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謎有一千個答案,可上天總有些小小的玩笑要開。


    不說破,不揭穿,仿佛繁華之後深藏的暗。


    高晨跟著袁亮和陸文他們一起下山,陸文似乎並不意外高晨會答應跟他們一起走,隻是在袁亮幫著高晨把她的行李和那輛超酷的山地車放到獵豹上時,淡淡地問了一句:“袁亮,這次的事是你自己說還是我說?”


    沒頭沒腦的一句,袁亮卻聽懂了。他嘿嘿地笑著,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自己說,我自己說!”


    陸晴抬起手來,她指間夾著一條白色的小手帕,手帕一角繡著一朵紅色的小花,她用手掩著口輕輕咳了兩聲。


    陸文立刻低下頭,聲音也緊張起來:“小晴,怎麽了?是不是有點兒受涼?”


    陸晴搖搖頭,但她的臉色卻真的有點兒蒼白,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


    陸文的眉頭打了個死結,小心翼翼地把陸晴從輪椅上抱起來放到獵豹後麵的座椅上,伸手在座椅旁邊按了一下,那張座椅緩緩向後仰去,直到形成一個可以讓人躺得很舒服的角度。


    袁亮對高晨小聲說道:“看到了沒?文哥的車上的座椅都是改造過的,就是為了方便小晴隨時都能休息。”


    高晨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奇異地看了看袁亮,問道:“她不是比你大嗎?”


    陸晴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麵前時,高晨記得袁亮是叫她“晴姐”的。


    袁亮哈哈一笑,朝高晨擠了擠眼睛,卻沒有回答她。


    高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陸晴自己說過她隻比袁亮大兩天,而且從外表上看來,實在看不出來陸晴比袁亮大,說她是袁亮的妹妹還差不多。至於袁亮會叫她“晴姐”,自然是因為那時想要她幫自己在陸文麵前說好話的緣故。


    想通了之後,高晨不禁很是鄙視地橫了袁亮一眼。


    陸文根本沒有注意到袁亮和高晨,他眼裏隻有陸晴一個人。他從獵豹的後備箱裏找出一條薄薄的毯子蓋在陸晴身上,擔心地看著她。


    陸晴有些無力地笑笑,她昨天夜裏得知了袁亮的事,因為擔心所以沒睡好。原本以為沒什麽,可是剛剛準備上車的時候被山風一吹,嗓子裏就有些癢起來,忍不住咳了兩聲。


    “哥,我沒事的。”看到陸文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陸晴輕聲說道,“大概是有點兒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陸文皺起眉,冷冷地瞥向袁亮。


    他有些後悔不應該把袁亮的事情告訴陸晴,讓她擔心得連夜趕來。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瞪向了袁亮——死小子,不惹禍就過不下去了是不是?!


    袁亮被陸文瞪得打了個冷戰,趕緊打了個哈哈說道:“文哥,東西都搬上來了,要是晴姐不舒服,我們趕快下山回家吧。”


    陸文哼了一聲,總算沒再說什麽。


    高晨在一旁卻有些不忿,她不知道陸晴是因為擔心袁亮才連夜趕來,隻覺得陸文因為自己妹妹身體不舒服就遷怒別人有點兒太蠻不講理了。


    因為這樣子,一路上高晨都裝作在看窗外的風景,對陸晴和陸文不理不睬。好在陸文一直在專心開車,陸晴則是一直閉著眼睛休息,都沒有和高晨說話。


    因為心裏對陸文有氣,所以車子剛進花市的市區沒多久,高晨就要下車。


    “送佛送到西嘛。”袁亮很是不解地看著高晨說道,“你家在哪兒?”


    高晨卻很堅持要自己回去,也不說為什麽,隻是梗著脖子,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執拗。


    袁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一旁的陸晴淡淡笑著說道:“袁亮,別勉強人家。高晨想自己回去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別問那麽多了。”


    袁亮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不再阻攔,隻是幫著高晨把她的車子和行李拿下去。看著高晨背著碩大的背包跨上那輛山地車,袁亮還是忍不住說道:“遠不遠啊?你也真不嫌累。”


    高晨回頭朝袁亮笑了笑:“我可不是風吹吹就倒的!這次多謝你了,拜拜!”


