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遙尚在興奮中。


    這是她進宮以來受到的第一次挑戰,而且第一次的時候就對上皇後。皇後啊,這可是六宮之主,馬上她就可以告皇後的狀了。想想就覺得刺激。


    這一次,應該算是她贏了吧。


    阿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會兒眉開眼笑地得瑟著,一會兒捂著嘴巴麵色詭異。映雪和秋霜兩個跟著後頭很是擔心,生怕姑娘自己把自己怎麽了。


    也是阿遙想得太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蕭翎臉上的不正常。不過即便她注意到了興許也不會所想,因為蕭翎在阿遙心裏,一直都是喜怒不定。


    行了片刻,阿遙被蕭翎帶著去了太極殿。


    阿遙這邊去了太極殿,永寧宮這頭卻是氣氛凝重。底下的宮人看著皇後娘娘的樣子,實在不敢上前勸說。


    她們服侍娘娘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娘娘這般被打臉,估計娘娘心裏也受不住吧。


    趙子裕早就不想在宮裏待著了,自從蕭翎過來了之後,他就想著要回家。早知道這倆人這麽可怕,他是絕對不回來挑唆的。


    趙子裕猶猶豫豫了好久,本來看姑母的臉色不大好不太敢上去說,可是他又實在想回家,這殿內的氣氛,他也確實承受不住了。故而等了好久,他終究還是上前了。


    “姑,姑母。”


    皇後勉強緩和了些臉色,問道:“裕兒,怎麽了?”


    趙子裕有些克製不住,嗓子眼裏還待著哭音:“姑母,裕兒想回家,您送裕兒回家吧。”


    皇後蒼白一笑:“裕兒啊,不是姑母不讓你回家。看他們這陣勢,怕是待會兒還有事啊。”


    趙子裕聽得半懂不懂,不過有一點他還是聽出來了,那就是他現在回不了家。


    “裕兒不必擔心,無論如何,姑母都會護著你的。”皇後摸著他的臉安慰道。


    趙子裕覺得他並沒有被安慰道。


    說來,皇後心中也不忿,也憂心。明明今兒叫嘉寧縣主過來,不為其他,隻為了讓她給侄子道聲歉,認個錯。人是她出手打的,若是連聲歉也不道,她皇後的麵子往哪兒擱。


    一開始,她真的隻是這麽想啊。可為什麽後來就變成這樣了呢?皇後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兒,最後還是將錯處歸到阿遙身上,都是因為她那不屑的姿態,徹底惹惱子自己。若是阿遙能早點認錯,便沒有這麽多事端了。


    皇後久居宮中,已經許久未曾如今日一般惱火了。


    焦躁中,太極殿的德公公還是過來了。德公公向來有權勢,亦得皇上寵信,不過麵對皇後,德公公還是留三分顏麵的。


    德公公行了禮,笑著請皇後和趙子裕去皇上那兒說會兒話。


    事情鬧成現在這樣,果真連皇上也出麵了。此時,皇後心裏竟然隱隱有些落定之感,也沒有再憂心太過了。


    皇上一直寵著成王,眼下這護短的做派,才是應該的。人呐,總是這樣,局中糊塗,事外清醒,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也不外如是。


    她整了整衣衫,立馬又變成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了。


    趙子裕跟在皇後身邊,同她一道上了鳳輦。路上,趙子裕心裏七上八下的,一直愁著臉。雖說他姑父人還不錯,可是那到底是皇上啊,趙子裕自認為自個兒沒膽子招惹皇上。


    皇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裕兒,注意儀態。”


    趙子裕不得不挺直了背,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便是之後到了皇上跟前,趙子裕也還保持著老實的模樣,半點不敢露出紈絝苗頭來。


    皇上瞅著這烏龜一樣縮手縮腳的趙小公子,不禁搖頭。這孩子真沒教好,也不曉得趙家人是怎麽帶孩子的。


    皇上不動聲色地將趙子裕喚到身邊來,語氣和緩,一如慈祥的長輩,問道:“裕兒啊,告訴朕,你同嘉寧縣主到底事怎麽一回事?”


    雖說皇上被阿遙磨著答應了要給她找回麵子,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聽一聽另一個的說話。畢竟他是一個公正無私的皇帝麽。


    趙子裕有幾分羞赧,並不言語。


    這樣,落在這些人眼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怕不說話是因為心虛吧。皇上歎了一口氣:“裕兒,你可知錯了?”


