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時光太窄,指縫太寬。於是我拚命地想念,卻在流逝中等來意想不到的突然轉變。


    我是一個對時間比較遲鈍的人,所以渾渾噩噩窩在床上酣睡的時候,早就忘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如果不是電話吵鬧著響起來,我一定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半閉著眼睛拿起手機,裏麵傳來一個淡淡的男聲:“我回來了。怎麽沒見到你?”“什麽?!”我的半個腦袋仍然被睡意籠罩著,以至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可是再想追問,電話那頭隻剩下“嘟嘟”的聲音。


    回來了?我將手機放回到枕頭邊上,要重新躺下去時大腦才漸漸清醒起來,順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台曆,翻了翻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日子。難道是哥哥跟我開的玩笑?可電話裏的聲音有些沙啞,並不像是他。況且哥哥每次外出旅行回來,都會提前兩、三天就與我聯係,盡管也有意外發生,可前後不會差太久。至於這次……聽說是研究所裏有一個新項目,需要哥哥去一個很遠的島勘探。在這一大片海域裏,幾乎所有的島嶼都屬於花市,但是聽說又有很多神秘的地方沒有被開發出來。


    有時我也不太明白,這座城市是如何形成的。說是城市,可它的麵積卻大得驚人,仿佛一個小國似的。而花市的中心地帶就在最大的一個島嶼上,連接著內陸,一些零散的小島分布在四周,上麵的村民依靠各自的習俗生活著,倒也悠閑自在。再遠一些的,聽說就是孤島了。也有正在開發啟用的地域,當然這些就不是我這個高中生的理解範圍了。


    我晃了晃腦袋,把思緒拉回來。剛才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還是讓我有些在意,我拿過手機,仔細看了看那個號碼,完全是陌生的,沒有任何記錄。對方隻有一句話,沒有說明自己是誰,更沒有留下太多信息,如果真的是找人,那起碼也要等到回答才掛電話啊!越想越覺得是個惡作劇,或者是哪個冒失鬼打錯了電話。


    正疑惑著,熟悉的短信鈴聲響起,又是剛才那個號碼,隻有簡單的幾個字:“我在機場等你。”


    看來這人真是弄錯了。我毫不猶豫地按照號碼打回去,可是響了很多聲,對方都沒有接聽。難道是出閘的人太多了,吵鬧聲太大沒有聽到?我試探著又撥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這事真是蹊蹺……我的睡意全都跑光了,索性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洗漱一邊盤算著到底是誰在和我開玩笑。


    這時又有一條短信發過來:“沒時間了,怎麽還沒來?”


    我將毛巾放好,走回臥室的時候“嘩啦”一下將窗簾拉開,整個房間裏頓時被暖融融的陽光籠罩。我抓起手機,果斷地回了過去:“你是誰?”


    可是好半天對方仍然沒有回複。我有些生氣了,越發覺得一定是哪個可惡的家夥在搞惡作劇。原本還懷疑到了哥哥頭上,可是現在看來,哥哥才不會無聊到這種地步。我最後一次撥通那個號碼,仍然無人接聽。看來是有人想要把我騙去機場。要知道從我家到機場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才不會輕易上當呢。


    就在我打開衣櫃準備換衣服的時候,手機鈴聲再次催命似的響了起來。我心裏的火像澆了油,“噌”一下冒了上來。大早上的,是誰這麽無聊?!


    “你到底有完沒完?你到底是誰?要是再搞這樣的惡作劇小心我不客氣!”


    “我……我怎麽招你了?”電話那頭傳來百薇很委屈的聲音。


    “怎麽是你啊?”我沒好氣地嘟囔一句:


    “你以為是誰?”


    “我要是知道是誰就好了。”我簡單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百薇幫我分析道:“搞不好真的是誰把電話號碼記錯了。不要去理他!對了,我讓你幫我準備的東西怎麽樣了?我現在就過來拿。”


    我一拍腦門,難怪覺得有什麽事忘記了,原來……我趕緊賠笑臉:“薇薇啊,我被那個電話折磨傻了,你現在過來我們一起找,怎麽樣?”