    然後,她一躬身,那輛銀白色的山地車就疾馳了出去,仿佛是一頭驟然撲出草叢追逐獵物的豹子。


    袁亮重新上了獵豹,還猶自有些不放心地朝高晨離去的方向張望。


    陸文哼了一聲,抬手在袁亮腦袋上拍了下。


    “別看了。”陸文一邊發動獵豹一邊說道,“你高攀不上。”


    “文哥,你開什麽玩笑!”袁亮咧了咧嘴,故意做出一副很不屑的神情來,“我的眼光有那麽差嗎?會看上一個男人婆?我要找也要找小晴這樣溫柔文靜的窈窕淑女啊!”


    陸文沒多說話,隻是意味深長地掃了袁亮一眼。


    他很了解袁亮,這小子眼高於頂,除了熱衷於戶外運動和cs真人野戰之外很少見到他對別的什麽東西有興趣,更別說是對女孩子了。認識袁亮這麽多年,陸文是第一次見到他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生這麽關心。


    但是高晨的家世,的確是袁亮高攀不上的。


    陸晴休息了一路,氣色已經比在山上的時候好了很多,她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著袁亮,可眼睛最深處卻有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袁亮被陸文那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向陸晴尋找幫助。


    “小晴,我對你的心是天地可鑒啊!你看文哥居然冤枉我!”袁亮一臉的哀怨,十足一個被誤解的無辜形象。


    陸晴被逗得掩口發笑,笑著笑著一口氣嗆到了,忍不住咳了兩聲。


    這一來陸文立刻如臨大敵,不但急忙停了車,還回過頭無比緊張地問:“小晴,你沒事吧?”


    陸晴搖搖頭,陸文見她臉色還好,這才放了心,轉頭惡狠狠瞪了袁亮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袁亮吐了吐舌頭,朝陸晴扮了個鬼臉,真的乖乖閉嘴不出聲了。


    獵豹開到花市n區的一條街道上,那條街道是個斜坡,坡頂上是三組呈“品”字形的高層住宅。三組大樓的外牆分別以紅、藍、黃三種顏色的高級瓷磚裝飾,時值夕陽西下,餘暉漫天,更將這三組建築群映射得瑰麗無比。


    這是花市著名的“三原色”小區,專供政府公務員和一些高級知識分子、知名學者等文化界人士所居住。


    三組大廈分別以“赤壁”、“青城”、“黃山”命名,既是三處中國曆史文化中的名勝,也暗含了三原色在內。


    陸文將車子駛入了“赤壁”的地下停車場,袁亮立刻哀歎一聲:“文哥,你太狠心了。讓我自己走回家啊!”


    袁亮和他哥哥住在“青城”,也就是居中的那組大廈。三組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雖然是貫通的,但由於麵積廣闊,要從一棟大廈下的停車場走到另一棟去,也要花不少時間。


    陸文卻根本不理袁亮的抱怨,打開獵豹的車門,將陸晴抱下來。袁亮也急忙跳下車,過去幫陸文攙著陸晴,等陸文轉身把輪椅搬下來後,再和陸文一起扶著陸晴坐好。


    陸晴笑道:“哥,你這麽小心翼翼的,我總覺得我是個殘疾人了。”


    陸文臉色猛然一僵,他抬眼看了看陸晴,目光中有股難以描述的悲哀,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肌肉甚至都在抽搐。


    但轉眼之間,他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的表情,寵溺地笑笑,答道:“是,是我不好。”


    陸晴似乎沒發現陸文的表情變化,她抓著袁亮的手,看向陸文,像是在為袁亮討情:“哥,你也別太欺負袁亮了。你們送我上去,然後你把袁亮送回他家樓下吧。”


    袁亮立刻做感激涕零狀,幾乎要當場大喊晴姐萬歲。


    陸文無奈地笑笑,點頭同意。


    陸文和陸晴住在“赤壁”a1203——“赤壁”由abcd四棟單獨的大廈組成,“青城”和“黃山”亦然。


    陸文打開1203室紅梨花木紋的大門,袁亮推著陸晴走進來。


    回到家裏,陸晴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她被陸文抱到客廳那組粉紅色櫻花圖案的布藝沙發上後,就一邊興致勃勃地打開電視,一邊催著陸文送袁亮回去。


    袁亮乖覺得很,他知道陸文不放心陸晴一個人,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用了不用了,晴姐,我那是開玩笑的,你還真當真了啊?走回去才幾步路,哪兒用送啊!”


