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曹楚材又向遼王引薦了一個妖孽般的人物。


    這個人曾經是朱元璋的死對頭,差點在鄱陽湖活捉了老朱,也是老朱生平最為忌憚之人,在投降老朱後,又飄然而去,不知所終。


    遼王之國後到過懿州,曾經作詩譏諷玄真觀一個叫廣寧真人的老道士隱居深山,不關心百姓疾苦。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廣寧真人是誰。


    後來隨著遼東的發展,塞內來的許多移民和塞外蠻夷竟然在信仰問題上殊途同歸,信了真武大帝。廣寧真人看信眾越來越多,也開始上跳下竄,竟然沿著遼王開拓遼東的軌跡,把道觀分店從懿州開到了廣寧,最後又開到了沈陽和長春。


    直到韓木、郭英、郭愛都成了廣寧真人的信徒,經常有意無意地在二人之中傳遞一些信息,遼王這才知道,這個廣寧真人就是比老朱還能活的千年老妖張定邊,但是一直和他素未謀麵。


    他這次離開沈陽後,沒料到張定邊這個千年老妖不好好修道,居然主動跳了出來,幫助曹楚材灌醉了郭英,瓦解了朝廷大軍,算是為遼東和平做了一大貢獻。


    遼王不知道在這個關鍵節點,這個千年老妖找自己想幹什麽,但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在書房裏見他一見。


    “老神仙,謝謝你幫助遼東彌去一場兵災,功德無量。本王決定向貴觀再捐兩萬兩銀子香火錢。”


    “遼王客氣了,論心係滄桑,貧道還得感謝十一年之前殿下的醍醐灌頂。貧道現在夜夜都在為殿下祈福。”


    “十一年前?”


    “想當年,殿下曾在懿州玄真觀功德薄上題詩:盛世天下佛門昌,道家深山獨自藏,亂世菩薩不問事,老君背劍救滄桑。貧道未能及時救濟遼東百姓,深感慚愧。”


    “嗬嗬,本王那時年少氣盛,還請包涵。”


    “殿下是真英雄,也是真性情,貧道極為佩服。”


    “道長今天來找我,有何見教?”


    “不敢。貧道前來隻是為天下百姓計,請殿下行大義不拘小節。”


    “你不會又像當年韓木那樣,勸我當皇帝吧?”


    “殿下天縱奇才,文武雙全。即使文曲星和武曲星下凡,也不過如此,由你掌天下權柄,主宰億萬黎民,此乃天意。”


    “其實我隻是一個凡夫俗子,隻想和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殿下即使不為天下百姓計,不為遼東六百萬蒼生計,倘若朝廷堅持對遼東繼續用兵,你又如何獨善其身?”


    “以老神仙的意思,我應該如何自保?”


    “貧道有三策獻於殿下:一是清君側,二是遁入山林,三是遠走他鄉。”


    “如果本王所猜不差的話,你這清君側就是讓我起兵造反是上策,遁入山林就是歸入你道教是中策,遠走他鄉避禍南洋是下策?”


    “殿下真是聰慧至極。古有名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遼東兵革之利甲天下,遼東富足甲天下,遼王之才甲天下。恐怕即使殿下想遁入山林,遠走南洋,朝廷允許,遼東將士和各位王妃也不允許。”


    “真人想必口也渴了,先喝口茶吧。”


    書房內,遼王終於近距離接觸了鶴發童顏的妖孽張定邊。


    一番交談下來,他也終於摸清了張定邊的底細,這家夥確實來慫恿自己造反來的。


    但是他心裏也是疑竇重重。


    曆史上不是朱老四燕王朱棣下麵有個妖僧姚廣孝擅長煽動他人造反麽?現在怎麽成了妖道張定邊慫恿自己造反?張定邊躲在遼東已經半個世紀了,為什麽現在跳出來?難道是為了和自己實現跨世紀的穿越會晤……


    遼王長時間凝思不語,本來俊俏的臉龐已經擠出與他年齡並不相稱的皺紋來。


    張定邊決定繼續加強攻勢,又問道:“殿下是否在懷疑,貧道慫恿你起兵,是為了報複洪武皇帝當年滅了陳友諒的陳漢政權?”


    遼王覺得張定邊還真是個妖孽,一語中的,說中了自己的心思。


    他也不覺得尷尬,反問道:“敢問大師,你一生忠於陳漢,為何要慫恿他人當造反的叛賊?”


    張定邊於是侃侃而談起來:


    “洪武皇帝本來傳位於你,此時登基為帝,實為撥亂反正,名正言順,而非造反。此其一。”


    “遼東百姓也有民謠:李世民登基,順天應民。殿下之功隆盛當年李世民。殿下龍袍加身,眾望所歸。此其二。”


    “實不相瞞,燕、寧諸王也準備隨時起兵自保。如果殿下不首倡義旗,最後也很難在起兵諸王和朝廷之間左右逢源……”


    張定邊顯然是有備而來,大道理講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遼王的思維好像與張定邊不在一個頻道上,突然問道:“大師,起兵也好,造反也好,這些叫法都不重要。別人起不起兵和我也沒關係。好像你還沒解釋你自己剛才提出來的疑問,你為什麽慫恿我起兵?”


    張定邊正要回答,遼王又反問了一句:“不要說是為了大義,為了蒼生,隻說是誰讓你來的?”


    張定邊隻好說道:“亂世菩薩不問事,老君背劍救滄桑。貧道隻知本心,不知他人。”


    遼王這時頑皮地一笑,說道:“大師,你也算是飽經世故,人老成精了。不妨我們做個猜謎遊戲,如何?”


    見張定邊繼續裝憨,遼王不管不顧地半開玩笑地猜了起來:


    “陳友諒?”


    “郭英?”


    “張玉?”


    “沈莊?”


    “曹楚材?”


    “郭愛……”


    遼王每猜一人,除了聽到陳友諒外,張定邊都會心虛地囁上一口早已喝完的茶。


    不需要張定邊回答,遼王心裏也明白了,自己身邊的人都不會支持自己無條件向朝廷投降,也就是遁入山林或遠走南洋,有的還希望自己學李世民起兵。


    如果真的學那李二李世民,那不真是成了反賊!


    過了一會,張定邊終於說道:“殿下,不要再猜了,貧道這一把年紀了,無欲無求。隻希望國泰民安而已,而你是大明的唯一希望。”


    其實,此時遼王心裏已經在張定邊的建議下有了更好的選擇。


    不過,這時他也有些累了,不想窮追不舍,換了個話題問道:“本王曾經多次暈倒,記得大師曾替本王算過一卦,說本王命裏有八十八歲陽壽,但是女人太多,隻能活四十八年?”


    張定邊沒想到遼王突然又問到這個事情,隻好說道:“王爺見笑了,王妃擔心你沉湎酒色,貧道也就隨口胡謅而已。”


    遼王又問道:“太祖皇帝生前也請人為我算過一卦,說本王參透天機太多,會折陽壽。”


    張定邊答道:“殿下宅心仁厚,如初生之嬰兒,上天自會眷顧。殿下雖偶有暈倒之事,但飽經磨難,曆久彌堅,愈挫愈強……”


    遼王又問道:“如果本王執意要遠走他鄉呢?”


    張定邊答道:“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這又是一句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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