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是刻意的。胡氏的死在她心裏是個疑團,她不可能去知道,但她想從石寬這裏知道一些。


    “那天我看你哭得那麽傷心,以為你是真的舍不得素梅姐,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嘻嘻哈哈的。素梅姐真是跟錯了人,我替她感到傷心啊。”


    這話是罵石寬白眼狼啊,隻是石寬卻並沒有反擊,甚至臉上表情都沒什麽變化,仍舊在那維持著表麵的淡定。


    一句話罵不動,楊氏又開口罵第二句,而且眼角還滲出了點淚水。


    “我以為你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沒想到也隻是個貪圖快活,完全不念舊的主。素梅不明不白的死了,死時眼睛都不閉上,也沒個人給她申冤。”


    石寬終於忍不住了,仰起頭長長歎口氣,久久的不放下來。那是讓眼睛裏蘊藏的淚水收回去,不要流出來。


    片刻後,他站了起來,背對著楊氏說:


    “胡素梅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如果是冤死的,那我一定會查清真相,這點你放心。”


    說完石寬就走出了院門,陽光耀眼,終於把他眼睛裏的淚水給照射出來了。


    他沒有再去追趕護院隊,而是慢慢的往前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胡氏的院門前。胡氏死了,下人們也被遣散,或者分到其他院子去了。這裏現在已經是人去樓空,一片淒涼。


    他推開門進去,沿著一間間熟悉的屋子,最後到了胡氏原來住的房間。


    雕花大床還在,床上被褥已經拿去燒掉。房間裏似乎還殘存著胡氏的氣息,石寬依戀的躺了上去。


    這張床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他和胡氏翻滾過,他也在這裏,成為一個威猛的男人。


    往事啊,就不能回憶,一旦回憶就有可能變成真的。


    胡氏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手拿著一個團花扇,輕輕地搖著,嫵媚的說:


    “石寬,大白天的你就敢跑到我的床上來,也不怕老爺發現再把你的屁股打爛。”


    這麽多日子不見了,石寬哪裏顧得了那麽多,蹦了起來把人擁入懷中。


    “打就打唄,又不是沒被打過,被打死了剛好和你在一起。”


    胡氏用那團扇敲了一下石寬的頭,風情萬種,沒有要掙紮的意思,挑逗的說:


    “你胡說什麽,死了之後我倆就不認識了,你不想和我好了啊?”


    “想,做夢都想。”


    石寬的想不光是嘴上說說,他把人抱上了床,迫不及待的進行著。


    人世間,最美妙的事不過於此了。許久過後,兩人肩並肩靠在那床架上。


    石寬有些疑惑,疲憊的問道:


    “你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靠在石寬懷裏,胡氏幸福極了,像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般,羞澀的說:


    “我想你呀,想得吃不下睡不著,這就來了。”


    “我們當初在一起好好的,你為什麽要上吊?”


    想起了那事,石寬心裏還是很是痛苦,他把胡適的頭捧起來,看著那白淨的脖子,並沒有看到勒痕,就更加的疑惑了。


    “唉!那天在雜物房裏,你先出去了。我到旁邊想要小解一下才走,等我小解完,剛要走出去,老聾婆就在旁邊鑽出來。”


    胡氏一邊敘述,一邊用頭在石寬臉頰上磨蹭,戀戀不舍的樣子。人鬼殊途,能在一起的時間,想必也不會太久。


    石寬撫摸著那頭發,溫和的問:


    “老聾婆,他躲在雜物裏偷看我們?”


    “不知道是原本就躲在裏麵,還是突然闖進來的。反正是一進來就指著我的鼻子罵。說老太太對我這麽好,我卻和你在這裏幹這種勾當,她要告訴老太太去。”


    胡氏手指在石寬肚子上無意的畫著圈,停頓了一下,又說道:


    “她以前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人,就愛說東家長西家短。我看她那樣子,還真像是會去高密的。心裏一急,搬起旁邊一個搗辣椒粉的小石臼,對著她的腦門就砸了過去。”


    “這種不維護主子的小人,該死。”


    石寬的心情跟著胡氏的敘述起伏,他對老聾婆這個人沒有什麽好感,愛貪小便宜不說,還總對人陰陰的。


    “唉,她不該死,可我不能讓她活著啊。她活著,你我都會死掉,而且整個文家也將大亂,所以我必須把她殺死。”


    胡氏說著,仰起了頭,可憐巴巴的看著石寬。


    石寬吻了一口下去,又問道:


    “你把她殺死,叫我回來一起挖個坑把她埋就是了,怎麽還自己上吊了?”


    胡氏流淚了,勾著石寬的脖子,讓自己貼得更緊一些,憂傷的說:


    “殺死她後,我也想逃掉,把那石臼從後窗扔了出去。可是我突然覺得,我也該死。你是我女兒的丈夫,我卻搶奪到身邊,這算什麽啊?我和你在一起,遲早會出大事。隻有一死,才能製止悲劇發生。即使那天沒有被老聾婆發現,那以後也會被其他婆子發現,隻有我死了,才會太平。”


    “你怎麽這麽傻啊?以前不是說過,我們可以一起逃到外地,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過上自己的生活嗎?”


    石寬流淚了,他閉上眼睛,努力不讓淚珠滾落下來。


    “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現在你是我的郎婿,我怎麽還能和你一起走。你忘記我吧,我就要去投胎了,好好的對慧姐……”


    胡氏的聲音越飄越遠,甚至有點虛無。


    石寬連忙睜開眼睛,懷裏哪裏還有胡氏的蹤影。原來剛才的那一切,不過是一個夢而已。那夢特別的真實,真實到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了。


    他下了床,跑向後院,鑽進了那雜物房。鋪著的幹稻草還在,那一塊被兩人墊在身下,又被胡氏拿來上吊的布,靜靜的躺在那兒。


    他到了後窗,翻身跳了出去。在一雜草根下,果真發現了一個舊石臼,上麵還沾有老聾婆的血跡。


    剛才那夢是真的,是胡氏托夢給他的。


    石寬再一次哭了,胡氏的自殺隻是為了成全,成全他和慧姐。既成全了生命,也希望他和慧姐能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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