    陸文朝袁亮露出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柔聲對陸晴道:“小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洗水果。”


    陸晴似乎很快就被電視上正在播放的電視劇的內容吸引了,隻是點點頭嗯了兩聲。


    袁亮也急忙告辭,卻不想陸文在他要出門時叫住了他。


    “車鑰匙給你。”陸文走過來把獵豹的車鑰匙遞給袁亮,“我是讓你開後備箱拿行李的,你要是敢隨便亂動,後果你自己知道。”


    袁亮做傷心狀:“文哥,我那麽沒信用嗎?你居然這麽懷疑我……我傷心了。”


    陸文終於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袁亮短短的板寸,“少貧嘴了。”


    “文哥……”袁亮一路上憋著一個問題,這會兒見陸文心情好,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山上的事兒,你真的不想再追究了?”


    陸文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可是……”袁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陸文一皺眉,聲音變得嚴肅:“這不是鬧著玩的。你最好收斂點兒!”


    袁亮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顯然不是很滿意陸文的答複。但他很清楚陸文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也就不再多說。


    看著袁亮進了電梯,陸文卻怔了半天,最終長歎了一聲。


    有些事,他不是不想去做,而是不敢去做。


    一年前那個可怕的夜晚,陸文再也不想經曆了。


    高晨和袁亮陸文他們分手之後,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直奔醫院。


    雖然電話裏吳澤匯報過了,可是不親眼看到劉婷婷,高晨還是不放心。


    一路疾馳到醫院,汗水已經濕透了高晨的衣服,她也顧不上那麽多,隨便抬起胳膊用t恤的袖口在臉上胡亂蹭了蹭,就迫不及待地朝劉婷婷的病房跑去。


    劉婷婷住的是一間三人病房,高晨闖進去的時候,隻有齊蘅一個人坐在房間靠窗的那張床邊上。


    高晨一驚,大聲叫道:“劉婷婷呢?”


    病房裏有一張床是空著的,沒人住,靠門的床上正有個人在睡覺。高晨這一嚷,不但齊蘅被嚇了一大跳,睡著的那個病人也猛地驚醒過來,很不滿地瞪了高晨一眼。就連恰好從病房門口走過的護士也驚訝地探進頭來,看了一眼高晨,責備道:“嚷什麽啊!”


    高晨這才記起這裏是病房,她一下子漲紅臉,連連道歉。


    護士沒說什麽就走了,那位被驚醒的病人嘀咕了兩句也繼續睡了。高晨這才躡手躡腳走到齊蘅麵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婷婷去哪兒了?”


    齊蘅臉上冷冷的,看不出來什麽表情,聲音也是波瀾不驚:“去辦出院手續了。”


    啊?


    高晨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齊蘅。


    齊蘅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一字一句地說道:“醫生說,她沒有什麽嚴重的外傷,身體狀態也不錯,至於受驚過度的問題需要時間慢慢調養,在家反而比在醫院更好。”


    說完,齊蘅看著高晨,一副“就是這麽簡單”的神情。


    高晨一時啞口無言。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劉婷婷和吳澤一起回來了。


    劉婷婷一見到高晨在病房裏,立刻十分開心地撲過來,一把拉起高晨的手,一邊晃一邊叫道:“高晨!你也回來啦?你找到我的dv沒有?”


    高晨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吳澤已經很不客氣地哼了一聲說:“什麽你的dv?那明明是齊蘅的吧?”