    趙子裕又不說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錯。本來應該是沒有的,但是被皇上這麽一問,好像又有了。趙子裕頗為苦惱,眉頭皺地像兩條毛毛蟲似的。


    皇上不忍看他這傻樣,別過了頭。俄頃,他道:“罷了,你年紀也小,犯錯了不礙什麽,下回注意點就是了。”


    趙子裕茫然地點點頭:“皇上您真好。”


    皇上哈哈地笑兩聲,簡直不知道如何麵對這誇獎了。趙家這孩子,有點意思啊。


    皇後看著臉都氣青了,她費盡心機是為了給誰討公道。到頭來,苦主卻先認了錯。她的侄子,不可能這麽蠢。


    “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裕兒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好。嘉寧縣主她人小,有時候冒失了一點,不過她沒有壞心眼,也是個好孩子。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你們倆都差不多大,沒準這次過後還能交個朋友。往後裕兒多護著她一點,莫要欺負她。”


    “裕兒知道了。”


    “乖。”皇上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你留在宮裏已經多時了,朕這就派人送你回家吧。免得回得晚了,你家裏人擔憂。”


    趙子趕緊地抬頭,感動道:“多謝皇上。”


    他總算可以回家了。


    趙子裕樂嗬嗬地被德公公帶下去,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一眼他姑母的眼色,走得很是幹脆。待趙子裕和德公公走了之後,殿中隻剩下帝後二人。


    皇上將目光轉向皇後,眼中漸漸失望:“皇後啊,你是不是對朕不滿?”


    皇後猛地抬頭,吃驚地看著皇上,連自己什麽時候跪在地上都未發覺。


    “皇上,您說這話,是在剜妾身的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皇上是不會和趙子裕這個小孩兒計較的,但是皇後就不一定了。


    ☆、懲罰


    皇上和皇後是少年夫妻, 若是放到尋常的皇子身上,該是一段相互扶持、相敬如賓的過往。


    不過可惜, 即便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 那也與一般皇子不一樣的。皇上有先皇護著,有先皇給他留下的重臣保駕護航, 一路扶搖直上, 與皇後自然不存在什麽扶持不扶持一說。加之皇上這人,雖重感情, 可重的是親情,男歡女愛, 甚少放在心上。


    故而, 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 算起來也沒什麽太深的感情可言。皇上對皇後,除了尊敬還是尊敬。以前他也曾信任過皇後,可是自打阿翎出了那等事, 他心裏也存了疙瘩。


    說他遷怒也好,說他不講理也罷, 總歸皇上是覺得這宮裏的妃子,當真沒有幾個是清白的。


    皇上注視著跪在地上,哭地梨花帶雨的皇後, 歎息道:“阿遙的縣主封號是朕給的,她進宮讀書是太後要求的,這才讀了幾天,你就要給她臉色瞧, 你是看不慣太後,還是看不慣朕呢?”


    皇後麵色戚戚:“皇上冤枉啊,妾身豈敢有這等心思。”


    怕皇上不信,皇後又解釋道:“今兒是裕兒哭著跑進來,妾身問了才知道他前些日子被嘉寧縣主給打了。妾身是存了私心,想給娘家侄兒找回麵子,可是也沒有想把嘉寧縣主怎麽樣啊。”


    “阿遙說,你不僅要下懿旨奪了範家婆媳的誥命,還說她當街毆打皇親國戚,該以死罪論處,這可是真的?”


    皇後心頭暗恨,那什麽縣主,果真是個攪事兒精。她在宮裏這麽多年,還頭一次被人這樣明晃晃地告到皇上麵前來,還告地這樣理直氣壯。


    她怎麽不說,是她在長樂宮裏撒潑,還撞飛了長樂宮的宮人呢?


    皇後抬起頭,又急又憂,忙道:“皇上,您聽妾身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皇上不悅地蹙了眉,加重了語氣再次問道:“朕問你,你可說過這樣的話?”


    “妾身,妾身確實說過,可那也隻是為了嚇唬嚇唬嘉寧縣主,並非是妾身本意。”


    皇後急切地解釋,皇上卻不信。這麽多年,皇後是什麽性子皇上還不了解麽,說是端莊賢惠,不過是在宮裏沒有人與她爭鋒罷了。四妃倒是身份不低,無奈沒有實權,連太後也站在皇後這邊,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皇後,這是被供奉地沒了分寸了。


    皇上本不欲算細賬,可是到現在也不得不提了:“皇後啊,你這是當別人都是傻子呢。這些年,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麽。朕不說,不是朕不知道,而是不想浪費時間在你那點小心思上麵。”


    “若是你那些把戲隻放在後宮之中,尚且不算什麽,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通過趙家幹涉朝政,皇後,你是覺得天底下除了你都是蠢蛋嗎,你怎麽不幹脆弄一出垂簾聽政,叫朕也下台算了!”


