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相思忙將衣袖往臉上一抹。


    元傲菱推門而入,木質的雕花門,被她推得重重的撞上牆壁又反射回來。


    相思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本仙近來心情不好,總是毫無理由的感覺煩躁,你識趣點休要來惹我,不然,休怪本仙做出什麽讓雙方都下不來台的事情。


    元傲淩徑直奔到她麵前,蔥白手指直戳她的鼻尖,狠狠道:“又是你!葉相!你自己闖禍也就罷了,何苦連累別人?做人須識得自己的身份,你一個凡人小仙死不足惜,為何卻要害別人跟著你一起受罪?”


    相思隻道,她是替受了傷的琉笙鳴不平,雖有些惱火,卻也有些許安慰。心想琉笙的一腔癡情可以換來她此刻,這隻言片語的袒護,倒也值了。


    是以即便元傲淩有些蠻不講理,她卻也忍了。


    豈料,元傲淩接下來所作所為,卻叫她再也忍無可忍。


    她見相思不答話,便以為她是認了慫,愈發的趾高氣揚起來。


    “為了救你私自下山,漠塵師兄被天帝責令禁足三月!你卻隻是在這三清堂跪幾個時辰便算了事,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原來是因為漠塵。


    相思麵上更添幾分不耐。


    元傲淩握緊了雙拳,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露,一雙桃花眼亦充血變紅,活脫脫地變成了一隻母老虎。


    “也不知漠塵師兄中了你這妖道的什麽術法,竟然不惜以身犯險,三番兩次搭救於你。如今這七寶山上風言風語,什麽難聽的話都有!你倒無所謂,可漠塵師兄將來是要做天帝的,豈能因你而被人如此抹黑。”


    “我今天,便替七寶山,替漠塵師兄除了你這個禍害!你有什麽妖法,盡管使出來,我元傲淩今日領教了!”


    莫說相思前幾日剛給琉笙輸了大半的靈力,便是平日裏,她又何時是元傲淩的對手了。


    隻見元傲淩手起掌落,她還未出手,整個人便直直的被震飛了出去。


    撞翻了供台,打碎了盤碗,瓜果貢品,祖先牌位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相思重重的跌落在地,“噗”一口鮮血噴將出來,胸口撕裂般的疼,卻絲毫也顧不得,緩緩地攤開雙手查看。


    幸好,懷裏的抖抖安然無恙。


    抖抖輕輕地“吱”了一聲,乖巧地蹲坐在相思懷裏。


    她摸著它的頭暗自順氣。


    幾日前回來時,琉笙失血過多,師父不得不耗費靈力煉製丹藥,為他續命。


    如今心力交瘁,正在閉關修行,萬不可再節外生枝,擾他老人家清淨。


    元傲淩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希望她見好就收,不要再來多做糾纏。


    元傲淩卻不屑,見相思如此逆來順受,越發的發了狠,三步並作兩步奔將過來,伸手就來擒她的脖子。


    說時遲那時快,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隨後便聽元傲淩一聲慘叫,“咚咚咚”向後退去。


    站定了,就看她似乎被什麽東西狠狠的咬了一口,脖頸間鮮血如柱。


    抖抖則被摔到了地上,翻著白眼渾身抽搐,耳眼口鼻仍不住地往外滲著鮮血。


    相思慘叫一聲“抖抖!”撲了過去。


    元傲淩卻哪裏容得,一把揪住她頸後的衣領,將她扔了出去,另一掌劈落,抖抖瞬間灰飛煙滅……


    “啊!”相思哭喊出聲,跪坐在地上,滿懷悲愴。


    我說過要送你安然離去……想不到……想不到我竟連這樣小的一件事情都未能辦到……如今,想讓你投胎轉世也再無可能……


    元傲淩終於稱心如意,愈發的得意,居高臨下地嘲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無能。像你這般隻會給你師父丟人,給漠塵師兄拖後腿的東西,留著有何用?”


    是啊,我無能,我給師父丟人,給漠塵拖後腿……


    可是,可是這些卻絕不能成為你欺淩弱小漠視生命的理由!


    元傲淩,你欺人太甚!


    葉相思在右掌聚力,蓄勢待發。


    卻被循聲而來的師兄們團團圍住,拉拉扯扯不得近前。


    三師兄梁誌站在當間看著相思和元傲淩,雙手背在身後,饒有興致地邊看熱鬧,邊煽風點火。


    “呦嗬,這是怎的了?因為大師兄爭風吃醋,打起來了?”嗬嗬嗬嗬的一陣皮笑肉不笑。


    轉臉又對相思說道:“小九,傲淩師妹是尋白和高陽二位師叔的嫡女,擁有正統仙骨的上神,傾心於大師兄自然是無可厚非。而且,門當戶對。可是,你一個靠修煉飛升而來的凡人,又是男子,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她已恨到極致,欲將手指骨節捏折,銀牙咬碎,卻偏偏被眾人桎梏,動彈不得。


    元傲淩嗤笑一聲,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恬不知恥!”


