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穀真的很大,在看到實物之前,褚言並不知道原來地圖上最粗的那根線指代的就是這條大裂穀,它幾乎橫跨了整張地圖,隻有邊緣部分有一條可以繞過的小路——直到從橋樁上獲得剩下那三分之一的地圖,她都以為那條將石板一分為二的粗線是後來形成的劃痕,而非地圖本身的一部分。


    原本隻需要過個橋就能到達的裂穀對麵,如今需要繞上很大一圈,看著地圖上標示出來的線路,褚言非常懷疑他們能不能在安吉拉睡醒之前完成任務,尤其是這姑娘現在正餓著,生理需求的刺激下,她什麽時候醒來都不奇怪。


    為了趕在安吉拉醒過來之前完成任務,褚言抱著少女健步如飛,哪怕在光線昏暗的低矮通道內速度也沒有降低,這就導致了跟在後麵的亞瑟有些不好過。


    第五次聽到後麵有撞到頭的聲音,褚言扯了扯嘴角,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亞瑟正呲牙咧嘴的捂著痛處,他的臉上因為多次剮蹭已經有了幾道印痕,模樣看起來頗為狼狽。


    然而褚言並沒有對這位心懷秘密的少年“憐香惜玉”,隻一眼就扭頭繼續趕路了。


    這個任務從進入遺跡之後就變得有些無聊,因為有地圖導航,他們不存在迷路的問題,而且遺跡的構造其實不算複雜,就算沒有地圖,想要迷路也很困難,最多消耗一些時間。


    進入遺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左右,三人沒有遇到一點危險,難到說這第二個任務就是這麽單純地走走走就能完成?


    轉過一個拐角,看著前方新出現的通道,再看一眼右上角的地圖,褚言皺了皺眉。


    她的耐心在除開看書寫作之外的事情上消耗很快,尤其是當某件事遲遲得不到結果的時候,她就會逐漸開始煩躁,雖然這個缺點隨著年齡增長改善了很多,但有些時候仍然會不受控製的心浮氣躁。


    比如現在。


    無聊的npc、無聊的遊戲內容、無聊的任務……


    褚言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壓下心頭那種憋屈的感覺,繼續往前。


    “諾亞。”亞瑟終於忍不住喊住了騎士,“我頭有些暈,你走慢些……不,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


    收回踏出去的腳,褚言回頭,然後就被頂著一臉血的亞瑟嚇了一跳。


    “亞瑟少爺,您……受傷了?”


    亞瑟表情茫然:“什麽?”


    “您受傷了,流了很多血。”


    亞瑟眨眨眼睛,左手抹了一把臉然後放在手電下一照。


    “啊——!”


    “啪!”


    手電掉在了地上。


    亞瑟腿一軟也跌坐在了地上。


    “我我我還以為這是流的汗……天哪,這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褚言歎口氣把安吉拉輕輕放下,讓她靠在一塊石板上,沒有驚醒她,然後脫下背包,從裏麵翻出了急救箱。


    “您放心,隻是小傷,頭上血管豐富所以出血量多,隻要及時包紮就不會有問題,請低頭。”


    亞瑟乖乖低頭,模樣比剛見麵時順眼了不少。


    十分鍾後,腦袋被包成粽子的亞瑟靠在安吉拉身邊喝水啃幹糧補充體力,褚言就蹲在旁邊,努力不讓自己去看那顆腦袋頂上打了個蝴蝶結的頭。


    傷口處理沒問題,但是因為傷口在發跡線位置,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包紮,最後隻能怎麽順手怎麽來,最終誕生一個係了蝴蝶結的圓粽子。


    而“蝴蝶”的兩個翅膀隨著亞瑟的咀嚼動作上下晃動,怎麽看怎麽好笑。


    虧得如此,褚言煩躁的心情明朗了不少,連帶著看熟睡的安吉拉都順眼了。


    又過了一會兒,亞瑟表示自己已經休息完畢,三人重新上路,很快就從狹窄的岩石通道走到了寬闊的大廳。


    這是遺跡的另一個部分了,從地圖上看,他們已經繞過了裂穀,進入到了遺跡的核心區域。


    和漆黑的通道不同,這個大廳的頂端鑲嵌了數不清的夜明珠,即使它們的亮度已經遠遠及不上最初,但提供照明綽綽有餘,最起碼足夠褚言和亞瑟看清大廳內的情景。


    兩人就這麽站在通道口,一動不動。


    如果說入口處的那個大廳讓人一看就明白這裏是個荒廢已久的遺跡,這裏的情景就好像上一刻都還在進行一場別開生麵的宴會。


    大廳裝潢充滿了魔法時代的風格,兩排長桌擺在大廳兩側,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餐點飲品以及用於裝飾的鮮花和銀器。