    “就知道你這人靠不住。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我還是覺得十分鬱悶。又看了看那個號碼,卻沒有再打過去的興趣。隻是這事隱約讓我覺得有些疑惑,可具體是哪裏不對勁,連我自己也說不出來。也許這是職業病吧,隻好暫時作罷了。至於我的職業……我當然還沒有職業,隻是個普通的高二學生,不過我還有另一個特殊的身份,現在就先賣個關子。


    羅百薇是我中學時的同學,認識之後很快成了朋友,後來又考上同一所高中。關於她的名字有很多趣事,班上同學給她起了外號,大家沒事就戲稱她是“百威啤酒”的代言人,更奇的是她家的三個孩子,把名字排列起來,分別是“百薇”“千葉”“萬達”,我曾開玩笑地問她:“你媽要是再往下生,是不是得排到‘億’了?”她卻皺皺眉,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據說最後一個孩子的名字是‘億勇’。”我心想,要真是那樣的話的確夠得上勇猛無敵了!不過百薇的媽媽最終沒有生下去,因為他們盼來了“萬達”這個兒子,這也是百薇很糾結的地方,幸好,羅爸羅媽對三個孩子還算一視同仁。於是很多年後的今天,他們一家人生活得相安無事。


    至於我嘛,隻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許藍宇。


    是的。這個偌大的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還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因意外去世了,至於那次意外,我懂事以後哥哥也沒有太詳細地講起過,他一直對父母的離去耿耿於懷,所以我也不敢詢問太多,怕他難過。在這座城市裏,我們沒有其他的親人,之所以可以健康開心地成長到現在,一方麵是因為父母留下了大筆遺產,我和哥哥不用擔心生活問題,另一方麵,我們也一直得到鄭伯伯的關照。鄭伯伯是爸爸生前的好友,又是大學時代的同窗,交情很深,這些年一直是他充當著“教父”的角色。


    對於父母,我沒有太深刻的印象。或許因為那時我還僅僅是個不諳世事的毛孩子,又或許是他們的工作原本就很忙碌,一直沒有時間同我和哥哥長時間待在一起。爸爸是考古學家,多年從事著這方麵的研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研究所裏,或者跟隨考古隊去各個地方勘察開墓。我們一家人住在一所老宅子裏,據說是太爺爺留下來的。有三百多個平方,記得小時候,一起玩的孩子總喜歡管我們家叫“鬼屋”,他們覺得它太大,又太過陳舊。後來剩下我和哥哥,這所宅子更顯得有些詭異。可是我卻覺得沒什麽,也許是我的膽子天生就很大。再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麽無法解釋的事情,有什麽好怕的?


    媽媽表麵上是爸爸的助理,可是她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人說她是小說家,也有人說她是編導;有一次我和哥哥在一家畫廊裏,還發現了一副很像媽媽的畫像,後來我們把那副畫買了下來,可是聯係不到那位作者,或許媽媽真的給人做過模特,當然不是裸體的;我還在媽媽的房間裏翻出過很多樂譜;在封閉的露台上,放著一台超大的望遠鏡,哥哥說那也是媽媽留下的,所以我對媽媽的印象一直很難聚焦起來,後來每當有人問起,我總是對他們說,我媽媽是位很有才華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懂得很多很多的東西。這是我唯一能夠肯定的。


    而百薇今天來找我,當然不是聽我嘮叨父母的事情。她想借一些關於考古方麵的書,原因嘛,我覺得她一定是喜歡上了我那位子承父業的古板哥哥。雖然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不過出於私心,我還是不希望哥哥身邊有其他女孩子。當然我更加肯定,我老哥是絕對不會對百薇有任何想法的。他看百薇的眼神,和看我的差不多,他把我們都當成孩子。實際上我們相差五歲。


    百薇說,我這樣的想法是很變態的,應當趕快扼殺在搖籃裏。可這幾年與哥哥相依為命,我這想法早就開花結果了,現在才要采取什麽行動的話,早就為時已晚。人多少都有自私的一麵。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書房裏費勁地搬那些磚頭大小的資料書。在這座大宅子裏有兩個書房,一個在樓上,稍稍小一些,後來就成了我私人專屬的了,倒不是哥哥特別禮讓我,而是樓下的那個大書房裏放著很多爸爸生前留下的書籍,據說很珍貴,還有一些多年的考古資料,反正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將二十幾平方的房間堆得滿滿的,單是書架就占據了三麵牆,中間還擺放著書桌和幾個資料櫃。這裏是哥哥專屬的地方,他怕我弄亂這些東西,又怕我的好奇心上來毀了珍貴資料,總之在他看來,我絕對是個“恐怖分子”,應該遠離這些“寶貝”。所以我幾乎沒有進過這個書房。不是我不想進,而是大部分時間這裏都被鎖了起來。我暗罵哥哥小氣,但是我心裏明白,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有些東西是勝過生命的。


    不過自從我有了第二個身份之後,我便偷偷複製了一把書房的鑰匙,當然是在哥哥不知情的狀況下。而我的第二個身份哥哥自然也沒有留意過,他已經被分配實習了,在學校附屬的一家研究所裏,整天都忙著他的那些研究項目和出土文物,哪裏還有空閑顧及到我在做什麽。


    百薇帶了哈根達斯的蛋糕來,她每次要討好我的時候都會送上糖衣炮彈,這丫頭還是很上道的。


    “找到沒有?”她把蛋糕放在書桌上,一邊詢問一邊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周圍,隨即發出感慨的聲音,“哇塞!咱哥哥好厲害啊!這些書都是他的?”