    皇後臉上青白變幻,深知如今說什麽也沒用了,現下最重要的就是讓皇上降了火氣。皇後知道皇上是個心軟的,便立即伏在地上:“皇上息怒,妾身知罪。”


    皇上麵色稍微好看些,坐下來道:“嗬,沒有糊塗到底,朕以為你還要狡辯一會兒呢。”


    皇後苦笑道:“皇上麵前,妾身哪裏還敢狡辯。”


    “現在乖覺了?”


    那當初幹什麽去了,皇上覺得皇後真是愚不可及。想他這般聰明,怎麽有個這麽愚鈍的妻子。看來,都是先皇的錯,皇上出神地想著。


    皇後垂下了手:“皇上,妾身不過是一介女眷,眼光狹隘,原先犯的錯,不過是念著娘家想要娘家好一些,這才做了不該做的事,惹得皇上生厭了。如今皇上既已經點出,妾身再狡辯也無用。更可況,這本就是妾身的不是。”


    皇後不傻,隻是先前狂妄了,如今被這麽一嚇,整個人都清醒了,不過在須臾間就想好了對策,將姿態放得極低。


    “皇上,您若是降妾身的罪,妾身亦無話可說。隻盼著皇上不要牽連妾身的家人,他們有過,皆是因為妾身;也請皇上不要牽連六皇子,畢竟,畢竟她是妾身唯一的孩子了。他是妾身的命根子,妾身,見不得他受苦。”


    皇後曾經還有一個嫡長子,可惜早夭了,這一直是帝後二人避而不談的事。


    皇後說著,兩行清淚緩緩滑下,似有無盡悔恨。她縱使已年華不在,可做出這樣的姿態出來,仍舊有幾分惹人憐惜。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算了,你好生約束自己,約束趙家人吧。此前種種,隻要別人不提,朕也就當作不知道了。”


    皇後心一揪,難不成,還有別的人會提?


    “從今往後,不要再讓朕知道你還有什麽小動作了,知道?”


    皇後立即回神,恭敬道:“皇上放心,妾身知道了。”


    “另外,德妃和賢妃兩個,朕瞧著都是不錯的。以後就讓她們幫著協理六宮吧,也好給皇後分擔一些事物。”


    “皇上!”皇後大驚,這麽些年,皇上從未落過她的麵子,這宮權,也一直在她手上握著。現下叫她吐出來,她如何情願。


    皇上無動於衷地反問道:“怎麽了?”


    皇後不知怎麽說,許久,皇上輕笑出聲,帶著點脅迫的味道:“不願意?”


    皇後咽了一口氣:“怎麽會,皇上英明。”


    “行了,後頭的事你來安排,朕就不插手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皇上抬了抬手,皇上這才起身,不知不覺間,腿已經跪麻了。


    簡簡單單幾乎話,就分了皇後的權。皇後心知,今兒過去後,宮裏的格局便又不同了。德妃和賢妃,那可都是有子嗣有野心的。


    自入宮之後,皇後還是頭一次跪這麽久,一時間不習慣踉蹌了兩下。她本盼著皇上能看到過來扶一下,豈料皇上吩咐完了就低頭做事了,連看都沒有多看皇後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失望是假的。想轉身走,忽然又記起了一件事,便停了下來,朝皇上道:“皇上,妾身還有一件事忘了提。”


    “何事?”


    “方才在長樂宮的時候,妾身似乎聽到嘉寧縣主說到了令牌的事。難不成,皇上您真的給了她隨意行走的令牌?”


    皇上摸了摸短須,胖胖的臉上沒有半點不自然,道:“是朕給的。”


    “皇上,那令牌何其珍貴。嘉寧縣主不過是個孩童,哪裏能說給就給,這傳出去了,豈不是寒了眾人的心?”


    皇上擺著手:“這令牌還有許多,放在朕這裏也沒什麽用,還不如給人用。嘉寧一向懂事,不會亂用令牌的。再說了,隻要不傳出去便沒事。這事,知道的也就隻有五個人。”


    皇上飽含深意地望了皇後一眼:“你便是那第五個。”


    皇後聽懂了,所以心裏更不舒服。她擠出一絲笑意:“皇上放心,這事傳不出去的。”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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