    大廳裏粗粗看去有近百人——或許超過百人,有些站在長桌旁端著酒杯寒暄,有些站在兩頭,含笑望著大廳中央,那裏已經變成了一個舞池,十幾對男女相攜著翩翩起舞,姿態優美,賞心悅目。


    會場中穿插著不少身穿製服的服務生,每一個都受過良好的訓練,就連微笑都如出一轍,其中有一個人就站在距離三人不遠處的酒櫃旁,正伸手準備拿上麵的一瓶紅酒。


    這是一場屬於高等貴族的聚會,它的每一個細節都展示了屬於這個階層的氣質,高貴,而且排外,足以讓亞瑟這樣的沒落貴族小輩以及褚言這樣的土鱉感到十足的壓力。


    當然,前提是他們都還活著。


    愣在通道口足足有一分鍾,亞瑟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是……這是……哦我的天哪……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褚言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但她比亞瑟注意到得更多,所以很快就發現了位於角落處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整個大廳就像被琥珀封住的昆蟲一樣凝固在了當時那一刻,這與眾不同的兩個人也被忠實的“記錄”了下來。


    褚言對魔法世界一無所知,但不妨礙她猜到那兩個人手裏拿著的東西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


    她試探性的往前踏了一步,踩在了大廳的地板上,沒有造成任何變化,但這並不代表這裏沒有隱藏別的危險,於是她提著氣一邊注意著周圍一邊朝那兩個人走去。


    “你去哪?!”


    亞瑟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好像生怕驚醒了這些定格的人,想追上去又怕會有危險,猶豫了好半天才戰戰兢兢的踩上大理石地板,接著一路小跑追上“諾亞”。


    追上之後,他又問了一遍:“你去哪?”


    褚言示意他看那兩個躲在懸梯旁的兩個男人:“他們手裏的東西應該是魔法時代的產物,這裏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和它有關。”


    聽到“魔法時代產物”幾個字,亞瑟一掃剛才的畏縮,兩步竄上前,伸手就要去拿那塊像羅盤一樣的東西。


    褚言見狀心裏一驚,剛要出聲製止,但轉念一想讓他碰碰也沒什麽不好,於是把已經到嘴邊的製止的話又咽了回去,默默後退兩步留出安全距離,準備靜觀其變。


    亞瑟毫無阻礙的碰到了那塊“盤子”,但那兩個男人拿的很緊,他用了許多方法也沒有把它取出來。


    “諾亞,把安吉拉暫時放到旁邊的躺椅上吧,過來給我取下這個寶貝。”


    褚言沉默兩秒,照做了。


    站在那兩人麵前,她沒有立刻去動那個盤子,而是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


    這兩個男人看起來年齡不算大,應該都沒有超過三十歲,衣著打扮與整個大廳相吻合,換句話說,他們就算不是這個階層的人,在偽裝上也下了一番功夫。


    兩人的表情並不一致,一人臉上滿是惡作劇的報複,小胡子快翹上了天;一人則麵露無奈,碧色的眼睛看著身旁的人,似乎所作所為隻是為了配合同伴。


    碧眼男人雙手托著盤子,小胡子一手扶著邊緣,一手撥弄著盤子上的撥片,這些細小的撥片按照一定規律排列在盤子上,但褚言看不懂它們所蘊含的意義。


    見她半天不動,亞瑟開始催促:“快點拿下來啊,難道你害怕?你不是騎士嗎?”