    我從伸縮梯上下來,調侃道:“你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怎麽,塌了心地要進我們許家門啦?我可提前說好,想讓你管你叫嫂子,那絕對沒什麽希望。”


    “你少臭美了!”百薇舉起秀拳打了過來,我敏捷地一躲,她撲了個空。


    找了半天我真有些累了,索性坐下來享受那美味的蛋糕。


    “青苗,整天對著這些書得多辛苦啊!嘖嘖!瞧啊,沒有幾萬本也有幾千本了,這些書你都看過了?”


    屋子裏隻有我跟她兩個人,百薇自然毫無顧忌,她索性脫了鞋子爬上伸縮梯,小心翼翼地翻看起來。我一揚頭,剛好看進她的裙底,於是打趣道:“你少勾引我啊!都春光外泄了!”


    “去你的!說真的,青苗,你那些故事,是不是也和這些書有關係啊?聽說古墓裏經常發生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你寫的那些和真事兒一樣。沒少從咱哥哥這搜集素材吧?”


    蛋糕被我風卷殘雲般的吃掉了大半。我擦了擦嘴,回答:“哪有這等好事!跟你說實話,我哥平時根本不讓我進來,如果不是我最近偷偷配了一把鑰匙,今天你也隻有在門口捶胸頓足的份兒了。其實我對這些考古資料並沒有多大興趣,我寫的是恐怖和偵探小說,偶爾會用到這方麵的知識,就趁我哥不在的時候偷溜進來看幾眼。也不敢耽誤太久,我哥總是神出鬼沒的,被他抓到那還得了?這些是他的寶貝!”


    百薇聽完,趕緊從梯子上順下來,有些擔心地問道:“那今天呢?咱哥哥不會突然回來吧?”


    “放心。這次他出的是遠門。沒個十天半月根本回不來,這還是少說的。”我把最後一口蛋糕消滅掉,這才站起身走到她旁邊詢問重點,“你到底需要哪方麵的書啊?這麽亂找可不行。”


    百薇算不上精致的女生,但是很會打扮。一張瓜子臉被她修飾得格外可愛,每次她微微眯起眼睛、嘴唇輕抿,就絕對是在思考什麽。此時她又擺出一副老樣子,果然沒幾秒鍾就定定地對我說:“青苗,跟你說實話吧。我舅舅最近開了一家古董店,我無意間發現他店裏有個很隱秘的暗格,裏麵好像藏了什麽東西。”


    “什麽?”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書房在一樓,因為正對著花園的緣故,窗子總是被遮去不少光線,此時百薇又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不禁讓我有些緊張。不過寫多了恐怖小說,這點氛圍對我來說其實不算什麽。隻是和她認識這麽久,難得見這丫頭有這副表情。於是在心裏嘀咕著,是不是她真的發現了什麽。


    “我懷疑……”百薇也許是故意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睛直愣愣地望著我,像變了一個人。如果她在接下來說出的話配合不上這氣氛的話,我已經做好了揍她幾拳的準備。她仿佛看出了我的意圖,輕輕向後退了一小步,接著說道,“青苗,你可別不信。咱們花市四麵鄰海,現在居住在其他島上的漁民經常能打撈上來叫不出名字的東西,奇得很呢!要不然我舅舅能開古董店嘛!但是做古董生意的,有幾個是本本分分的?好東西都被國家收走了,不搞點小動作,是賺不到錢的。這是我舅舅的原話。當然不是衝我說的。”


    我覺得有道理,關於這座城市的確有很多神秘的傳說,是真是假自然不是我這個高中生能定奪的,然而無風不起浪的道理誰都知道,如果花市是座普通城市,那自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的是是非非。再深的東西,絕對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


    我討厭這種詭異神秘的氣氛,於是拉開與百薇的距離,獨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舅舅到底怎麽了?”


