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放下小油燈,蹲下身子到石寬身後,伸手從腋下環抱住他,臉貼在那寬闊的後背上,輕聲說:


    “你和他一起,遲早要被老爺再打一次,到時可就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一提起文老爺,石寬心裏就來氣,他咬著牙,壓低聲音罵道:


    “他再敢打我,就睡他老婆。”


    胡氏不知道石寬話裏的另一層意思,還以為是在說自己呢,歎了口氣。


    “你現在不是睡了他老婆嗎,那又怎麽樣?這次要不是老太太幫著你,估計你就被趕出文家了。”


    胡氏那軟綿綿、暖乎乎的身子靠在背後,石寬哪還有心思繼續磨,把銅板收了起來。掰開了胡氏的手,轉過身就緊緊抱住了她。


    經過了那麽多次的親密接觸,倆人已經非常的有默契了,胡氏十分主動地吻向石寬,然後一起挪到了木板床上……


    兩天過後,石寬的身體基本恢複了,坐板凳也沒什麽問題,隻是坐久了,那疤痕會覺得有點癢。


    下午,天空難得放晴,溫暖的陽光柔和地灑了下來。已經好幾天沒去楊氏家了,他心裏有些掛念,便走到了客廳,對躺在搖椅上的胡氏說:


    “太太,外麵出太陽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胡氏本來就挺無聊的,躺著打盹也睡不著,被石寬這麽一問,就掀開了蓋在身上的毯子,站了起來。


    “那走吧,去二妹妹那轉轉。”


    這正合石寬的心意,他諂媚地從旁邊拿過一雙厚底鞋,遞給胡氏換上,一起出了門。


    才走了不到兩個彎,就又碰到了文賢昌,石寬心裏暗叫倒黴,這楊氏家是去不成了,心情有點小小的低落。


    那文賢昌一見到石寬,就像是餓狗見到了肉骨頭,咧著嘴笑奔了過來。


    “你去哪,我正要找你呢。”


    “陪太太去二大大家串門。”


    石寬頭低低的,說話不敢太大聲。並不是他害怕文賢昌,而是有了上次被打的教訓,隻要是在外麵,和文家的人說話,他都是低眉順眼,盡量表現的低調溫順一些。


    “串啥門啊,我媽手不痛腿不瘸的,讓他自個去,你陪我去……”


    文賢昌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完,但是衝石寬使了個眼色。


    石寬秒懂,這是成場了,文賢昌要帶他去賭錢呢。他心裏既是期待,又有點緊張,怔怔的看向胡氏。


    胡氏心裏頭那叫一個不痛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文賢昌,罵罵咧咧道:


    “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話,什麽叫我手不痛腿不瘸?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你這樣,也難怪你爹不待見你。”


    “他不喜歡我,我還瞧不上他呢,老媽你長命百歲,得嘞,我跟石寬走啦。”


    文賢昌話音剛落,也不顧胡氏答不答應,拉著石寬的手就開溜。


    拐過了兩個彎,出了文家大宅的門,石寬憂心忡忡地問:


    “二少爺,你這麽著急找我,是不是有人要玩幹子寶啦?”


    文賢昌豎起一根食指,在石寬麵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


    “嘿,你這小子還挺機靈,知道我啥意思。”


    被誇了,石寬也沒多高興,反而愁容滿麵地說:


    “那兩個銅板我還沒磨好呢,而且也沒做舊,可能會被發現的呀。”


    “在棚子裏一群人圍著,一個個都抻著脖子往裏瞅,桌麵上的銀元都看不真切,誰能瞧得出來啊,再說了咱今天去的是個小場子,都是一幫烏合之眾,誰會留意你那玩意兒啊,別擔心了,過去練練手唄。”


    文賢昌不以為意,他眼裏隻有錢,本來也是想等石寬磨好了,在家裏好好操練操練的,可實在是心癢癢,一聽說有場子,就按捺不住想去大顯身手。


    雖然文賢昌都這麽說了,可石寬還是有點擔心,嘟囔道:


    “我都還沒來得及試呢,也不知道效果咋樣?”


    “這不就是去試的嘛,嘿嘿嘿……”


    文賢昌對石寬那是相當有信心,畢竟他倆一起合作過兩次,那默契度,簡直跟自己的左右手一樣。


    石寬也不再說啥,隻好跟著文賢昌走。


    兩人也沒走石拱橋,而是沿著河的這一邊一直往下遊走,沒多久,就到了龍灣碼頭。


    這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有推車的,有挑扁擔的,有提鳥籠的,還有背算盤的,河道裏停靠著幾十艘木船,大大小小,好不壯觀,其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石拱橋那邊的龍灣集市。


    文賢昌被帶到岸邊的一個棚子裏,這裏擠滿了糙漢,嘈雜聲、喊叫聲不絕於耳。


    “下了下了,我幹子這邊還有六十毫,有沒有人對上?”


    “今天一個大老板都沒有,沒人吃了,你拿回去吧。”


    “六十賠五十,掛彩十毫,有沒有人吃?”


    文賢昌還沒擠進去,就大喊一聲:


    “我吃。”


    圍在一起賭錢的人聽到喊聲,紛紛扭過頭來看,有人認出了文賢昌,就說道:


    “誰說沒有大老板的,這不是文二少爺來了嘛。”


    “這回好了,換寶官,可以有人作數了。”


    寶官就是幫忙旋轉銅板的人,一般都是老賭徒,或者身上錢比較多的人,他們不管賭徒們下對子還是幹子,兩邊都吃,殺大賠小,或者殺小賠大,這就叫做作數。


    也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場子不大,沒人作數,那就有人下有人吃,下得多了沒人敢吃,就自己拿回去,就像現在這樣。


    今天幫旋轉銅板的是一位船老大,看到文賢昌來了,趕緊起身讓位。


    “二少爺你來了,你來開寶吧。”


    “不用,還是你來開,我就是沒事過來耍兩把。”


    文賢昌很客氣,不過他還是少爺,早有坐著的賭徒給他讓位了。


    文賢昌和石寬擠了進去,看了一下桌麵,問道:


    “剛才我吃掛彩的呢?”


    對麵一個身穿長衫外加短褂,頭頂上還帶有黑色小帽的中年男人,有點謙虛的指著對子這一邊的三個二十毫的銻幣,笑眯眯的說:


    “在這呢,你這麽大一位少爺,我可不敢掛彩了。”


    “無所謂,開吧。”


    文賢昌十分的豁達,對這些小錢,他也根本不在乎。


    那船老大遲疑了一下,謹慎的說:


    “那我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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