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蕭翎是什麽性子, 臨走的時候就吩咐了映雪她們要今盡早帶她回去。阿遙覺得,這並非是蕭翎稀罕她, 多半是不想自己離了他眼皮底下太久。畢竟自己還有另一重身份:明一大師給的靈藥。


    阿遙心裏也不願讓老夫人同蕭翎對上。在她心裏, 老夫人還是很脆弱的,今天頭一次見到她就暈倒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阿遙不多心也不行。


    老夫人眼神一閃,麵上並未露出什麽遺憾。剛巧底下的丫鬟端著托盤進來了, 老夫人一看, 是阿遙剛才說要吃的冰碗, 親自接了過來,對阿遙道:“來,阿遙先吃冰碗。”


    老夫人拿著勺子, 坐在阿遙身邊,準備一勺一勺地喂給她吃。


    阿遙起先還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兒,這麽長時間以來,也沒有叫人喂過。


    老夫人神情哀怨:“阿遙啊, 你從前受了苦,祖母隻恨不得能代你受罪。如今祖母隻是想喂喂你,難道你都不願意讓祖母喂嗎?”


    阿遙見不得她這個模樣,立馬軟了。


    老夫人心滿意足地開始喂孫女。


    冰碗是剛做的, 底下鋪了一層碎冰,上麵撒著藕片、杏仁、核桃仁、蓮子,還有各種切地小小的水果。這樣一口下去,阿遙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


    她坐在椅子上,吃到高興處還輕輕地晃悠兩下腳,眯著杏眼,唇紅齒白,漂亮地不像話。又愜意,又高興,活像一隻滿足地胖貓咪,哪裏還有魚的影子。


    老夫人的心,瞬間就軟成了泥,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輕柔。


    範清河原本在一邊玩魯班鎖,看到阿遙吃地這麽開心不禁咽了咽口水,扔下了玩具蹭蹭蹭地跑到老夫人身邊:“祖母,我也想吃。”


    “哦,那你去叫丫鬟做吧。”老夫人頭也沒有回。


    可是他隻想吃妹妹碗裏的,範清河仍舊扒著老夫人的腿,希望老夫人能及時看到他的訴求。可他等了半日,也沒見祖母有什麽動作。範清河小聲道:“祖母,您也喂我一口嘛。”


    老夫人這才回過頭,抽空摸了摸他的腦袋:“清河乖啊,先去一邊兒玩,等會兒祖母再讓人喂你。”


    好嘛,範清河愣在了原地,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仿佛失寵了……


    怏怏地走回去,範小哥兒心裏還是怨氣滿滿,可惜沒有人搭理他就是了。


    老夫人將一份冰碗喂完了,見阿遙還在不舍地回味,甚至將嘴邊漏掉的碎冰也給舔幹淨了,不由得好奇道:“阿遙以前沒吃過冰碗嗎?”


    “沒有呀。”阿遙說得很幹脆。


    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後來到了成王府,大約是因為蕭翎不吃,所以府上也沒有人做這東西。阿遙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世間上有東西能比肉還好吃。


    阿遙說得簡單,可老夫人卻想歪了,幫阿遙擦了擦嘴巴之後,方才道:“我竟不知,成王府裏什麽時候這麽省了,夏日裏連個冰碗都不讓人吃。”


    她說得諷刺,映雪和秋霜二人礙於身份,想解釋都不能解釋。


    阿遙因為剛才的冰碗,差不多已經被收買過去了,所以聽到老夫人說成王府的壞話,不僅沒有替成王府辯解,還頗為同意地點點頭。


    老夫人一看有戲,加大了力度道:“照我說,他們王府裏就是太小氣。明著說會好好待你,可實際上呢,連這麽個消暑的食物都沒有準備,可見沒有把咱們阿遙放在心上。”


    老夫人說得半真半假,把自己也說地傷心了,趕緊抱著阿遙:“我的乖孫女,之前受了苦,到了王府還要受苦。聽說王府裏還請了兩個嬤嬤給你教規矩,可憐見的,她們沒有打你吧?”


    這個到沒有,阿遙雖說不怎麽喜歡那兩個嬤嬤,但也不討厭,遂道:“祖母,她們不打人的。”


    “罷了,你不用在祖母麵前逞強。”老夫人說著還想掀開阿遙的袖子好好看一看。


    “呃,其實……”


    “唉,”老夫人長歎了一聲,將阿遙的話全都堵在了嘴巴裏,“阿遙,說實話,你也不喜歡那些規矩對吧?”