    “我偶爾去他那玩,覺得總是有人偷偷摸摸地來找他,說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話,像是暗語。而且有一次,我發現那個暗格裏好像裝著什麽東西,我隻看了個大概,沒看全。我懷疑是很珍貴的古董,說不定還是文物呢。所以我想找找有什麽這方麵的記錄。”百薇說得煞有介事,看表情不像是編造的。


    這也太誇張了。我不禁咋舌。古董和文物是兩個概念,你可以賣古董,但是賣文物的話,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我在電視上也看到過不少。百薇的舅舅我似乎曾經見過一次,但現在想起來竟然很模糊。不過據說那人有些門路,我總聽百薇念叨,在附近一帶,很多人都知道她舅舅。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有些蹊蹺。該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被她舅舅當成鎮店之寶藏了起來?幹這一行的總是有這樣那樣的講究,不足為奇。興許是她大驚小怪了。


    於是我說:“你連是什麽都沒看清,讓我怎麽幫你查?這裏的書可多了去了,光是看那些介紹出土文物的圖解,估計就能看上一個星期。該不會是你神經過敏,搞錯了吧?古董店裏哪樣不是價值連城的,你舅舅藏在暗格裏也不為過。許是怕人偷了去。要是丟個一件兩件,那不得活活鬱悶死。”


    百薇丟給我一計白眼,固執地堅持自己的看法。最後見我還是不當回事,非要拉我去店裏看上一圈。反正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最近又沒什麽稿子要趕,我便應了下來。


    羅舅舅的店在花市西部,坐地鐵倒也方便。因為是假期的緣故,地鐵裏人顯得比往常多了一些。此時正是午飯時間,盡管吃了蛋糕,可我的肚子多少還是有些餓,出了地鐵站,我便拉著百薇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祭“五髒廟”,吃完東西,又東拉西扯了一會,百薇終於按捺不住,拖著我直奔店裏。


    雖然爸爸和哥哥都從事考古工作,可我對這方麵的感覺卻很遲鈍。我覺得我身上更多是繼承了媽媽的基因,反而對創作特別感興趣。如果說媽媽生前真的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女子,那麽我的第二身份就完全說得通了。一直到我的第三本書出版上市,哥哥都沒有發覺我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路。當然我也沒有想在他麵前顯擺的打算,於是也沒有說破什麽。不過有時我會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他聽說自己可愛的妹妹整晚都窩在電腦前麵寫鬼故事,會有怎樣的表情?


    我和百薇到店裏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兩點鍾了。


    在我的印象裏,古董店一般都是門庭冷落,肯定不及“家樂福”的一邊一角。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家店卻出奇的素雅清淨。或許是和裝修布局有一定的關係,讓人走進這裏便不會想開口說些什麽,完全沉浸在這儒雅安逸的氣氛中。


    整個店分為上下兩層,走進去的大廳麵積大概有四十幾個平方,除了拐角有樓梯通向二樓之外,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雕花屏風後麵還連通著裏間的小內堂,不大,估計連十平方都不到的樣子。所有的裝修都偏重於古色古香的風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單是裝修上就下了血本。上好紫檀木的架子擺了一麵牆,裏麵放著的自然是些名貴的古董玉器。靠近屏風的一側掛著幾幅字畫,我不是這方麵的行家,自然也看不出什麽。不過放進這樣的店裏,又掛在顯眼的位置上,肯定不會遜色。除此之外,在樓梯口的一角,還有一麵十分惹眼的銅鏡。難道這也是件好東西?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百薇:“那鏡子是幹什麽的?”


    百薇搖搖頭:“我也不懂這些。不過聽舅舅說,他這裏的裝修擺設都是讓風水專家看過的,銅鏡放在那,自然有講究。”


    我一邊念叨著“百無禁忌”,一邊往裏麵走。


    這時候偏巧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從內室出來,影子在屏風後一閃,很快看到了我。剛想說什麽,便瞥見站在我身後的百薇,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化了一下,隨即堆起笑容,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這夥計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一副精幹的樣子。也許是為了配合店裏的氛圍,上身穿了件唐裝。


    百薇輕描淡寫地同他講了幾句,隨後問:“我帶同學來玩,舅舅人呢?”


    “和一個老主顧在樓上聊天呢。”那夥計樂吟吟的,不是想拍馬屁,就是在打百薇的鬼主意。


    我不溫不熱地站在一邊,始終沒有開口出聲。


    “呦!這才開張幾天啊,都冒出來老主顧了!”這丫頭是直腸子,有什麽就扔什麽出來。我一想她準是吃定了自己舅舅在做不法的勾當,語氣都像是要大義滅親。不過我的位置就比較尷尬了,先不說百薇隻是憑借著感覺猜測,就算是真的,我一個高中生能做什麽?總不至於去報警抓人吧?再說能做這種勾當的,背地裏肯定有些手段,普通老百姓誰敢這樣?雖然我隻見過百薇舅舅一麵,不過名聲卻還是有耳聞的。這人不正不邪,談不上為非作歹,可也說不準是良好公民。三十多歲的樣子,卻還沒結婚。除此之外,我也說不出其他的了。如果不是百薇突然來找我,我怎麽也不會注意到她舅舅。不過此時我卻有些後悔站在這了。