    眼前有藍光閃過,心口的怒火騰的就竄上了腦袋,雙臂一發力,師兄們再也按她不住。


    雙手手指屈成爪狀,似一隻餓虎直撲元傲淩心髒。


    眼看著一顆熱乎乎血淋淋的心髒唾手可得,卻突覺頸後啞門穴被人重重一斬,頓時頭暈眼花,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放佛看見了抖抖,看見了成瞑,看見了漠塵,看見了元傲淩......


    元傲淩?


    胸中一陣翻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相思隨之醒轉。


    向修就坐在床邊。見她如此情境,慢慢的鎖了眉頭。


    相思頓覺悲從中來。


    就像是在外麵受人欺負的小娃娃,突然見到了自己的父母,滿腹委屈不知從何說起,便隻得哇哇大哭起來。


    她雖不至哇哇大哭,卻也是淚水漣漣,軟軟叫了一聲“師父”,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師父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師父也是迫不得已才將你打暈,你……你不會怪師父吧?”


    說不怪是假的,她倚在自己師父的懷裏,閉著眼流著淚,不願作答。


    突然想起抖抖,淚眼婆娑望著向修道:“師父……抖抖……抖抖它……”


    向修卻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淡淡道:“我知道……小九……我……都知道……”目光炯炯望向遠方。


    她卻死也不會想到,他這句我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半晌,相思起身跪坐在榻上,抽噎道:“師父,您定然不會準我去尋仇的,對嗎?”


    向修猶豫片刻,點頭道:“嗯。”


    我知道,我不會讓您為難。


    哽咽著伏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道:“那,請您允許葉相離山......”


    師父師兄皆喚她作小九,可此時此刻她卻突然有了一種感覺,感覺自己,自始自終都隻是一個外人而已,自始自終,都隻是,凡人葉相而已。


    她想回南山,想看竹林,想用畢竹河水浣發,想煮紅豆粥,想,抖抖......


    向修略顯詫異,接著雙手附上她的雙肩,輕推她坐下後,細言慢語道:“小九,師父可以讓你下山,隻是……你若相信為師,便再等一個月,一之後,你要下山,師父絕不攔你,好嗎?”


    下山歸去,是她七年來日思夜想的事,可真到了要下山時,她又如何舍得!


    朝夕共處的師兄,肝膽相照的琉笙,恩重如山的師父,還有,情投意合的顧漠塵,這些,叫她如何能輕易放下!


    可是......又該如何待下去?


    相思已無力思考,也不願答話,沉著眉望向地麵,便算是默允。


    向修捂著胸脯,抑製不住地輕咳幾聲,急急忙忙走出屋去。


    相思知道,必是師父趕來阻止自己時,強行衝破了結界。如今舊傷還未好,便又添了新傷……


    她又覺得慚愧,自己隻知道傷心,想要逃離七寶山,卻從不知顧及師父的感受。他的心,應該也早已被自己傷透了……


    淚水在臉上蜿蜒,不知哭了多久,哭得累了,倦了,便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朦朦朧朧中,似乎是向修去而複返。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將額前的碎發掖到耳後,手指輕輕,劃過麵龐……


    “小九,師父定會助你平安渡過此劫……”


    ☆、第十三章


    成瞑來找她。


    在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


    當她看到他如此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麵前時,心裏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但還是不無擔憂地問道:“已全好了嗎?”


    忽又自嘲的笑道:“看你可以在七寶山這般來去自如,想必已是全好了的。”


    成瞑笑笑算是默認,隨即又反問道:“那日之事,你可會怪我?”


    “本就是誤會一場,如何能怪得你。”


    “可,若不是我強行留你,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是啊,你若沒有強行留我,琉笙便不會受傷,漠塵不會被禁足,元傲淩,便不會打死抖抖……


    相思歎口氣:“當真要怪,也隻能怪我身上流著的這一半,妖族的血······”


    若不是這一半妖血,我便不會上山,不會遇上琉笙漠塵,不會惹元傲淩妒恨,不會,害死抖抖······


    “哐當”,不遠的一座房屋拐角,傳來一聲脆響,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跌落到了地上。


    成瞑劍眉一沉,警覺起來,一閃身已到了發出聲響的地方。


    相思緊隨其後。卻隻見到空無一人的長廊,和一隻原本應該擺在廊上照明的燈盞。


    房梁上適時地響起幾聲鵲叫。


    成瞑麵色稍緩,但仍感不甚放心,遂抓著相思的手,將她帶到了以前浣衣時常來的小溪邊。


    “相思,你為何如此悶悶不樂?是不是那些臭道士為難你?”


    說了也是無用,圖添一人同自己一同愁悶而已,她便故意將語氣壓得很淡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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