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一涼,才驚覺天上竟飄起了蒙蒙細雨,假借躲雨,慌忙將滿臉癡態都藏在袖後,匆匆忙忙躲到了簷下。


    是夜。


    屋簷的雨滴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對岸的竹林隨風搖曳,沙沙作響。偶爾會有幾聲嘹亮的蛙鳴,從畢竹河邊傳來。


    一切都那麽美好。


    相思睡不著,坐在窗邊將方才喝剩的半壺香酒喝光,眯著一雙醉眼望著屋外的雨幕發呆。


    一股涼風從窗口吹進來。


    嘶······好冷。


    躡手躡腳的跨過睡在床外側的顧漠塵,一咕嚕鑽進了被窩。


    嗬,好暖和。不由得又往顧漠塵身邊靠了靠。


    一條健壯的手臂環過來抱住了她的半邊身子。


    頓時,一股暖流襲遍全身······


    待會醒了,又該怪我擅自碰他。相思輕輕抬起他的胳膊,想往裏邊挪挪。


    “別動,你身上涼的很,我幫你暖一暖。”


    隻道他是翻身時不小心碰著了自己,不想他竟是醒著的。相思便呆呆的不敢再動。


    窗外的雨滴叮咚叮咚,竟不似方才那般擾人了,濕濕的水汽透過窗戶的縫隙,伴著顧漠塵的氣息縈繞在項間耳畔,旖旎繾綣。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瞪瞪的翻了個身,卻在臉頰撞上顧漠塵胸膛的一瞬,悠悠醒轉。


    所幸他並未察覺。


    許是方才多貪了幾杯,此時酒勁卻上來了。麵上泛著朵朵的紅暈,醉眼朦朧間,竟又將手撫上了顧漠塵的麵頰。


    心裏的那頭小鹿便又開始不安生了。


    眉毛,好像兩柄刀鋒,銳利尖刻直入鬢角;閉著的眼睛,好像是鋪展開的扇麵,長長的睫毛便是墜在扇麵上的流蘇;鼻子,堅毅挺拔,仿似一座巍峨的山峰。


    嘴巴,嘻嘻,嘴巴,最好看······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唇瓣,那薄薄的兩瓣,像兩片淺紅的花瓣,又似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飽含著滿滿的汁水,讓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一嚐這甘甜濃鬱的美妙滋味。


    連著幾晚,她與顧漠塵各自占據著床的一角,互不相擾,甚至不敢去感受他的氣息。今日許是仗了些酒勁,她突然又起了賊心想放肆一回·····


    慢慢翻身坐了起來,將披散著的頭發抓在一側,闔著雙目輕輕吻上了那瓣蜜桃······


    輕含著他柔軟濕滑的唇瓣,淡淡的體香伴著呼出來的溫熱氣體撲入她的鼻腔,渾身便似著火了一般燥熱難耐。


    她與他如此的近,近的可以看見他微微聳動的眉毛和輕輕顫抖著的長睫毛。


    意亂情迷之間,突然被顧漠塵翻身壓在了身下。吻如暴雨落下,他似一隻許久未見到葷腥的獵豹,瘋狂的撕咬她的雙唇。


    一陣腥甜從舌尖彌漫開來,繼而充滿整個口腔。


    “唔······大······唔······大師兄······疼······”


    雙臂一使勁,將顧漠塵推離。


    顧漠塵“嘶”了一聲,捂著左胸退到了床邊,眉峰緊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半晌,伸手過來為她擦去了唇上的那一抹鮮紅。


    ☆、第六章


    次日清晨。


    相思端著煮好的紅豆粥,正欲送入房中,突然撞上推門出來的顧漠塵,餐盤差點跌落。


    顧漠塵頭也不抬說道:“你去收拾一下,今日,我們動身回七寶山。”


    “這······這麽快?”


    “嗯”。


    在這茅屋呆了總共也隻六七日的光景,顧漠塵的傷就已大好了,按理說是該回師門複命了。


    隻是左肩上的一處外傷,昨夜撕扯之間又崩開了一道口子,多待個幾日將養將養也是不礙事的,不想顧漠塵竟如此著急。


    難道是因為昨夜之事?


    在他眼裏,我是男子,但卻與他做了那樣的事,想必他心裏是極其不自在的。又有靈甫的前車之鑒,隻怕他便是對我有意,也斷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就想早早回山,避免與我單獨待在這茅屋裏。


    是啊,未來的天後,可以是大神,可以是小仙,卻斷不能是一個男人,不是嗎?


    相思噗嗤一笑,這個木頭。


    隻是,如今還不是說破的時候。


    今年冬天我過完生辰,便滿五百歲了,亦決意不再跟著師父。到時候再告訴他,他若有意,隨著我回南山也好,雲遊四方也罷,我們便做一對快活神仙。


    他若舍不下他神族太子的身份,我也不強求。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既如此,便稍安勿躁。先回七寶山,等我生辰之後再做計較。


    在仙萊殿給師父請了安,又與師兄們閑話了一番,相思與顧漠塵二人,便動身到靈霄殿向天帝複命。


    聽五師兄說,先前去查探成暝行蹤的二師兄和三師兄,與她和顧漠塵前後腳進山門,此刻也已往天帝處複命去了,便緊走了幾步。


    不知他們可查到了什麽。


    守門的小仙進去稟報回來,天帝招二人上殿。相思低著頭邊往裏走,邊偷聽著天帝與師兄們的對話。


    “這些,先前回來的七寶山弟子都已回稟過了,你二人隻說說在南都逗留的幾日可查到了什麽?”