    “舅舅!”百薇衝著樓梯口喊這一聲的時候,我還在徑自胡思亂想,她這一叫,我也隨聲抬頭望去,這才發現樓梯上有動靜,已經有一前一後兩個人從上麵走了下來。


    前麵那人顯然正是百薇的舅舅,身材有些發福,卻不是很臃腫。短平頭,膚色看起來很不錯,身穿紫紅色的華服,顯得十分貴氣。不過這人給我說不上來的感覺,盡管一臉笑容卻還是讓我有些不太舒服。或許生意人的身上多少透露著市儈和圓滑。雖然這店裏的一切都古色古香,透著那麽一骨子書卷氣,可這人心似乎是沒辦法包裝的。


    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他身後的人,這一看不要緊,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剛剛那夥計還說是位老主顧在上麵,可走下來的分明是個帥男孩。看樣子年齡比我和百薇大不了多少,個頭、身材恰到好處,說不上是單薄,卻瘦得很結實。而那張臉出奇的清冷,像是與世無爭的雲遊仙人,壓根看不出一點表情。不過他的眉眼間確是格外好看的,工整得像是用刀一筆一筆刻上去似的。眸子漆黑,烏溜溜的猶如一席皓月當空,將一張清冷的臉都點亮了幾分。


    我看得出神,心想,這是哪來的帥哥哥,剛好能做小說裏的人物原型。絕對養眼。


    百薇也半天沒出聲,想必此時也看傻了眼。我轉過頭去,正好碰上她胡亂抹著嘴角,我小聲調侃道:“嫂子,你想紅杏出牆?”


    她毫不客氣地踹了一下我的腳跟。隨後迎了上去。


    “舅舅,你在忙嗎?”


    出於禮貌,我也乖巧地跟著叫了一聲:“舅舅。”


    百薇轉過身將我拉到近前,介紹道:“這是我同學,許青苗。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特地帶她來玩。”


    此時他們兩個人已經完全走下樓梯,那背後的帥哥哥一路無語,始終冷漠著一張臉,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那一團烏黑的眸子裏,仿佛沒有任何焦距,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羅舅舅朝我們點了點頭,隨即先將那男孩送至門外。也沒聽到他們開口,氣氛讓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倒也說不出來哪不對勁。


    等到送走了人,羅舅舅才笑容滿麵地招呼我和百薇進內室。先是吩咐夥計端上來上好的鐵觀音,也許是因為有我在的緣故,他跟我們說的都是表麵的客套話。不過想來也是,人家一個三十多歲的長輩,同我們這些十七、八歲的孩子能說些什麽?看得出來,百薇一直想找機會將羅舅舅支出去,但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於是她也隻好假裝帶著我參觀古董,邊說邊讓羅舅舅講解。我雖然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但家裏畢竟放著一個“實習考古學家”,對於一些小常識還是很熟悉的。


    百薇問道:“舅舅,你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厲害了,怎麽連高中生的買賣都接?”


    羅舅舅端著茶碗,若有所思地站在我們身後,雖然看起來是在細心地講解著店裏的“寶貝”,不過我總覺得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聽百薇這樣一問,馬上明白她是指剛才走的那個男孩,於是正了正神色,回答:“薇薇,說出來你可別不信,這小子我是第一次見。也嚇了我一跳。平日裏我這店雖然沒什麽客人,不過總也不至於來這麽一個孩子。”


    “舅舅,我們也是快滿十八歲的成年人了,你可別總把我們當孩子。”百薇表示抗議。


    羅舅舅聞聲笑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滿十八歲就是大人了?天真啊!不過那孩子的確是有些問題。”


    也許是寫多了恐怖偵探小說,我對於一些事情總是特別敏感,聽到“有問題”三個字,頓時來了興趣。


    “羅舅舅,為什麽這麽說呢?我看那人挺清秀的,不像是個壞胚子。”我將手裏的雕花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好,隨口發問。


    “丫頭,這你就不懂了。這好人壞人,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我說的奇怪,指的不是這個。你們知道嗎?他剛剛拿給我一份什麽東西?”


    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跟我講話的時候賣關子,天生直脾氣,也見不得別人拐彎抹角。可是礙於對方是長輩,也隻能耐著性子問下去:“剛才那位夥計哥哥不是說,您是在和一位老主顧聊天嗎?沒想到是位和我年齡差不多的人。從這點說,那的確夠奇怪的。要說他拿了什麽東西來,這我們可就真猜不出來了。”


    百薇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此時撅起嘴來抗議:“就是!舅舅,你故意吊我們胃口!”


