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裕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迎頭上了。


    他拉開自己的小弓,瞄準了前方的靶子,靜心,迅速放手。有點偏,但是還是有些準的。


    第二箭,偏地更厲害了。


    趙子裕出了一頭的汗,待射完了第四支箭的時候,終於摔了東西,臉色不善地哼了一聲便轉身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


    這,也不知道是示威還是認輸。


    學堂裏有不少學生都在後麵唏噓。真是一報還一報,平日趙子裕可是他們學堂一霸啊,竟然就這樣輸了,還是輸在他最自豪的箭法上。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呐,就是不能太嘚瑟。


    於是,阿遙憑著頭一天就打敗了西學堂第一霸的豐功偉績,順利地混入了學堂內部,甚至還靠這一手,收了幾個徒弟。


    盡管還有些學生們用怕怕的眼光看著阿遙,但是這比在女學堂處處都是排斥和不待見可好太多了。


    阿遙一高興,回去之後連福公公都不折騰了,特別好說話。蕭翎讓她寫字,她也認真寫,寫到興頭了忍不住還會哼支曲子,聲音好聽,可惜曲不成調。


    蕭翎見她這般眉飛色舞,不由問道:“不過是換了一個學堂,就這般高興?”


    “當然!”阿遙笑嘻嘻地說道,“你是沒看到我今兒大戰趙子裕的英姿,整個學堂裏的學生,可都被我震懾住了。往後,我就是西學堂新的一霸!”


    蕭翎道:“你去學堂裏,就是為了稱霸?”


    阿遙敏感地覺得這話有些危險,於是果斷扯開話題:“嗯,我也會好好學習的。你看,我今兒寫的字怎麽樣,有沒有特別,呃,行雲流水?”


    阿遙從凳子上爬下來,蹬蹬地跑到蕭翎邊上,將自己的作業展示給蕭翎看。


    “怎麽樣啊?”阿遙睜著大眼睛期待地問道。


    蕭翎艱難地移開眼睛,喉嚨幹澀:“尚能入目。”


    阿遙將紙貼到胸口,寶貝一般地摸了摸,長歎了一聲。她這麽多天的努力,果然還是有效的。


    大抵是今兒一天實在太高興了。阿遙晚上睡覺的時候還不安生。


    蕭翎便是被她吵醒的。半夜忽然聽到她在傻笑,待醒來一看,才知道她在做夢。臉蛋紅撲撲的,正在做什麽美夢,一邊笑,一邊還抱著他的脖子蹭。


    真是要命。蕭翎生怕她笑的時候不注意,把口水漏到了他脖子裏,最後嫌棄地捏了一張帕子,兜住了阿遙的下巴。


    阿遙的好心情,再第二天聽夫子說明兒不上課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不過,她這份喜悅也沒有持續多久就是了。中午去太極殿用膳,皇上拉著阿遙,突然神秘兮兮地道:


    “阿遙啊,明兒朕讓皇後幫著辦了一個宴會,各家的閨秀都會來。你又正好不上課,咱們一道給蕭翎選兩個貼心人怎麽樣?”


    ☆、宮宴(修)


    自皇上那句話之後, 阿遙就出了神,後頭他講的, 阿遙一個字都未聽進去。


    皇上卻是正在興頭上, 自己一個人說地沒停歇,左一句“阿翎這些年是在可憐, 沒個人陪著”, 右一句“明兒的宴會來的人多,咱倆好好挑, 給他挑十個八個”。


    皇上覺得,十個八個興許都不夠。他的寶貝兒子因著體內的殘毒, 這麽多年堅持修身養性, 別說侍妾了, 就連長得好看的丫鬟都沒有。前兩個月難得出現了兩個姿色不錯的,卻是阿遙身邊服侍的丫鬟。


    這叫皇上怎麽能放心。


    在他看來,所謂的修身養性都是借口, 明明太醫從未說過什麽修身養性,那都是蕭翎不想成婚的借口。可皇上是不打算忍了, 沒見著外頭那些人,私底下都明著暗著說他兒子不行嗎。


