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阿遙,也是因這日日相處才變得親近了許多。倘若當初阿遙沒有宿在正院,倘若阿遙沒這麽死皮賴臉,興許她現在就隻是一味藥,蕭蕭翎也絕不會對她心軟。


    阿遙心肝肺都揪在了一起,難過道:“那你為什麽隻懲罰她們,沒有懲罰我?”


    “你是主,她們是仆,代主受過,本該如此。”


    雖得了話,阿遙還是開心不起來。這是她再一次清楚地認識到,人世之中,是由不得她胡來的。她不是一個人,稍有不慎,就會牽連諸多。


    蕭翎說完了話,又提點了阿遙幾句:“禦下之道,不是隻有親近和護短。犯了錯,便該罰,懂了嗎?”


    “懂了。”阿遙受氣包似地應了一聲。


    今兒阿遙和蕭翎回來地遲,且在畫舫上的時候吃了一些東西。是以午膳上來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可他兩人卻都沒什麽胃口。


    因心情不暢,阿遙中午連午膳都沒怎麽用。蕭翎吃完之後,見阿遙沒動作,便直接讓人將菜給撤了。


    他知曉阿遙是個蹬鼻子上臉的性子,這時候,萬不可慣著她。


    阿遙看午膳被撤了,哼哼唧唧地坐在那裏,也不阻止。不過之後,她卻也不動了。


    眼瞧著時間不早了,福公公不得不從外間趕過來。見了阿遙,笑著問道:“姑娘,咱們該動身了。”


    阿遙故作懵懂:“動身?去哪兒,我還沒有午休呢。”


    “您要是午休,下午的課該趕不上了。今兒下午是書法課,姑娘不去?”


    阿遙頭搖得和波浪鼓一般:“我上午才丟了麵子,被夫子罰到外麵站著,現在又巴巴地跑過去上課,不曉得多少人等著看我出醜想要笑話我呢。我才不去!”


    “姑娘,須知這缺勤是會扣分的,您要是再缺幾次,恐怕就不能及格了。”


    “不妨事,誰還指望著那點子分數活啊。”


    阿遙無所謂地說道,在此之前,她早走了好嗎。


    福公公沒法子了,隻好望著蕭翎,盼著他能說幾句。


    不想蕭翎也不勸,這反倒讓福公公不知道怎麽好了。福公公不是個讀書人,不過他對讀書人很有好感。讀書是好事,可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學到什麽東西。


    也就王爺慣著她!


    放福公公身上,孩子不聽話,狠打一頓就好了。實際上,福公公早想揍阿遙一頓了,可一來自知武力不夠,二來怯於王爺維護,這才隻能在心裏想想。


    那廂不聽話的又開了尊口:“這次等我出夠氣,一定要換學堂,必須換!”


    換換換,逢管換哪兒你還是那副德行,福公公心道。


    正說著話,外頭突然來了一個小廝。小廝到了蕭翎麵前,彎腰回秉道:“王爺,王府外來了一人,自稱是崇文殿的程夫子,前來問個事兒。”


    阿遙猛的站起來,深情激憤:“就是她,就是這個程夫子,我還沒找去找她,她倒先上門了!”


    小廝能跑到王爺麵前回話,肯定是有本事有眼色的。當下就轉向了阿遙,問道:“姑娘,可要將那人攆出去?”


    “攆!”阿遙說得中氣十足,她上午那樣威風,合該讓她嚐嚐被人攆出去的滋味。


    蕭翎沒說話,這態度是縱著阿遙胡來了。


    小廝得了令,立馬道:“姑娘放心,小的這就出去,將那人攆走。”


    這攆人也是有講究的,體麵的攆人,不體麵的攆人,端看主家是什麽態度。很不幸,程夫子被阿遙記恨上了,故而小廝也不敢給她體麵。


    小廝打算好了,正準備走,忽然又聽見身後的阿遙叫了一聲:“等等!”