    羅舅舅被我們這麽一說,反而得意起來。笑容可掬地坐回到內室的紅木椅上,不經意地朝屏風外麵望了幾眼,見那夥計不在近處,這才幽幽地開口:“我對下麵的人這樣說,是不想有人來打攪。說起來那倒不是什麽稀罕物,你舅舅我雖然剛開店,不過打小就好這些東西。跟一些經常走地下的人……”


    “什麽是‘走地下’的人?”百薇忍不住發問。


    我想了想,在一些小說裏看到過,於是很快反應過來。試探著說:“該不會是盜墓的吧?”


    “這丫頭果然聰明。”羅舅舅對著我輕輕點了點頭,我被他這麽一誇,反而有些不自在。畢竟爸爸和哥哥都是考古學家,是保護出土文物的。而盜墓這一行,卻是走私販賣文物的,這兩者的立場絕對水火不容。


    見我們都不再說話,他又接著講下去:“你們看見外麵擺著的那麵銅鏡了嗎?那本是一對,是前不久我從一個島上的漁民那裏收上來的海貨。咱們的這片海域,打撈上來東西也不奇怪。起初每出來東西,都被政府收了去,連個屁都沒放。後來那些漁民學得精了,再有東西也不聲張,就偷偷拿到像我這樣的古董店裏來出手。他們雖然不懂,但也知道隨便賣上一件,總比打魚強。”


    講到這,我偷偷瞥了一眼百薇,憑借我對她的了解,她馬上就要忍不住了。果然我的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她就正經八百地問:“舅舅,這些東西算得上文物嗎?如果這樣的話,你這不也是販賣文物,要被……”


    “咳!”我覺得自己坐在這很是尷尬,於是咳嗽了一聲。


    百薇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看到羅舅舅臉上的表情明顯起了變化。


    “薇薇,你父母常年在國外,你自小跟著我。一直養尊處優在蜜罐子裏泡大,怎麽知道這社會上的生存之道?大人們自有大人們的道理,很多事情不是隻有‘對’或者‘錯’這兩個字來解釋的。你有正義感是因為你從來沒餓過肚子,從來不愁吃穿。如果你現在是街口的一個乞丐,當你麵對一件唾手可得的寶貝時,你還會說這些話嗎?”


    “這……”百薇一時語塞。


    羅舅舅卻起身朝外走,顯然已經不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他邊走邊道:“丫頭們,這個世界沒你們想得那麽簡單。”


    我雖然很想知道那帥哥哥到底拿了什麽東西來,可是被百薇這麽一攪和,恐怕再待下去也是無趣,隻好拉起她離開。


    也許是因為羅舅舅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問題,讓百薇心裏始終糾結,一路上她都沒再說什麽,整個人顯得很沉默。我被她感染,不免也跟著鬱悶。別看我隻是個高中生,可從小一直跟哥哥相依為命,缺少父母的疼愛,所以性格上特別的獨立自主。當然在一些想法上也比同齡人要成熟得多。羅舅舅的話不無道理,當一個人別無選擇的時候,唯一要做的就隻有用盡一切辦法生存下去。像百薇這樣單純的女孩,腦海中的正義是很盲目的。麵對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我們又能做些什麽呢?


    從地鐵站出來,見她仍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故意開玩笑道:“嫂子,我看時間還早,不如咱們去泡吧,然後找幾個帥哥哥互動一下,如何?”


    百薇眯起眼睛,隨即從眼角射過來一道凶光:“青苗,你可真是個腐女!”


    我在心裏暗笑,看來這招果然有效。


    可是還沒等我們出發,該死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我在學校裏的朋友不多,哥哥又外出去勘測了,在那些沒被開發的島上,手機是沒有信號的。此時百薇又在我身邊,誰還會給我打電話呢?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


    “我在機場等很久了!”


    果然被我猜中。又是早上那通無聊的電話。


    要不是他此時又打來,我就把那事忘記了。不過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我直接開門見山地對著電話那頭嚷起來:“喂!你到底是誰?別再惡作劇了!”


    被我這麽一喊,百薇在旁邊頓時愣住了。小聲對問我:“誰啊?怎麽發這麽大的火。”


    我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她馬上醒悟過來是怎麽一會事。可是電話那頭卻又沒了聲音,隻剩下“嘟嘟嘟”的掛線聲。


    “幹脆去機場看看。”百薇拿過我的手機,找出早上接到的短信,仔細地看了看。


    臨近下班高峰期,馬路上的人流突然多了起來。冬季真是令人討厭,才下午四點多,天色明顯就暗沉了下來。我望著斑馬線的對麵,心裏也猶豫起來。如果真是惡作劇的話,那人未免也太有毅力了。從早上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我幾次的態度都很強硬,任誰接連吃閉門羹,都該失去耐性了。如果是另外一種可能,真的有人記錯了電話號碼,在機場一直等著有人去接的話,那麽過去這麽久了,早該焦急萬分,我打過去的時候早就迫不及待地接聽了。怎麽會一直不肯接電話呢?


