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過年,這可是石寬成家後的頭一個年呢。可這年過得,哪裏有個年樣,沒爹沒娘,沒兒沒女的,那名義上的妻子慧姐還老往文家大宅跑。所以這個年啊,過得稀裏糊塗的,跟平常也沒什麽大的區別。


    慧姐不愛在家待著,石寬可就自由咯,成天往外跑,而且就隻往春香樓跑。


    他去春香樓就找阿香,每次都喝得暈乎乎的才回家。阿香也知道石寬來不是為了睡覺,所以也不挑逗他,每次他倆就跟一對酒友似的,天南海北地聊。


    唯一有點變化的是,文賢貴不再跟著石寬去春香樓了。文賢貴不是不想去,而是白天不敢跟石寬去,晚上自己偷偷摸摸地去,有時候還留宿在金玲或者鳳仙的房間裏。就連那他認為四個人裏麵最醜的胖梅,也睡了幾次。


    這裏麵的情況挺有趣的,文賢貴是因為被文老爺罵了一頓,不敢那麽明目張膽了。可石寬呢,恨不得全龍灣鎮的人都知道他逛春香樓,所以都是大白天的就大搖大擺地去。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初八。


    這天文賢鶯正搭著一條毯子在膝蓋上,坐在書桌前看書呢,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母親。她又把目光收回來,緊緊盯著書本,一聲不吭。


    方氏把一個紅包放到文賢鶯麵前,自己往床沿一坐。可屁股還沒碰到床單呢,就被文賢鶯叫住了。


    “別坐我的床,叫小芹給你搬把椅子來。”


    這些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文賢鶯一直都不搭理她,過年那晚就一起吃了頓團圓飯,然後就一直躲在閨房裏不出來。從大年初一到今天,也都是自己在西廂房這邊煮吃,沒到過他的東廂房去。


    她實在有點擔心,今兒個終於忍不住了,借著給紅包的由頭,就溜了進來。哪曉得這閨女居然連床都不讓她坐,方氏有點小尷尬,隻好挪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不情願的說道:


    “你這孩子,越大越不聽話,跟娘說話都這態度,讀那麽多書都白讀啦。”


    “讀書是為了懂禮義廉恥,又不是為了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文賢鶯還在為母親和陳管家那事心裏別扭呢,所以說話一點都不客氣,不過眼眶卻有點泛紅,像是要哭了。


    方氏不曉得這閨女是怎麽回事,莫名其妙的,想發火又發不出來,隻能憋回去。


    “你怎麽回事啊,說誰偷雞摸狗呢?”


    “誰偷雞摸狗,誰自己心裏清楚,我要看書,別來煩我。”


    文賢鶯不敢看方氏,再看下去,眼淚就得掉下來了。其實她已經很克製了,不然肯定不會隻用偷雞摸狗這個詞,而是說不守婦道。


    方氏的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自己有什麽事能讓閨女這麽討厭?想了一會兒,她突然臉色大變,心裏琢磨著肯定是被劫去烏桂山,被那些土匪給糟蹋的事被知道了。那石寬一直跟文賢鶯走得近,這段時間突然鬧掰了,肯定是有矛盾了,石寬把那事給說出來了。


    她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過了一會兒,不自然地問道:


    “是不是石寬跟你說了什麽?”


    “不用別人說,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我都長大了,不要什麽紅包,你拿走吧。”


    文賢鶯頭低低的,把那紅彤彤的紅包推到一邊去。


    方氏的心哇涼哇涼的,愣了一下,她氣鼓鼓地罵道:


    “這個石寬可真不是東西。”


    母親不反思自己,把責任全推到石寬身上,這讓文賢鶯更瞧不上了,她沒好氣地說:


    “再不是東西,人家就算是條狗,那也是條幹淨的狗。”


    “嘿嘿……他幹淨?你知道他幹了什麽嗎?他和二叔的二房好上了,這種人幹淨?真是笑死人了。”


    方氏一臉的嫌棄,她在仙人拐被救回來之後,一直挺敬重石寬的。可現在她特別瞧不起石寬,石寬能把她的事說出去,那她也能把石寬的事抖摟出來。


    “你說什麽?”


    文賢鶯徹底驚呆了,她轉過頭看著母親,眼淚和膝蓋上的毯子一起掉了下來。石寬之前跟她說過和甄氏睡了,她根本不信,她覺得那隻是石寬故意氣她。就連石寬去春香樓,她都覺得隻是做做樣子,不是真的。現在從母親嘴裏聽到這話,她不得不信。


    “我說啥?我……我親眼瞧見的,就在……就在他原來的院子裏,他把甄蓮壓在身下,這……這還能有假?”


    其實方氏沒看見,都是陳管家告訴她的。她之所以支支吾吾,那是突然覺得石寬應該不會把她的事告訴文賢鶯,要告訴也是告訴文老爺,告訴文賢鶯沒什麽用啊。都還不確定文賢鶯為什麽生氣,就把石寬這破事說出來,有點不合適。


    文賢鶯的腦袋裏好像住著一個蜂窩,嗡嗡的亂響,她一下子站起來,衝出門去。


    方氏哪敢追啊,也不知道文賢鶯要去幹什麽,等人出去一會兒了,才跟著出去,不過是去找陳管家了。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主意,遇到事了,當然得找男人商量。


    文賢鶯離開文家大宅,興衝衝地跑到石寬家,剛到那新嶄嶄的門口,就扯開嗓子喊道:


    “石寬,石寬你快出來。”


    土妹在院子裏曬著暖洋洋的太陽,看到文賢鶯氣鼓鼓地跑進來,滿心疑惑,愣愣地回答:


    “小姐,你找我們姑爺呀,他不在家呢。”


    “他死哪兒去了?”


    雖然聽到土妹這麽說,文賢鶯還是走了進來,東張西望,左瞧右瞧,恨不得立馬把石寬給找出來問個明白。


    很少見到文賢鶯這副模樣,土妹心裏有點發慌,怯怯地回答:


    “他……他可能去春香樓了。”


    文賢鶯身子一轉,又飛奔出了門外。她覺得自己好笨,早該想到石寬去了春香樓。石寬這個窮小子,一下子變成了人上人,肯定要把以前吃的苦都補回來呀。


    想到這兒,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腳下的步子也邁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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