    虎父無犬子,做父親的老當力壯, 做兒子的怎麽可能不行?皇上不是個好色的,於女色之事上可有可無,不過他本事大,否則也不會弄出來這麽多兒女。


    反觀蕭翎, 可就真是太可憐了。皇上心疼兒子心疼地緊,恨不得將這京城裏的閨秀都放到兒子府上。


    自皇後犯了錯以後,這還是皇上第一次找上她。讓她辦這場宴會,也隻是單純地為蕭翎選人。


    這回皇上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兒子選幾個。至於那些大臣,他們的意願從不在皇上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兒子天生貴胄,能和他兒子結上親,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他們還能不滿意?不滿意直接卸甲歸田算了。


    皇上念念叨叨地說了幾炷香的功夫,拳拳愛子之心,都在這念叨之中。


    可阿遙卻覺得煩悶。最後,皇上不知說了什麽話,問阿遙有什麽意見,阿遙扯了扯嘴角,勉強嗯了一聲,示意自己什麽意見都沒有。


    午休時候,阿遙罕見地失眠了。這話不是皇上第一次說了,上回皇上就提了一次,阿遙當時心情也不太好,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眼下卻不行。


    事到臨頭了,阿遙不得不在意。一想到成王府裏不久就會有外人,一想到蕭翎房間以後就不再是她的房間,阿遙心裏就不痛快。心裏不痛快,阿遙整個下午都沒什麽精神。


    學堂裏幾個滑頭的看她精神不好,便奉命過來刺激刺激她,豈料一不小心,刺激地過了頭,惹得阿遙砸了桌子,當眾發了一個小火。


    雖是小火,也夠這幫半大小夥膽戰心驚了。當下再不多言,看著那錘爛的桌子,後怕不已。心裏暗暗下決心,以後不管趙子裕說什麽,都不來挑釁這小魔星了。


    太嚇人了!


    阿遙這悶悶不樂的狀態,從下午一直保持到晚上。


    時下已經由夏轉至初秋,天氣也隱隱有些涼意,比起前些天,天黑地早了一些。


    蕭翎的書房裏,早早就點了燈。


    往常這時候,阿遙已經溜進來胡鬧了,今兒卻不見人影。蕭翎叫來小廝,問道:“姑娘呢?”


    “回王爺的話,姑娘還在房間裏,一直未曾出來,也不讓人進去伺候。”


    蕭翎皺了皺眉,卻想不明白她這又是為了什麽,隻道:“你叫福公公給她送些吃的,順便看看她是怎麽了。”


    “奴才知道了。”小廝聞言退下,不多時便找上了福公公。


    福公公也正擔心著,立即就叫廚房做了些湯水,自個兒捧著一盅進去了。


    屋子裏暗暗的,沒有點蠟燭。福公公早就覺得不大對了,不是說今兒課業多,要在屋子裏看書寫字的嗎,眼下連燈也不點,到底看得是什麽書?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繞過桌椅,就著微光打量屋內的境況,打量了半天,卻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福公公心頭詫異,忙喊了幾聲姑娘,一聲高過一聲,最後,才隱約聽到一點回應。


    還是在內間裏。


    福公公連忙進去。打開珠簾,穿過兩扇屏風,隻見床上仰麵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把頭埋在錦被裏。


    冷不丁地,福公公差點被嚇死,愣在原地好些時候。他長吐了一口氣,把手裏的湯水盅放到邊上,將屋內的燭台點亮。內間這才徹底亮堂了起來。


    阿遙蠕動兩下,聽腳步聲不像是蕭翎的,仍舊選擇裝死。


    福公公見她狀態不對,輕手輕腳地上前,將被子掀開一些,小聲問道:“姑娘,您怎麽了?”


    被子掀開一角,露出阿遙被憋紅的小臉來。素日裏神采飛揚的雙眸好似失了靈性,變得暗淡了許多。


    福公公看著心中一緊,連聲地又是哄人又是安慰:“姑娘,莫不是那學堂裏又有人給您氣受了?您別擔心,不管是哪個,都有王爺給您做主的。”


    “要不,您先起來喝口湯?這是廚房裏的的趙廚子做的,您不是最喜歡他的手藝嗎,眼下就給您端來了,等喝飽了再繼續躺著成不成?”


    阿遙不語,福公公又喋喋不休道:“姑娘,您多少說句話吧,也讓奴才安心一些。”


    阿遙有氣無力地哼哼了兩聲,明顯還不想說話。


    福公公沒法子了,隻好說道:“您這不說話也不吃東西的,奴才隻能請王爺過來了。”


    說著便真的要走。阿遙立即起身,將他拉住了。


    福公公頓了頓,問道:“姑娘終於肯說話了?”


