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刑部和錦衣衛的案件偵辦工作陸續獲得突破性進展。


    刑部對曾經在遼東參加過造銃的工匠進行逐個排查,終於查出有一個工匠曾經協助蒯富兄弟造過小掣電銃,私下仿造了一支小掣電銃。


    這個工匠技術其實是不錯的,在遼東也算是甲級工匠,但有一陋習,喜歡賭博,後來因賭博欠下巨額賭資,就把這小掣電銃以二百兩的價格抵給了賭場的債主。


    李堅和耿璿也查出和行凶有關聯的府軍衛、金吾左衛幾名骨幹,同樣因為生前嗜賭如命,欠下巨額賭債,被人拿捏住了命門。


    各條線索都指向秦淮河上的一家賭場。


    等刑部派人找到這家賭場以後,發現人員都已撤離。不過刑部還是查出,這家賭場是錦衣衛一位鎮撫小舅子開的。而這位鎮撫三年多前娶的小妾正是來自西域的胡人。換句話說,他的小舅子就是來自帖木兒汗國。


    刑部再查下去,發現這位鎮撫和他小舅子在應天城內還開有多家商鋪、當鋪和花坊,並同時經營賭場和放高利放貸的勾當。


    隻是此時這些商鋪、當鋪和花坊統統在遼王遇刺前兩天統統關門了。這位鎮撫與其小舅子已經不見蹤影。


    至此,錢唐已經基本斷定,帖木兒汗國對大明的細作活動正如遼王所說,布局已久,不僅竊取了大明大量情報,而且通過通婚和賭場下套等手段,拉攏腐蝕和控製了京軍中的多位中下級軍官和工部工匠。所以那麽多來自西域的刺客才得以順利混入京城之中,並發起了針對遼王的行刺行動。


    郭英收到刑部的通報後,又在錦衣衛內部進行了排查,發現還有幾名錦衣衛中下級軍官曾經娶了西域女人作為妻妾或與西域商人合作經營賭場、花坊、當鋪。


    他立馬將這幾個人一律打入大牢,大刑伺候。


    但是,這幾人隻承認和帖木兒使節有過交集,向迪裏等幾位帖木兒使節提供最近朝堂發生的一些重大決策情況,但並不知道帖木兒使節妄圖行刺遼王。


    郭英一聽,心裏更是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向老朱報告:“陛下,前幾天,遼王殿下通過黃湜在朝堂上為大明訂下了經營西域的善後章程。現在這個章程已經被錦衣衛的內奸泄露給帖木兒使節迪裏了。倘使迪裏等人將此情報傳回國內,大明底牌恐怕盡為帖木兒所掌握。”


    老朱也是嚇了一跳:“帖木兒汗國現在掌握了我大明的底牌,如果要應對我大明,豈不是進退自如?”


    他來不及痛罵錦衣衛,趕緊帶領郭英等人到駐京辦去找遼王商量善後,這才發現遼王昏迷過去。


    早已守在這裏的寧貴妃淚水婆娑地說道:“陛下,你就開開恩,放過植兒吧。植兒身體實在太差了,已經昏睡三天了。要是再這麽累下去,遲早會累死的,臣妾還怎麽活啊……”


    自魯王死後,寧貴妃現在真是把遼王當成親兒子看了。她不求這個兒子無限風光,隻求這個兒子平平安安。


    老朱問了問太醫,聽太醫也說是遼王連日操勞過度所致,隻好稍微撫慰了寧貴妃幾句,便開始準備明日的早朝來。


    大明已無秘可言,必須早作打算。


    九月二十六日早朝,老朱先讓郭英匯報此次帖木兒汗國細作竊取大明情報的詳細經過,然後讓文武百官商議善後事宜。


    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嘩然。


    好多隻知飽讀聖賢書的文官對帖木兒汗國毫無概念,隻是在遼王從西域得勝回朝後,才聽說在漢唐舊地西域之西,竟然還有一個擁有三、四千萬人口和四十萬鐵騎的龐大帝國,足以和大明比肩。


    但是,也有人對於遼王口中所說的這個帝國並不是很相信,充其量隻是成吉思汗子孫們在西征時建立的一個小汗國而已,就像西域曾經的窩闊台汗國、察合台汗國、哈密汗國一樣,不足為懼。遼王故意誇大,稱之為帝國,不過是借此誇耀自己征戰西域的功績而已。