    小廝恭敬地回頭。


    阿遙頗為苦惱地想了想,然後道:“算了,我又不想攆她了,放她進來吧。”


    “是。”


    小廝下去後,阿遙盯著福公公目不轉睛。


    福公公忍了片刻忍不住了:“姑娘,您有什麽吩咐照直了說不就行了。”


    阿遙壞笑一聲,囑咐道:“我不便出麵,勞煩福公公去會一會那程夫子。”


    福公公還能不答應?


    他是成王府總管,又素來威望。由他親自去接見程夫子,算是給麵子了。


    可福公公知曉,他這次去可不是為了給麵子。雖說剛才都是阿遙在說話,王爺一個字都沒說,可福公公還能不知道蕭翎的想法?隻怕早就厭惡了程夫子,遲早是要給阿遙找回場子的。


    福公公一麵想著,來到了前廳。


    裏頭坐著一位女夫子,年紀不大,很是有一番威嚴。想到今兒上午,就是這位夫子把阿遙趕出去,福公公也沒了什麽好臉色。


    他收斂了神色,上前同程夫子道:“原來是程夫子,卻不知是什麽樣的大事,累地夫子上了門,真是有失遠迎,還望夫子不要見怪。”


    程夫子起身,朝福公公回了一禮:“公公客氣了,先前學堂裏出了一些事,特意來府上問個清楚。”


    福公公揮了揮浮塵,笑道:“不知夫子說的是什麽事?”


    程夫子被問地有些窘迫。她心裏知道,上午發生的事成王府定然是知道的。這事她是做的大意了些,但她也沒有大錯。


    錯的是那位嘉寧縣主,不僅在學堂上胡說,還偷偷溜出了崇文殿,聽說還出了宮,簡直是不知所謂。


    程夫子到底擔心後頭有麻煩事,所以才過來探一探消息,順帶替自己正名。她始終堅信自己沒錯,自己是有理的。


    程夫子聽說過福公公的大名,也見過幾次,知道他是個能頂事的,便與他說了起來。


    “公公,原是這樣。我之前在學堂上給學生布置了功課,結果嘉寧縣主交了一張白紙。雖說後來她也背了一首詩,不過我估摸著這詩應該不是她做的,不曉得福公公知不知道這事。”


    “知道。”福公公坐下來,態度自然,“那詩是我們王爺教我們姑娘做的。”


    “竟真的是這樣,王爺怎麽會由著嘉寧縣主胡來呢。”


    別人家的家長,哪個會幫著孩子寫功課,這樣長久下來,孩子怎麽可能會用功?


    福公公笑意一收,道:“程夫子這是在質疑我們王爺?恐怕程夫子是操錯了心了,成王府怎樣,王爺怎樣,還輪不到一個夫子來置喙!”


    程夫子被教訓地一陣羞惱,越發覺得成王府是在仗勢欺人。


    “不論如何,嘉寧縣主總是違反了規矩,沒有好生完成功課。”


    福公公譏笑一聲:“那什麽勞什子功課,我們姑娘不屑地完成。”


    “公公怎能這樣說,做功課本就是學生的本分。嘉寧縣主既如了崇文殿,就是我的學生。學生,就該有做學生的樣子,無規矩不成方圓,縱使縣主是成王府的人,又豈能因為她一人,破了整個崇文殿的規矩?”


    程夫子言之有物,福公公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道:“得了吧,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麽,夫子若不是心虛,也不會來這一趟了。”


    福公公說得直白,程夫子聽了,隻覺得臉上火燒似的。這輩子,她就沒有遇過這般沒麵子的境地。


    她想解釋,可是福公公沒有給她機會,又道:“話說的差不多了,咱家見夫子不像是個明白人,也不怕把話說得明白。程夫子,這管的太多,當心被剁了手!”


    程夫子被數落地氣極:“你!”


    “來人,送客!”


