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煙抽完之後,石寬把煙鬥還給了七爺,看了看靠在七爺懷裏的拐杖,小聲的說:


    “三月二十九,黃道吉日,我要和文敬才的二女兒文賢慧結婚。”


    七爺愣了一下,把懷裏的拐棍握緊,沙啞的問道: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三月二十九日,我要入贅到文家。”


    石寬複述時,已經把右手舉起,他預判了七爺會把拐杖往他砸來。


    果不其然,石寬的話音剛停住,七爺的拐杖就當頭砸去,顫抖著怒罵:


    “你不知道文家是你的仇人嗎?我讓你把文家的女人睡遍,你倒好,想睡一輩子。仇報不了,卻要往文家送人頭,你……你給我滾。”


    拐杖被石寬準確無誤的抓住了,抽又抽不回來,拉扯了幾下,七爺怒氣衝衝的往前一推,鬆開了手。


    七爺能有多少力氣啊,但是石寬卻順勢向前倒下。以前光說和文家有仇,又不說是什麽仇,放在心裏久了,都不覺得有什麽重要。以至於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要和仇人的女兒結婚。而且這個結婚不是正常的結婚,而是幫仇人照看傻子女兒。


    七爺還在罵罵咧咧,不過不是在罵石寬,而是在罵自己:


    “石虎老侄啊,我林盛檜對不住你呀,沒能幫你把孩子教導好,仇報不了也就罷了,還往文家把人送。我死了,怎麽有臉再見你呀……”


    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石寬爬坐起來,也不拍掉身上的塵土,把拐杖還給了七爺,說道:


    “七爺,我沒忘記你說的話。睡遍文家的女人,奪了文家的財產,給我爹報仇。可是文家這麽龐大,把那些女人全都睡了,也隻是出出心裏的惡氣,把他們的財產奪了,也不會轟然倒塌。想要把文家徹底摧毀,那成為他們家的一根柱子,才能做出致命的一擊。”


    七爺不出聲了,握著那拐杖,也不再想朝石寬打去。良久過後,這才又發出如絲般的聲音。


    “很好,你還記住你是石虎的兒子,明天我還是再陪你上一趟山,給你爹燒燒香吧。”


    石寬知道七爺是被他剛才那一番話說動了,那一番話確實好聽,但不一定是他真心的。報仇嘛,肯定是要把人殺死了,那才算是報仇。


    殺死文敬才容易,能把文敬才殺死後,自己還活得好好的,那就難了。他對父親的印象都沒有,更別談有什麽感情了。能報仇那自然最好,報不了就把自己過好。


    第二天,石寬帶上香燭紙錢。又拿出了當初買給石妮那塊紅布,把七爺背在了身後,往父親的墳山上走去。


    七爺走得太慢了,一步一步的這樣挪,天黑也走不到半山。把他背在身後省事,反正這麽瘦的一個老頭,沒有多少斤兩。


    石寬是準備了兩副紙幡的,十多年以來,他娘的墳從來沒人給掛過紙,他作為兒子,不為紀念,隻為記住自己從哪裏來,那也要去掛一下。


    到了半山,快到父親的墳頭時,七爺在背後叫住。


    “停,把我放下來吧,你娘就埋在這裏,你往旁邊找一找,有棵老楓樹根的地方就是。”


    石寬解下了腰間的紅布,把七爺放了下來。砍了一根棍子撥弄那些茂盛的野草,尋找當年的老楓樹根。


    沒一會兒,還真的找到一棵水桶般大的老楓樹根,邊頭已經腐了很多,主心還在,還長出了幾朵菌子。


    楓樹根是找到了,卻沒發現他娘的墳,他朝一旁的七爺看去,疑惑的問:


    “楓樹根倒是有一個,沒看到墳啊。你是不是記錯了,這裏有幾棵楓樹根?”


    七爺坐在旁邊,抽著旱煙,看都不朝這邊看,胸有成竹的說:


    “沒錯,就這裏地勢平一點,離你爹的墳不過兩丈,當年我親手挖的坑,那還會有錯嗎。楓樹根過來三尺多遠,你把草割了就能看到。”


    十幾年了,當年的墳堆早已經被雨水衝刷得扁平,看不出來也是自然的。既然七爺說得這麽肯定,那就動手割草吧。


    雜草割開,果然看到了一座扁扁的小土堆,石寬又問道:


    “是這個嗎?發現了一座小土堆,卻沒看到墓門啊?”


    “一個謀殺親夫的蕩婦,安什麽墓門啊。我們能把她埋了,不丟到野外喂野狗,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時隔這麽多年,說起莫秀花,七爺還是無比的氣憤。這也就不難看出,為什麽這麽多年以來,他都不告訴石寬,墳墓就在這裏了。


    石寬也不管這到底是不是娘的墳墓了,反正七爺說是那就是。他從旁邊挖了一些土,把那小土堆壘高,又找了幾塊扁平一點的石頭,給墳墓安了個門。


    縱然是千古罪人,都已經死了,那也要知道個方向吧。


    墳墓重新做好,點燃的香燭,門頭也掛上了白色的紙幡。隻是石寬沒有說什麽祭詞,一個要謀害親夫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最簡單的“今天來祭祖,晚上回家吃飯。”他也說不出口。


    香燃滅,紙錢燒掉。石寬收拾好東西,要把七爺攙扶到父親的墳頭,七爺卻說:


    “你先上去,我後邊解一下手,自個走上去。”


    “好,那我就先上去弄好。”


    看著也沒隔多遠,石寬就先上去了。


    走了幾步,他無意的回過頭,瞟見鑽進樹叢裏的七爺已經解完手,提著褲子站起來了。


    這麽快的速度,隻能是小解,而不是大解。小解要脫褲子蹲下,那不是女人才這樣嗎?七爺可是個男人,為什麽會這樣?


    回想起以前,七爺無論是小解大解,都是要避開人的。即使是一幫大老爺們在一起,他也從不示人……


    石寬越想就越感到疑惑,再加上七爺從不對任何人講過自己的了身世,從哪裏來?家是哪裏的?還有親人否?為什麽當初會在外麵流浪?一無所知。


    隻是在罵人時,偶爾會說上那麽一言半句,說自己是什麽皇宮裏麵的。當然這種話也沒人相信,都當是罵人時,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種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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