    阿遙誠實地搖了搖頭。


    她確實不喜歡,要不是宮裏行走需要用到規矩,要不是她現在還離不開皇上和蕭翎,也不用學那勞什子玩意兒。見個麵說個話還磨磨唧唧的,太麻煩了。


    老夫人深有同感地說道:“規矩那等東西,最是煩人,你自在慣了,不喜歡也是正常的。偏偏王爺非得讓你學,還請來了宮裏最厲害的兩位嬤嬤。祖母打聽過了,你身邊那兩個嬤嬤,來頭都不淺啊。這樣厲害的人,你這小身子骨可怎麽受得了哦。”


    老夫人又不自覺地黑了蕭翎和兩個嬤嬤一回兒,可以說是居心叵測了。“祖母我年輕的時候就被逼著學規矩,那時候,連吃什麽東西都由不得自己。”


    阿遙忙不迭地點頭,覺得老夫人說的對極了。


    “阿遙,原來你的嬤嬤也是這樣啊。唉,可憐可憐。”老夫人說得很是憐惜。


    映雪在旁邊聽著實在忍不住了,委婉又委婉地上前輕聲道:“老夫人恕罪,這話原不該奴婢來說,如今奴婢鬥膽,隻為說句公道話。老夫人放心,王爺待姑娘是極好的,萬萬不會害了她去。那兩位嬤嬤,亦是個麵冷心熱的,不會委屈了姑娘。”


    映雪也知道她此番出格了,可是她怕再由著老夫人說下去,姑娘又不懂人情世故,真的對王府有了惡感。


    到時候姑娘不願意回去,範家是開心了,她們倆就慘了。


    老夫人不滿這小丫頭突然出來頂嘴,不過她不想再阿遙麵前同成王府的人有什麽過節,故而隻是不滿地冷哼了兩聲。


    阿遙機敏地察覺到老夫人的變化,忙又掉轉頭過來哄老夫人了。


    老夫人和孫女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開心,餘光瞥了那丫鬟一眼,便不再看她了。老夫人也知道僅憑這一次,是不足以將阿遙的心拉攏過來的,沒關係,以後再多努力努力就行了。


    她盼了這麽多年的孫女,現下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麽能便宜了成王,她不嘔死才怪!


    老夫人原想著讓阿遙在府上多待一些日子的,不過她沒想到,成王竟這樣心急,傍晚的時候王府就來了人了。


    老夫人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差別沒氣壞了,很想直接讓他們滾,無奈傳話的人說,對方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福公公。咬牙之下,還是叫他如意了。


    老夫人站在正門前,握著阿遙的小手道:“阿遙,以後用空常回來啊,祖母每天都在府裏等著你。”


    她這樣說,阿遙更愧疚了,果然,老人家的善意她永遠也抵擋不了,隻好道:“好,祖母先回去吧,別累著了。”


    “阿遙真是孝順。”


    老夫人笑著說了一句,可是仍舊不願回去。


    阿遙沒辦法,隻好先走了。福公公讓映雪將阿遙抱去車上,自個兒同老夫人道了一聲罪,便上了另一輛馬車,張口讓人趕緊走了。


    老夫人遠遠地望著,直到看不見人了才嘖了一聲,這老東西,跑的這麽快,難不成還怕自己反悔?


    範侍郎扶著老夫人的胳膊,將她往裏麵扶,道:“母親,這回您人也看了,該放心了吧。”


    老夫人也固執:“阿遙一日不歸家,我一日都放不下心。”


    範侍郎不得不打擊她:“那可有點難,不說阿遙願不願意,就是她願意,也要看成王那邊是什麽意思呢。”


    “成王才多大,媳婦都沒娶了,就會養孩子了?他不過是一時心喜,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放人了。即便他不放,隻要阿遙心思在我們這兒他也攔不了。有一就有二,阿遙今日玩的這麽開心,估計下次再來的日子也不遠了。”


    老夫人念念叨叨,把心裏的成算擺出來,“還有,清河不是在宮裏做伴讀嗎,阿遙過幾天也會去宮裏讀書,讓清河多和阿遙彼此照應一下,培養培養感情。”


    範侍郎道:“他們倆都不在一塊兒上課,哪裏能照應?”


    “隻要多留心,總會找到機會的,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懂個屁。”


    老夫人說完還警告地看了兒子一眼:“給我記好了,真對上成王的時候,別給我在後麵拖後腿。我知道你和那王爺是一條船上的,但在阿遙的事上,你敢犯蠢,別怪我到時候手下不留情!”


    範侍郎訕訕地笑著,不敢多嘴了。


    反正他是說不過他母親的。


    不說範老夫人心裏頭是怎麽計劃的,阿遙這邊,坐了一段路程,這便又回了成王府。


    她熟門熟路地去了正院,遠遠地,就看到蕭翎從書房出來。蕭翎看到阿遙,佇立在門前,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知道回來了?”