    “是”。


    “我二人走遍了南山,卻再未尋得那孔雀精的半點蹤跡。前幾日在凡間的集市上卻偶然抓獲了一隻□□精。幾番逼問,它才供出,如今妖界的孔雀精隻有一位,便是妖族的妖皇,花成暝。”


    “噢?這麽說來,在南山將你們打傷逃走的,便是這妖族的妖皇,花成暝?”天帝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相思和顧漠塵雙雙彎腰施禮,齊齊說了句:“小仙葉相{顧漠塵}參見天帝。”她的魂便已經跑到了九霄雲外。


    方才二師兄說妖界的孔雀精隻剩一個成暝,那,花叔和花嬸呢?若二師兄所言屬實,成暝已成了妖族的妖皇,那花叔不會已經······


    “葉相?葉相······”


    突聞寶座上一聲怒喚,她才趕忙回神。


    “小仙在。”


    李元與梁誌不知何時已退出了大殿,此時殿上便隻剩她和顧漠塵,與寶座上的天帝。


    將心裏的不滿化作了一口長氣,從鼻子裏悠悠呼出,天帝繼續說道:“本尊剛才是問你,聽說你在南山時曾被那孔雀精擄走,最後卻平安無事的返回,可有此事?”


    相思皺了皺眉,“回天帝,是有此事。”


    天帝立馬換了神色,“那孔雀精靠吸人精元為食,神仙的精元更是難得,為何單單卻放了你?”


    看來這天帝不似師兄們好糊弄。


    “回天帝,那妖與師兄們混戰時受了些傷,應該是無力再與我糾纏了,加之······加之小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被我求得煩了,便......便將我放了······”


    無法,隻能胡謅些理由了。


    天帝臉上便又換了一副神色,雖盡力掩飾了,卻還是露出了一絲鄙夷之色。


    “你身為堂堂天族的仙尊,竟然給一隻妖下跪求饒?到底不是生來自帶仙骨的天神,始終也脫不了那凡人的劣根性。此事若傳了出去,我神族顏麵何存?”


    “去你師父的三清堂跪上五個時辰吧,也好長長記性!”


    顧漠塵拱手欲向天帝求情,被相思大喝一聲“是”打斷。


    去三清堂跪著,總比被那天帝左問右問,一個不小心,露出什麽馬腳的強。


    天帝命她先行退下,留顧漠塵一人在殿上問話。


    她自是求之不得。


    邊往殿外退,邊聽了一耳朵顧漠塵跟他爹的對話。


    “帝父,兒臣無能,被那孔雀精逃了。”


    “無妨,為父的本意其實就是想讓你們去探探它的虛實,不想你們真就這麽碰上了。事情經過,我已知曉了。你憂心師弟安危,才讓那妖有機可乘,此戰雖敗,卻也無傷顏麵。”


    “過幾日,兒臣再去北俱荒州一趟。”


    “不急,這妖既是妖族的妖皇,實力定然不容小覷,要想收它,便要從長計議。女媧娘娘有令,不得對妖族趕盡殺絕,今次,便算賣女媧娘娘一個人情,若他日後再犯,到時再做計較。”


    “是”。


    天帝如此安排,倒正合了相思心意。隻是,這雙膝蓋,少不得要受些罪了。


    剛走到玉鸞仙府門前,相思就看到了先行一步的二師兄李元和三師兄梁誌。他二人走走停停,似乎在談論什麽。


    正欲上前招呼,耳廓間猛地鑽進了“成暝”兩個字。


    “二師兄,你為何不向天帝稟報,九師弟可能認識花成暝之事?”


    相思一驚,自己竟疏忽了這梁誌。


    他不似其他師兄一般將心向著自己,卻偏偏被他聽到了她叫成暝的名字。看來他已將此事告訴了李元,但是李元卻並未向天帝稟明,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李元停住了腳步,厲聲道:“三師弟,小九是我們的小師弟,他上山七年,從未離開過七寶山半步,不會與那妖皇有什麽深交。想必是在南山未升仙時,與那花成暝有過什麽交情。”


    “可若是冒然將這件事告訴了天帝,恐會對小九不利。他生性純良,把眾位師兄們當作親生手足來對待,何時有過害人之心?我又如何忍心,將他置於險地!”


    梁誌不忿道:“師父與大師兄素來對人冷淡,卻獨獨對這九師弟事事上心,不想今日連你二師兄也護著那個娘娘腔。”冷哼一聲,道:“莫不是,這九師弟真的會什麽蠱惑人心的妖術?將你與師父和大師兄的魂都勾去了?”


    “休要胡說,若再多言,我就將你的舌頭割了,去喂北海玄州鎮守金芝玉草的饕餮獸。”


    “你來呀,我還會怕了你不成?”二人的對話逐漸轉為了玩笑,笑說著朝仙府裏的廂房方向走去。


    “三師弟,你說大師兄對小九,事事上心?”


    “是呀,你難道忘了小九初上瑤光台那日了?他暈倒的時候,可是一頭紮進了大師兄的懷裏!你與大師兄在一處臥房裏住了多少年了?他可曾允你碰過他一個手指頭?沒有吧?嘁!”


    梁誌仍在絮叨:”別說你了,傲淩師妹對他一往情深,主動的接近了他多少回?他又可曾給過半分回應?怎的對這小九,便又是送錦盒,又是幫著他向尋白師叔求情?那日在南山,更是死命的護著他,這不是上心,是什麽?”


    李元默不作聲,麵上卻換了一副擔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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