    阿遙心累地很:“我沒事,你不用麻煩蕭翎。”


    她窩在床上,身上披著被子,快要將自己卷成一團了。麵上委屈,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福公公不信,又追問了幾句。往日阿遙有什麽事不說,福公公便是這樣旁敲側擊,不出多少功夫便能從她嘴裏撬出來。


    隻是這次,顯然不能夠了。不論福公公怎麽問,阿遙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甚至就著這無望的模樣,喝掉了他帶來的湯水,可心裏存的事,卻半點都沒有露出來。


    這就更不對勁了,福公公心道。


    他到底還是疼阿遙的,盡管著小祖宗見天地折磨他,可是福公公還真是看不得她不開心。福公公思索了片刻,便準備拿話逗阿遙開心。


    “姑娘,崇文殿的夫子有沒有跟您說,明兒不用上課啊?”


    阿遙胡亂地點點頭。


    福公公接著道:“還有一件事想必您不知道,明兒啊,皇後娘娘在宮裏辦宴會,整個京城的姑娘小姐都會去參加。到時候,王爺帶著您一塊去,您說好不好啊?”


    福公公伸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笑眯眯地看著阿遙。


    阿遙低著頭,忽然說了一句話。福公公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可能年紀大耳朵不太好。他剛才,怎麽聽著姑娘說不好呢。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姑娘,您可別以為這宴會是一般的宴會,奴才偷偷跟你說一句,這明兒,可是咱們王爺的大日子,沒準王府裏未來女主子就是從這些人裏選的呢。”


    福公公敏銳地察覺到,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阿遙心情更加不好了,甚至還直勾勾地盯著他。


    忽地,福公公就福至心靈地頓悟了。


    再看阿遙的時候,福公公眼裏就多了幾分促狹:“奴才當姑娘是為了什麽,原來是這般。姑娘且放心,就算是有了女主子,王爺也不會棄您於不顧的。”


    “誰要他管。”阿遙說的沒甚底氣。


    “姑娘噯,您還真是杞人憂天。不說王爺對您有多好,就是您這身份,也注定了未來的王妃越不過您去啊。”


    阿遙什麽身份,除了嘉寧縣主,她還是明一大師留給王爺治病的靈藥呢。至於那位還沒影的王妃娘娘,那是什麽,能吃麽?


    隻要王爺還在為這小祖宗操心,把她當成自個兒的孩子,那還怕個什麽。


    阿遙還在糾結,福公公卻已經勸上了。他道:“您有這個閑心思在這兒瞎想,還不如想想您習慣什麽樣的女子,明兒也好給王爺提提意見。”


    “王爺那麽疼您,肯定會按著您的心思來的。找個好的王妃娘娘,以後您的日子也過得舒服些。”


    言已至此,福公公委實沒有別的好說的了。又安撫了阿遙幾句,福公公便從屋子裏出來。他沒有去別處,反倒是直接去了蕭翎的書房裏。


    二人說了一會兒,福公公才從書房裏退去。


    福公公是好心,想叫阿遙自個兒想清楚。不過,阿遙本就不是個聰明的,讓她靜一靜的結果,便是越想越糊塗,越想越糟心。


    待晚上蕭翎回房的時候,阿遙直接就沒有理她。


    這也是個糟心玩意兒,還是不看為好。


    蕭翎想著福公公的話,有心開解阿遙幾句不過阿遙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平日晚上唧唧呱呱的吵的人睡不著,今兒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且她睡覺的時候,也沒有滾到他邊上來。


    蕭翎心裏也跟著煩躁了起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所以,對比之下就顯得阿遙胡鬧了。


    不論這倆人怎麽折騰,第二天的宴會還是如期而至了。蕭翎本來對這些宴會沒什麽興趣,無奈這次皇上是下了死命令的,蕭翎是來也要來,不來也要來,沒得商量。


    宮宴擺在了禦花園。這時節,禦花園中好看的花並不多。可是今兒明顯不是為了看花的。不管這些管家女子對成王妃一位有沒有想法,全都受邀過來了。


    皇後帶著眾位妃子坐在亭子邊,跟幾位貴婦人談笑。


    禦花園一側的高樓上,令擺著一處酒水桌。桌前坐著急不可耐的皇上,邊上還有一位老神在在的德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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