    褚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然後半蹲下身去取那塊盤子,取的時候十分小心,沒有碰到上麵的撥片。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這些被定格的人就像雕塑,渾身僵硬,連衣服都被定型,不複柔軟,不能移動。


    兩分鍾後,她總算取下了那塊盤子,交到了亞瑟手中。


    雖然在褚言眼裏,亞瑟是個有些衝動有些腦殘的孩子,但畢竟不是真的腦殘,在拿到盤子的時候也沒有貿然去動上麵的撥片,而是找她要了一把匕首,轉身在木桌上寫寫劃劃起來。


    褚言走到他身後看了一眼,發現他在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算式計算什麽,很快就寫了半張桌子。


    厲害呀!


    褚言立刻改觀了對少年的印象,連看他的眼神都尊敬了許多。


    身為文科生,褚言對算數好的人就算說不上崇拜也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更別說這家夥之前在她的印象裏一無是處,發現他這麽厲害,頓時有一種看到路邊乞丐打出降龍十八掌的既視感。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亞瑟放下了匕首,看著滿桌的算式,滿意的點了點頭:“呼——果然是個寶貝。”


    說完,他就伸出一根手指挪動了盤子上的兩塊撥片。


    下一刻,兩人被滿目的沙塵遮住了視線。


    ☆、第十七章:真好玩~


    沙塵出現的毫無預兆,眨眼間就充滿了整個大廳,亞瑟毫無準備地被糊了一臉,不但迷了眼睛,還嗆了一鼻子灰,偏偏滿空間都是沙塵還不能咳嗽,不想吃一嘴隻能憋著,憋得像個紅眼兔子,最後隻能蹲下來捶地來緩解。


    褚言就好多了,畢竟她遮了臉,呼吸受到的影響不大,就是眼睛有點難受,剛要閉眼,頭頂就砸下來了幾塊石頭,落在她頭上肩上,砸的還挺疼。


    難道要塌了?!


    她心裏一緊,仰頭向上看,卻什麽也看不清,根本無法判斷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周圍有垮塌的聲音傳來,或近或遠,聲源布滿整個大廳。


    就在她思考著是否要抓瞎躲到懸梯下時,斜前方也傳來了垮塌聲。


    “啊——咳咳咳咳!!!諾亞?!咳咳咳!!諾亞你在哪??咳咳……”


    安吉拉!


    褚言這才想起這裏還有這個祖宗在,一邊回應“我在這裏,小姐不要怕”一邊朝著記憶中的位置挪,很快找到了嗆得不能自已的安吉拉。


    少女狼狽的躺在一堆破木頭破布中間,試圖爬起來但無處著力,加上到處都是灰又嗆人,眼淚已流了滿臉,用沾了灰的手一抹,像剛從壁爐裏爬出來的。


    “嘖,真麻煩……”


    褚言在心裏啐了一聲,摘下臉上的口罩上前一步給安吉拉帶上,憋著氣把人從一堆破爛中間抱出來,左右看看,朝著記憶中的牆邊位置走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裏沒有擺放大件,牆上也沒有雕塑一類的裝飾,就算大廳垮塌,也不會有危險。


    當然如果整個地底大廳都垮掉了那就隻能認命了。


    至於亞瑟……她相信他是個幸運的孩子,嗯。


    臉上沒了遮擋物,雙手又因為抱著安吉拉不得空,褚言最終還是被灰塵嗆住了,剛壓著咳幾聲,安吉拉柔若無骨的小手就捂了上來,似乎是想幫忙。


    褚言:“……”


    好意她心領了,但是這一手的灰還不如不捂,更何況少女大概很少做這種“助人為樂”的事,下手沒個輕重,一捂上來她大氣都不能出一口,簡直能憋死人。


    腦袋向後一仰讓出說話空間,褚言幹巴巴的甩出兩個字:“不用。”


    安吉拉看到了“諾亞”臉上被她捂出來的黑手印,默默地把手放了下來,口罩下的臉有點紅,但是褚言沒看見。


    大廳最終沒有垮,垮塌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灰塵也慢慢落地,露出了被遮擋住的景象。


    亞瑟還蹲在原地,腦袋埋在雙膝之間,距離她們其實不遠,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剛才還很完美的宴會場景已經全部消失,頭頂的夜明珠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顆,勉強能讓人看清大廳內的景象。


    現在這個大廳和入口處的大廳已經基本沒什麽區別了,就是垃圾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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