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弄好,分為兩桌,一桌是秀英和大山他們在前庭。另一桌就是石寬和牯牛強幾個了。慧姐今晚不知是咋了,忘記了那酒的辣勁,也吵著要喝。


    喝就喝吧,反正喝醉了就睡覺,跑不到哪去,石寬也就不管。


    慧姐的酒量真的是夠爛,其他人的臉都還沒開始紅,她就又醉倒,由秀英和土妹扶回房睡覺了。


    石寬和牯牛強還有阿珠,繼續在那裏推杯換盞。突然,他從兜裏摸出了五個銀元,摞在了桌子上,煞有介事的說:


    “你們倆誰看得出這五個錢有什麽特別之處?”


    阿珠基本都是陪著喝酒,不怎麽說話,現在也不作聲。


    牯牛強就瞪著眼,笑道:


    “假錢唄,去牛鎮長那換換不了是不是?搞點黃豆杆燒灰,放水去泡一泡,就看不出來了,給我,明天幫你拿去換。”


    “假你的頭,這是你爹留給你娶婆娘的。”


    要不是有阿珠在旁邊,石寬準會往牯牛強腦門上彈一下。這錢是文賢鶯上個月發給古得金的,當時還沒有換兌換券,古得金也沒有來趕過集,所以一直收的是銀元。


    牯牛強微微一愣,隨即不屑的把嘴一扯。


    “你說是那老家夥的?你騙誰呀,他能有錢給我?”


    阿珠瞪了牯牛強一眼,罵道: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爹就是爹,什麽老家夥。”


    好不容易等來阿珠說一句話,竟然還是罵的,牯牛強連忙解釋:


    “你不知道,他是個老賭鬼,家裏房梁都被拆去賣了,這次回去,我估計他鍋碗瓢盆都拿去變錢,不叫他畜生,已經是夠客氣了。”


    剛才阿珠隻是瞪眼睛,現在聽牯牛強強這麽說,卻是板起了臉來。


    “沒有他,哪有你,他即使是千錯萬錯,是殺人放火的惡魔,那也還是你爹,你能說出這話來,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我……我怎麽就不是好人了。”


    真是弄巧成拙,牯牛強支支吾吾,一下子不知該怎麽好。


    這回石寬就忍不住了,拚命的幫牯牛強說好話,哪知道卻一步一步的在拆台。他弓起手指,敲了一下過去,也罵道:


    “是啊,什麽叫不肖子,你就是,錢他都讓我拿來了,你還這麽的說,真是的。”


    牯牛強揉著腦袋,有點發懵:


    “真……真是他給的啊?”


    “那還有假。”


    石寬把那天在山上的事,添油加醋的,當然是偏向古得金的說了一遍。


    牯牛強強還有點不相信,不過看了阿珠犀利的眼神,也不敢說什麽。


    石寬指著那錢,換了副語氣,說道:


    “這錢你們兩個誰拿?”


    牯牛強把手伸出一半,又怯怯的縮了回來,看向阿珠。


    阿珠又白了一眼過去,說道:


    “看我幹嘛,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石寬趁熱打鐵,把錢推到了阿珠麵前。


    “你始終是要嫁給強哥的,你不幫管這錢,那誰管啊?”


    本來喝酒臉就有些紅,被石寬這麽一說,阿珠的臉就更加紅了,頭低低的,小聲說道:


    “誰說我要嫁給他了,我才不嫁。”


    牯牛強有些急,起身蹲到阿珠的麵前,抓住了那雙手。


    “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阿珠把手甩開,沒有回答。


    石寬知道這就是默認了,幫阿珠緩解道:


    “哪有你這樣問人家的,她不願意嫁給你,那之前還會和你出去嗎?今晚還會來和你吃酒嗎?”


    牯牛強又去抓住阿珠的手,求證道:


    “是不是啊?石寬說的是不是?”


    阿珠還是沒說話,把臉撇向另一邊,不過卻沒有再把手抽開。


    石寬怕又弄巧成拙,便說道:


    “行了行了,都默認了,還摸人家手,還把不把我放眼裏啊。”


    牯牛強也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放開,拿起那五個銀元,放到阿珠的手心裏,傻傻的說:


    “這錢還是你拿著吧。”


    阿珠不再拒絕,攥緊了那五個銀元。牯牛強長得不醜,雖然不是很優秀,但也壞不到哪裏去。嫁給他,那可要比嫁給張球好萬倍。石寬都幫把話說到這程度了,再拒絕的話,也會傷牯牛強的心。


    第二天,是八月十六了。石寬帶著幾個護院隊員,去蓋好的學校釘簡易的桌子板凳。


    隊員裏就有牯牛強,雖然還是很排斥和古得金見麵,但有石寬和阿珠昨晚的勸說,也不得不來。


    最重要的是,阿珠竟然也跟著文賢鶯他們來了,來了之後就把古得金的床單被套拆下來洗。


    這把古得金感動得差點老淚縱橫,一整天除了幫忙石寬他們打打下手,就是有事沒事往阿珠那邊湊,臉上笑眯眯的,總想找點話說。


    反而是那牯牛強,隻是來到時被石寬逼著去和古得金打一聲招呼,後來就沒說過話。


    下午,牯牛強他們被文賢鶯帶去清理陽溝,在教室裏釘桌椅的隻有石寬和羅豎了。


    石寬把那些修的一頭尖尖的杉木樁子打入地下去,羅豎就蹲在那裏幫扶樁子,和看高度合不合適。


    石寬看羅豎也會幹活,不像那些城裏人,就問道:


    “你在城裏好好的,怎麽要來到這鄉下受苦受累啊?”


    “天下窮苦人,在哪裏不是要受苦受累。”


    石寬打好了一個樁後,羅豎眯起一隻眼,就像是瞄準射擊一樣,看和前麵打下去的樁高度對不對。


    石寬就不像羅豎那樣,他隻是拿過一塊木板,架到了打好的樁上麵,隨意一對比,就知道哪邊高哪邊低了。他對羅豎說的話有點不相信,又說道:


    “你是窮苦人,誰相信啊,窮苦人能在省城裏那麽大的學校讀書?”


    羅豎拿過身旁的鋸子,把樁頭打批又高出來的一點鋸平,並不回答自己是不是窮苦人,而是說:


    “很多窮苦人是沒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的,所以我受賢鶯邀請,來這裏教書,讓更多窮苦的孩子學習文化,將來報效國家,讓我們的民族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裏。”


    石寬不太理解羅豎的話,有點不屑。


    “讀書真的那麽有用嗎,我也讀過幾年書,現在還不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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