    福公公大聲道。不多時,外頭就進來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程夫子身邊,欲“請”她出去。


    程夫子看著架勢,知道這王府是再不能來了。


    她終究是教書育人的夫子,平日裏最是體麵不過,也不想叫人看見了她的狼狽樣。因而沒等二人動手,直接出去了。


    出了王府,走了一段路,程夫子還是不解。明明,她隻是恪守作為一個夫子的本分,這麽多年也從未出過錯,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程夫子當下沒有時間多想,她得回去和家中人商議,看能不能商議出一個章程出來。


    不過,這事注定是沒有辦法了。第二日,阿遙還是沒有進宮讀書。不過今兒過來上課的學生們卻都驚訝地發現,她們的夫子換人了。


    程夫子不在,代替她的是另一位沒見過的年輕夫子。


    那夫子也沒有多解釋,隻問了幾個學生進度,便照常開始上課了。


    整個上午,學堂裏的女學生們都默不作聲,各自想著各自的事。唯有六公主,縮在位子上,看著隱隱有些發抖。


    ☆、激怒


    五公主默默地看了會兒, 原是不準備管的,可是怕她把自己嚇成什麽好歹, 最後還是開口問了一句:“六妹, 你怎的心神不寧的,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六公主這才抬起頭, 笑的很蒼白:“沒什麽事。”


    五公主見她還嘴硬, 也沒什麽辦法了。


    事實上,五公主真的弄不懂自己這個妹妹到底在想什麽。就算一開始, 她對嘉寧是存了想法的,可是隨著嘉寧和皇後娘娘撕破了臉皮, 她也就自覺地遠離了嘉寧。


    她都能看出來嘉寧不是個善茬, 為何六妹就看不出來呢, 還一個勁兒地往她麵前湊。這回,算是徹底惹惱了人家,也惹惱了成王府。


    “我見你麵色不太好, 不論有事沒事,回去還是叫太醫看看, 開點安神的方子吧。”


    六公主仍舊隻有一句話:“沒事。”


    她能有什麽事,她好著呢。


    五公主勸不了,隻好先不再提:“那好吧, 你,總歸不要多想。”


    一瞬間,六公主甚至以為五公主都知道了。不過等她再細看的時候,五公主又轉過頭, 若無其事,好似方才的話隻是隨意說一說。


    六公主隻道她是自己嚇唬自己。


    之後便再無話了。六公主麵對五公主的時候說的是挺硬氣的,不過等身邊沒聲音了,靜下來了,她自己卻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今兒程夫子沒有過來,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定是和嘉寧縣主有關。程夫子不過是叫嘉寧縣主去外頭背書,就被革了職,那她呢,她會不會有事?


    六公主當時做壞事的時候是一頭熱,根本就沒想過這麽多。等聽說了那詩是她五皇兄寫的才開始後悔。


    到現在,已經是悔不當初了。她不敢去想,自己有沒有留下什麽把柄;也不敢去想,嘉寧縣主有沒有在皇兄麵前告她一狀。


    現在隻盼著,她皇兄能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不要追究。畢竟嘉寧縣主是個外人,幫著外人對付妹妹,怕是到了父皇那兒都不占理吧。


    六公主在這兒戰戰兢兢,生怕事情被捅到了蕭翎那兒,生怕蕭翎會懲罰她。卻不知,阿遙早就同蕭翎告了狀,不過阿遙自始至終沒想讓蕭翎幫著處理六公主。


    阿遙讓蕭翎好好料理程夫子的,皆是因為阿遙如今人微言輕,對上程夫子起不了任何作用,隻得靠著蕭翎,擼了她最引以為傲的夫子身份。


    不過,六公主嘛,阿遙還是決定親自出馬。


    知道夫子換了之後,阿遙中午便進宮,卻是去了太極殿。


    阿遙擅自出宮以後,一直沒有來皇上這兒,這次過來,是為了補前幾天的缺。


    她到太極殿的時候,皇上剛好閑下來。叫她被人牽著往裏麵走,皇上見她小小巧巧地那麽一團,招人地緊,心裏那麽一點埋怨早就散了。


    阿遙看到皇上就忍不住往他身邊蹭。蹭皇上比蹭蕭翎有用多了,待她撲到皇上腿上,就被皇上順勢抱了起來。


    皇上瞅了阿遙一眼,看她還是這樣天真不知愁,明顯就是被蕭翎護地極好,不免話裏酸溜溜的:“你這幾天在府裏歇著,可歇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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