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煜端坐於案前,手不釋卷,時而提筆勾畫,批注其間,每日此時,皆是他細審卷宗、勤理政務之時。乞伏侍立一側,靜默無聲,時而斟茶續水,時而輕研墨池,盡顯其恭謹之態。


    “今日可有要事?”良久,顏煜終是開口,聲音沉穩有力,卻未抬頭,目光仍緊緊鎖於案上卷宗,威嚴之氣自是不言而喻。


    “回稟殿下,”乞伏上前一步,語氣恭敬而緩慢,“末將確有一事需稟。近日來,柒柒姑娘每日獨自漫步城中,初時僅於城內街巷間徘徊,近幾日卻轉而繞城而行,直至夜幕降臨,方歸馬場。此事頗為蹊蹺,末將鬥膽,以為應稟報殿下知曉。”


    顏煜放下手中筆,抬頭看了一眼乞伏,似在思索,“照舊,退下吧。”


    乞伏領命而退,室內複歸寧靜。顏煜凝視著空無一人的門口,眉頭微蹙,隨即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淺笑,複又執起筆來,繼續沉浸在案牘之勞中。


    此時,正值金秋八月,天高雲淡,一晃已在這座城內生活這麽久。柒柒沿著護城河邊走著,城牆高聳,河水澄澈不見底,小徑邊上的野草已泛黃,隨風輕搖。遠處山林層林盡染,五彩斑斕,美不勝收。


    這城有四座門,南門外有條大道,一路延伸開去,去年便是從那邊來。柒柒回頭望著那條路,思緒萬千。這些日子,她無所事事,從城內逛到城外。


    夜裏,柔和的燭光下,柒柒在吃飯,阿圖貼心地為她準備了八月裏尤為鮮美的羊肉。這些日子以來,無論柒柒如何早出晚歸,阿圖都未曾有過半句詢問,隻是默默準備了她喜歡的食物。門外傳來一陣輕響,近日那勒總會來找阿圖,現下他又來了。


    緊接著,簾幕輕掀,顏煜步入室內,自那日後,已有些日子沒見,他越發沉著俊逸。


    “殿下,”柒柒聞聲而起,溫婉地行禮問候,見他不經意間掠過桌上僅餘的羊肉,她連忙關切地詢問,“殿下可曾用膳?若未及,為您添置筷。”說著,她忙將盤中剩餘的碗筷擺放至他麵前。


    顏煜並未立即回應,隻是深深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柒柒不解其意,摸了摸發梢,環顧四周,試圖尋找自己是否有何不妥。


    顏煜望著她略顯迷茫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瞧這秋意漸濃,你倒像是忘了什麽重要之事。”


    “所以呢?”柒柒眉頭輕蹙,一臉不解地反問。


    他再次輕笑,聲音裏帶著幾分寵溺,“莫非你已將自己的及笄之日拋諸腦後?是時候做些準備了!”說完,他靜靜等待她的反應。


    柒柒思緒片刻後才恍然大悟,隨即懊惱地笑道,“哦,是十二月望日。我竟忘了這等大事。”


    顏煜戲謔地笑道,“連自己的生辰都要想這麽久,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看來明日得請個大夫來給你把把脈,看看是不是最近太過忙碌所致。”


    柒柒一臉迷茫瞬間轉為恍然大悟,隨即故作生氣地蹦起身,雙手環抱住顏煜的胳膊,嗔怪道,“就知道笑我傻!”


    “哈哈哈……”正當兩人嬉笑間,門外傳來乞伏的聲音,他手捧錦盒,站在門口,恰好聽見了房內傳來的爽朗笑聲,這笑聲已許久未聞,讓他也不禁為之動容。


    “殿下!”他恭敬地稟告。


    “拿進來吧,”顏煜收起笑聲,“這是為你準備。公主生辰馬上便到了,為你備了賀禮,總不能年年送字畫吧。”他似笑非笑道。


    柒柒一本正經起身,來到顏煜麵前,屈身行了一禮,“多謝殿下厚愛,這份心意民女定當銘記於心,他日定當厚報。”


    顏煜哪見過她這樣,自相識以來,便是“沒什麽規矩的”於是他起身拱手回禮,“那便一言為定了!”


    一旁的乞伏強忍著笑意,肩膀微微顫抖,顏煜見狀,便笑道,“好了,你先退下吧,不必候著了。”


    那夜,房內時時傳來大笑!


    陰霾連日,王府裏終於有了喜訊。宜萱殿,段妃有孕。這個消息很快傳遍王府,傳到了皇宮。禦醫匆匆而至,細心診脈確認,隨後宮人們絡繹不絕。為確保萬無一失,段妃身邊的侍女們更是傾盡全力,從每日的膳食到手中的每一盞茶,皆由精心挑選的得力之人經手。


    而在王府的另一隅,宜繁殿則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自那次不幸的落胎之後,慕妃便一直臥床休養,月餘光陰流轉,雖已能勉強起身,但那份由內而外的虛弱與憔悴卻難以掩飾。宮中的關懷如同細流般不斷湧來,慕妃的心緒始終難以平複,憂思成疾,終日裏悶悶不樂。殿內侍奉的侍女,十分小心,段妃有孕的消息,被擋在了殿外,怕徒增王妃的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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