    現在老朱又宣布帖木兒汗國對大明蓄謀已久,六年之前就派細作對大明錦衣衛和其他京軍骨幹進行拉攏滲透,竊取了大量大明朝堂信息,甚至還在幾天前針對遼王搞了一次暗殺。


    大家除了震驚以外,對於如何善後,並沒什麽主意。


    他們更為擔心的是,那些被起獲的細作在錦衣衛和刑部的酷刑之下,不要胡亂咬人,牽扯到自己身上。


    這幾年老朱辦的大案一件接一件,每一件都是千萬人頭落地,朝堂上的官員們換的比地裏的莊稼還快。


    至於朝中武將,長興侯耿炳文和信國公湯和稱病不朝,久經沙場的宋國公馮勝和穎國公傅友德在眯著眼、打瞌睡,太子生前倚為柱石的魏國公徐允恭、開國公常升和曹國公李景隆,個個把腦袋快要藏到褲襠裏去了,生怕皇帝發現自己後要點名。


    但是怕什麽來什麽。


    過了好久,老朱見無人站出來提出善後之策,就問徐允恭:“魏國公,年前你和開國公曾共同隨遼王在西域效力,現在我大明在西域的兵力部署和意圖均為帖木兒汗國竊取。你說說,該如何善後?”


    徐允恭連忙推脫道:“陛下,臣在西域也是協助遼王殿下搬運糧草,看守後方,對西域形勢和帖木兒汗國形勢的了解,還不如曹國公。”


    李景隆見球踢到自己,連忙說道:“陛下,臣倒是不懼與帖木兒汗國決一死戰。隻是朝廷已經定下方略,由新王和西寧侯共同鎮守西域。臣所在的陝西行都司隻是擔任後備任務,也不敢妄言。”


    老朱說道:“景隆,你父親當年與鐵柱父親都是我大明柱石。如今,鐵柱改封庭州,朝廷如果以你為西域都司指揮使,你可有信心與鐵柱共同守住西域?”


    李景隆慨然道:“臣懇請將金槍元帥葉望與銀槍元帥馬雲所部長槍兵盡數調往西域,臣定將確保西域萬無一失。”


    李景隆豪氣萬丈,把牛皮吹得震天響,總算讓文武百官耳目為之一新,沒有打瞌睡。


    何況,李景隆的信心也不是沒有一點依據。大明的長槍兵還是很厲害的,曾經打得蒙古鐵騎落花流水。當年金槍元帥葉望與銀槍元帥馬雲經營遼東半島,主力就是這百戰百勝的長槍兵。


    何況大明最不缺的就是長槍兵,種地的農民把鋤頭一扔,換上長槍,馬上就可以上陣殺敵人了。


    不料營國公卻反對道:“臣以為不可。西寧侯宋晟久鎮西涼,素有威名,他們父子鎮守西域,正好上下齊心。葉望和馬雲手下多是長槍兵,對付蒙元是長處,對付帖木兒鐵騎並無優勢。近年來又疏於戰陣,恐怕即使調往西域,也不是帖木兒鐵騎的對手。”


    老朱麵露不悅地問道:“那以營國公之見呢?”


    郭英答道:“待遼王殿下醒來,自然有應對良策。”


    不料老朱咆哮道:“事事都要靠遼王,遼王都昏迷三天了。你們要把遼王給累死嗎?午時之前,不拿出個善後章程,都別回家吃飯!”


    皇帝發了火,郭英挨了一頓訓,不敢再作聲。


    其他武將也不敢再言語。


    其實,這些武將心裏都明白,解鈴還須係鈴人。西域是遼王殺進去的,善後章程是遼王擬定的,現在出了漏洞,當然還得你遼王打補丁。不過有了郭英這個出頭的椽子挨了老朱一頓收拾,大家還是繼續縮著腦袋裝睡。


    文臣們一看,心裏不由埋怨營國公起來:


    “你這個老家夥真是多事。好不容易有一個武將願意站出來善後,你一個保鏢頭子,又不懂什麽軍國大事,站著看熱鬧就是了,為什麽跟曹國公一個年青的晚輩過不去?”


    “你能你怎麽不去?”


    “你女婿能,可惜你女婿已經被刺客給嚇暈了!”


    不過,一些人最近聽說了遼王遇刺一事,現在又聽說遼王竟然被刺客嚇得昏了過去,三天三夜未醒,心裏不由幸災樂禍起來:“看你起高樓,看你宴賓客,又看你樓塌了。大家一起熬時間、磨洋工唄,反正是抱著孩子推磨,出工不出力,又不用打屁股。”


    大明朝堂經過近三十的培養,已經擁有一支數量可觀,結構合理,的摸魚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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