    事情真是蹊蹺。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百薇見我出神,以為我沒聽到她的話。於是催促道:“到底去不去啊?你發什麽呆?”


    我沒理會她,徑自撥了哥哥的電話號碼。和我想得一樣,果然電話裏傳出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哥哥去的地方,不是地下的古墓就是沒開發的孤島,所以每次隻有他主動聯係我的份兒,我想要找他絕對難上加難。


    既然不是哥哥,那麽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了。再試著按照那個號碼打過去,對方仍然不肯接聽,我心裏突然煩躁起來。索性拉起百薇不去管他。剛剛鬱悶的是百薇,現在心情不好的反而成了我。想想這個世界還真是有些無奈,幾分鍾而已,事情就變了一個樣子。


    原本想去泡吧,可是百薇卻說附近一家大廈的頂樓新開了遊戲廳,機器全是從日本進口來的,想去玩個新鮮。於是我們倆立刻轉移了目的地。到那一看,環境果然不錯,好幾個大廳連接在一起,足足有五、六百平米的空間,屋頂做了精心的設計,不時有五彩繽紛的燈柱劃過。


    機器被劃分成好幾個區域,按照種類不同排列起來。看得出來全都是新的,各種各樣的音樂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的,顯得十分嘈雜。現在剛好又是寒假,這裏儼然變成了新寵,我和百薇好不容易兌換了遊戲幣,玩什麽卻都要排隊,人多得要命。就這麽一直耗了兩個多小時,斷斷續續地玩了幾種遊戲,並不是很盡興。也許是仍然在意那個電話號碼,怎麽也沒辦法集中精神。於是跟百薇告別,想要先回家去休息。見我要離開,她也悻悻地將剩下的遊戲幣裝進口袋,說改天再一起來玩。


    花市的冬季始終給我一種錯覺,像是比北方的天空還要陰霾。特別是夕陽落下之後,每每呼出一口氣,都能看到細小的白霧從嘴巴裏飄出來。整個人包得像隻大粽子,人也跟著煩躁不安起來。我不像百薇,在這種天氣還能堅持穿得很少。我是極為怕冷的人,於是我總是盼望著冬季能快一點過去。


    除了溫度原因,另一個讓我覺得不安的還有,冬季的陽光總是特別早就告別這座城市,很多時候,城市的上空都被黑幕一樣的顏色籠罩著。自從開始寫小說之後,我習慣了很晚入睡,或者直到淩晨的時候才拉開窗簾,看著城市上空那暗沉沉的顏色被灰蒙蒙的霧氣替代,黎明遲遲都不肯露麵,人們總是在半睡半醒之間與暖融融的被窩糾結。


    花市的生活,有時讓我覺得特別疲憊。


    當然對於我這樣一個還差三個月才滿十八歲的女孩子來說,是不該這樣多愁善感的。可是命運總是在跟我們開著一個又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來證明人類在它們麵前是多麽渺小。就像此時此刻,當我披著暮色走到那座古宅似的家門前時,大門竟然是敞開的。


    於是……我望著裏麵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的電話仍然處在不在服務區的狀態,那麽唯一能夠打開這扇門的人就隻有我。而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和百薇中午離開的時候,將大門鎖得好好的。可此時,門不僅打開了,裏麵還有燈光傳來,那光……我定了定神,發現是從一樓的書房傳來的。難道有什麽人潛入了書房之中?就算有什麽小偷潛入,總不至於將目標鎖定在那些藏書上吧?今天的怪事真是一樁緊接著一樁,白天被那奇怪的電話騷擾了半天,此時回到家,竟然發現有不速之客到來。


    我躊躇不定。眼看天色越來越暗了,溫度也明顯降了下來。我把領口裹了裹,將身影縮進街道拐彎處的陰影裏。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我家的大門。許多假設一下子從我的腦海裏冒了出來,我真有些懷疑自己一定是小說寫太多了,居然可以幻想出這麽多可怕的場景。可實際上,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有小偷光顧。可是小偷會明目張膽地打開燈來偷東西嗎?