    “是你找人叫我回來的。”阿遙覺得這個問題還是得說清楚的。


    “看來你對範家很是不舍啊?”


    映雪、秋霜並福公公幾個都低下頭,總覺得王爺今天的話都有一股酸氣,應該是錯覺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那不是錯覺;)


    ☆、腹痛(修)


    這一次的回歸, 兩人終究是不能愉快地聊天了。蕭翎心裏不大舒服,阿遙難道就舒服了, 她在範家可從來不要受氣的, 一回來就要看這個狗王爺的臉色。兩廂比較,更顯得蕭翎不是個東西。


    嗬, 要不是看中了他身上的紫氣, 誰願意理他。阿遙對蕭翎嗤之以鼻,鼓了鼓腮幫子, 決定不再給他一般見識。


    半晌後,阿遙還是和蕭翎坐在一起用膳。


    對於蕭翎方才類似牢騷的話語, 沒有任何人提起, 都心照不宣地當它沒發生過一般。


    用膳本來是阿遙最喜歡的一件事。可是今兒不知道怎麽了, 麵對眼前一溜的葷菜,阿遙好像沒什麽胃口。


    她拿著自己特製的勺子,目光微滯, 隨意地扒了幾口飯,然後似不經意地和映雪提道:“對了, 今兒老夫人喂我吃的東西叫什麽啊,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呢。”


    映雪知道這主子恐怕不會老實吃飯了,不過還是回道:“姑娘, 那叫冰碗。”


    “哦,原來它叫冰碗啊。”阿遙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回味道,“味道真好呢, 真想再嚐一嚐,唉,可惜了,這兒不是範家。”


    她裝模做樣的,語氣怪地很,蕭翎終於看不下去了,冷著臉對福公公道:“讓廚房給她做一碗來。”


    “是。”福公公立即下去。


    阿遙麵上露出得意的笑,眼睛眯成一條線,忽然瞥見蕭翎不善的眼神,又馬上低下了頭,不再作妖。


    廚房的這些人都是做菜的好手,廚藝甚佳。不過冰碗這東西,顯然是不需要多少手藝的,冰是現成的,成王府從來不缺這種東西。隻是,廚子們有些摸不準阿遙的喜好,她平日裏肉倒是吃的不少,他們也盡量做阿遙喜歡的肉食。


    可惜這冰碗,裏頭放什麽呢。


    眾人不敢貿然決定,所以最後,他們把能放的東西都放了一遍。


    等到福公公終於將冰碗呈上來的時候,阿遙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這冰碗,來的太實在了。不僅賣相好,什麽都有,而且份量還足,遠看上去一大碗,夠她吃飽肚子了。


    阿遙笑嗬嗬地從福公公手裏接過冰碗,異常滿足地開始吃。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說服蕭翎,讓她吃到這東西呢,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要是這人天天這麽好說話就好了。


    嘿嘿。


    遞了冰碗的福公公,忽然發現王爺的臉色不太好。於是他機智地先借著放盤子的由頭先撤了。總覺得小祖宗來府上之後,王爺都變得有生氣多了。


    蕭翎當然不太高興,可說是生氣,還不至於。阿遙於他,是有些不同,養了這麽多天,終究還是有些感情的,即便是小孩兒,那也是自家的小孩兒,整日惦記著別人家像什麽樣,天底下又有哪個家長願意看見小孩兒不著家的。


    阿遙吃著開心,完全也不要映雪和秋霜動手服侍,自個兒就能吃地挺高興。蕭翎用完膳,放下了筷子,看著阿遙歡喜的樣子,頓了頓,仍舊說到:“吃一點就行了,別全都吃了。”


    阿遙護住了自己的碗,覺得蕭翎不懷好意。


    蕭翎看她這護食的樣子氣笑了:“怎麽,還以為本王會同你搶不成?”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畢竟眼前這個一向都不要臉,後一句話,阿遙沒敢說。她想來都欺軟怕硬,趨利避害的。


    蕭翎嗤笑了一聲,他本來好心來著,可惜某人狗咬呂洞賓了。


    阿遙這年紀,本來就不能多吃冰,聽她之前的說的話就知道她在範家吃了不少了,現在回來又念著。蕭翎本來也隻是不耐煩才叫廚房給她做,未想到廚房的人竟然蠢成這樣子,呈上這麽多過來。


    蕭翎冷冷地看了阿遙一眼,這麽吃下去,受罪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阿遙可不管,匆匆將冰碗吃完,生怕蕭翎這裏又出什麽幺蛾子。她吃完這一大碗之後,終於滿足地歎了一口氣,肚子頂地老高,被映雪扶著下了椅子。


    夏天,就應該吃冰。阿遙突然發現了新的人生哲理。


    不過,她也就得瑟了這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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