瓜多爾玫瑰。


    厄瓜多爾玫瑰的特征,用一個字來形容,大。


    花莖足足有近兩米高,花朵有兩個拳頭大,而這一束,還紮得格外的……大。


    因而一眼望去,幾乎看不見後麵拿著花的另一個店員,反而像是花束在自行移動。


    “矮馬,嚇死我了,以為玫瑰成精啦!”劉柳好奇地湊過來看,“誰送的啊?裏麵有卡片嗎?哦,有的有的……等等,這畫的什麽啊?一隻鴨子?”


    瞥見梅衫衫臉上的笑意,她眯起了眼睛,“哦?看來是認識的?”


    梅衫衫搖了搖頭,“隻是覺得,會有人畫隻小鴨子,還挺可愛的。”


    劉柳想想也是,便不再存疑,也跟著笑了起來。


    衛氏會議室裏,衛修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滑開一看,麵露無奈。


    【花很美,我很喜歡,更喜歡衛小鴨】


    【衛小鴨會變成天鵝的,姐姐相信你[握拳]】


    ……要不是為了隱蔽,他至於用上暗號麽?


    他知道梅衫衫跟薑雨芹約好了下午一起逛街,問她:


    【晚上回來吃飯嗎?】


    簡單的問題,很有居家的溫馨感覺。梅衫衫收到,心裏暖暖的,隻道會跟母親喝完下午茶就回去。


    跟著薑雨芹逛了一會兒街,讓人將買的大包小包直接送回家,到了喝下午茶的地方,梅衫衫心裏就是一咯噔。


    一個中年美婦起身和薑雨芹打招呼,態度熟絡。而薑雨芹也同樣笑容可掬,向美婦介紹自己的女兒,又告訴梅衫衫,“這是曲太太,經營著一個珠寶品牌。”


    曲太太補充道,“我先生是做房地產的,這片商圈都是我們家開發的。”又連誇梅衫衫清麗脫俗,小仙女似的。


    接著才一拍額頭,“瞧我!差點忘了,這是我侄子,叫唐子睿,剛從英國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小凶狗露出了牙齒,你可以當我在微笑,嗬嗬嗬:):):)


    ☆、xlv


    -chapter 45-


    冗長的會議結束,衛修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習慣性地摸向胸口, 摸了個空, 才想起項鏈拿去讓珠寶保養師做定期的清理維護了。


    衫衫對他這個吊墜充滿了好奇,卻又偏不直接問, 屢屢想找機會一窺究竟。她要看,他偏不給看, 她便使盡各種招數, 而他則兵來將擋, 這差不多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小情趣。


    堅持捂著不給她看,一則是享受這點小情趣,更重要的二來嘛……他反正是有理由的。


    最接近的一次, 他被她親得意亂情迷, 柔軟的玉手在衣下作亂, 一不防備,險些被她得手。勉強抓住理智的最後一線清明,才翻身把她壓製住。


    “……你真的想看,其實很容易, ”他反擊,在她泛著桃緋的耳畔吹著熱氣,“我洗澡的時候, 是不摘的,你隻要一起……”


    真可惜,她似乎也沒有想看到那種程度。


    衛修不由有些挫敗。他對她, 是不是還是不夠有吸引力?


    那就更不要給她看了……


    “阿修,有空嗎?”


    衛永德叩門的聲音,打斷了衛修的思緒。


    他點頭,“大伯。”


    近期由於餘氏的離婚風波,市場出現些微的動蕩。衛修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當機立斷的安排之下,水被攪得更混,即便餘致遠及時阻擊,衛氏也還是趁機摸到了不少大魚。因雲澤濕地項目輸給餘氏帶來的挫敗,也因此消弭了不少。


    衛永德對他的行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嚐沒有借機試探他的能力的意思。而直到勝負分曉,衛永言一脈才察覺到他都做了哪些布置。


    回來的時日還不算長,這個年輕的侄子卻已經籠絡到了自己的人手,行事大膽、隱秘、周全,此次一過,下麵的人必然對他多了幾分信服。衛永德不得不承認,這不愧是周女士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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