    憑借著小說裏的經驗,我隱蔽身影在角落裏等了一會,見大門裏始終沒有人出來,心裏多少放心了一些。因為即使有強盜入室,一般也會速戰速決,不會耽擱太長時間,我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心想,即使有人闖空門,也該離開了,又見確實沒什麽動靜,這才大著膽子上前。


    門窗開了三分之一的空隙,裏麵透出來微弱的燈光。除了玄關的燈亮起之外,就隻剩下一樓書房的燈亮著。這是讓我十分奇怪的地方。這座老宅子盡管隻有我和哥哥兩個人居住,但是任憑哪個毛賊進來,一見滿屋子的書,都會將目標轉向其他地方,可是自始至終,卻隻有書房的燈是打開的,這多少讓我覺得蹊蹺。


    我小心翼翼地側身走進大門,一眼望進客廳內,並未覺得客廳裏有被翻動過的痕跡。當然上述的那些完全是我一個人無端的猜測,究竟這座諾大的房子裏到底還有沒有人,誰也不知道。為了保險起見,我順手拿起了放在門後的棒球棍。話說這根棍子還是我為了寫好一本小說裏的男主角,特地買來實踐用的。結果是小說順利寫完了,球棒則被我當成了防身時的必要“武器”放在了門後。如果不是今天的突發事件,恐怕我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


    客廳裏十分安靜,沒有開燈。但是玄關的壁燈被打開了,借著光亮還是能看清裏麵的一切。我靜下心來聽了聽周圍的動靜,不敢貿然行動。於是又穩了穩,這才重新邁開步子朝裏麵走。當然我走得極為小心,簡直像一隻敏捷的貓行走在房簷上,盡可能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響。此時除了客廳牆壁上的那個老式掛鍾發出沉悶的聲音之外,恐怕就隻有我自己急速的心跳聲了。


    書房離客廳並不遠,但是這十幾步的距離現在卻變得很微妙。此時我的心情極為矛盾。一方麵希望可以弄出點聲響,如果裏麵那賊人還在的話,希望他可以有自覺於人民的大徹大悟精神,從窗子逃出去,避免和我發生正麵衝突;一方麵我又希望自己不要發出聲響,萬一那廝死不悔改,想要武力鎮壓的話,隻學過一年空手道的我未必是他的對手。當然我祈禱最理想的解決方式是書房裏空蕩蕩沒有半個影子。


    但是理想和現實往往差距甚遠……


    當我小心翼翼地移動到書房門口,並且作賊一樣衝裏麵探進去半個腦袋的時候,卻見到一副讓我喉嚨發緊、呼吸頻率頓時上升了好幾倍的畫麵。


    隻見打開燈的書房內,正有一個人背對著我盤坐在地上,手裏不停翻閱著什麽,更甚的是,原本擺放整齊的那些藏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他全部翻得亂七八糟。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書都被挪動過,三分之一的書已經被東倒西歪地堆到了地上。


    天啊!那可是哥哥的寶貝!!


    這是哪裏來的毛賊啊!雖然說我家的房子看起來像是座鬧鬼的古宅,裏麵又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也不至於什麽都偷不到。我的生活費都放在臥室的櫃子裏,哥哥也有一些積蓄。再說在房間裏隨便搬些什麽走都可以換錢,為什麽這個家夥偏偏和這些書過不去?


    因為是背對著我的緣故,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但是奇怪的是,這人分明穿著nike的加絨厚款衛衣,牛仔褲後麵還有一個顯眼的levi’s特大logo,就這身打扮如果全部是專櫃正品的話,哪件拿出去都不是個小數目。而且這家夥居然還染著一頭深棕色的頭發,從後麵看過去,顯然做過精心的設計,起碼用發蠟特意定型過。我靠!現在什麽世道?連賊都這麽時尚前衛?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可眼下的形勢卻不允許我再繼續感慨下去。於是我躡手躡腳地從牆邊走過去,想從背後偷襲他。但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我離他還有短短一步距離的時候,那家夥竟然毫無預兆地將頭轉了過來。那一瞬間,我竟然對上一雙澄澈晶亮的眸子。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想過,和這個家夥的見麵,會是在這樣一副讓人窘迫至極的情境之下。


    在畫麵定格的那一刻,我正高舉著棒球棒,一臉凶狠的表情還沒收斂住,隨即就換成了又驚又呆的扭曲樣子。而造成我情緒嚴重失常的罪魁禍首,正用那雙十分無辜的眼睛放射出超過百萬伏特的迷人電波,近距離地向我“進攻”。


    “我的頭長得像棒球?”


    我嘴角抽動,手指也跟著不自覺地抖動了幾下。隨後惡狠狠地對他說:“你長得很欠抽!”


    搞得我神經都快崩潰了!居然是一場虛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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