    劉婷婷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dv的確屬於齊蘅,隻是她拿了一路,自然而然就說了出來。她聽吳澤那麽一說,大有在挖苦她的意思,立刻扁了扁嘴瞪了他一眼,卻又偷偷看向齊蘅。


    齊蘅還是全無表情,仿佛他們說的話她根本就沒聽見,隻是站了起來開始收拾劉婷婷病床上的一些零散東西。


    劉婷婷見齊蘅沒說話,膽子又大起來,繼續拉著高晨的手晃著,撒嬌似的問道:“高晨,找到沒有?我拍了好多照片,好多好多。”


    高晨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她才好,那台dv確實找到了,也拿了回來,但上麵的照片全都不翼而飛了。


    吳澤對劉婷婷這樣的撒嬌耍賴早已經有些不滿,這時候見她扯著高晨不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走過去把劉婷婷拉開,冷冷地說:“別鬧了。”


    劉婷婷委屈地閉上嘴,眼睛眨了眨,立刻變得紅紅的,好像被吳澤欺負了一樣。


    高晨無比感謝吳澤的解圍,要不然以她不會說謊的個性,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跟劉婷婷解釋那台dv的下落。


    高晨拍了拍劉婷婷的手,安慰她說:“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要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我可怎麽和你爸爸媽媽交代?”


    這次野外旅行是高晨發起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好每一個人。


    “高晨你想那麽多幹嘛啊!”劉婷婷倒是完全沒有責怪高晨的意思,“我都跟爸爸媽媽說了我沒事,他們也都很放心呢!”


    正說著,劉婷婷的父母也來接她了。


    送走了劉婷婷,高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她還是有點兒不明白——劉婷婷是真的不記得發生過什麽事了嗎?她在那個洞穴中到底遇到了什麽?


    隻不過這些問題,高晨知道,除非劉婷婷恢複那段記憶,否則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眼下,她首先要解決的是吳澤和齊蘅的問題——劉婷婷沒多問什麽,不代表她這兩個好朋友也都不問。


    三個人一起走出醫院大門,高晨往左邊看看,吳澤斜睨著她,一副“別想什麽都不說”的表情;她往右看了看,齊蘅麵上淡淡的,但盯著高晨的眼神卻很堅持。


    高晨哈哈一笑:“你們別都跟審賊似的看我啊!明天到我家來吧,我把袁亮也叫來,我們慢慢討論!”


    吳澤立刻露出一副心癢難耐的表情抱怨道:“還要等到明天啊?小生我今晚會睡不著覺的!”


    齊蘅隻是嗯了一聲,點點頭,就打算走了。


    高晨白了吳澤一眼,鄙視地說:“你看看齊蘅多淡定,哪兒像你,真丟人!”


    吳澤也不惱,反而笑得很是得意,就仿佛高晨誇齊蘅就是誇他一樣。


    齊蘅已經走出很遠,這時回轉身來,也不過是淡淡地掃了吳澤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吳澤立刻小狗一樣朝她奔過去,一邊還向高晨揮手告別。


    高晨看得好笑:果然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吳澤平時像隻八哥,喋喋不休,但在齊蘅麵前卻乖得不得了。


    難道是心理陰影?


    高晨還記得吳澤第一次見到齊蘅的時候是小學四年級,齊蘅轉到他們班上。那時候齊蘅已經比一般同齡的孩子高出許多,板著臉嚴肅地站在講台前麵,身上穿著一件樣式極其刻板的白襯衫,黑長褲。


    而那時候的吳澤個子偏小,足足矮了齊蘅半個頭還多,剛進教室的時候,硬是把齊蘅當成了老師,還被齊蘅的麵無表情嚇得半死,以為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她,戰戰兢兢繞過齊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一幕讓全班同學爆笑,除了一直麵無表情的齊蘅和發現自己搞錯了之後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的吳澤。


    真是……孽緣啊!


    高晨想著,不由得微笑起來。


    晚上回到家裏,高晨給袁亮發了條短信:明天來我家聚會吧,齊蘅和吳澤也來,我們一起討論一下。


    發完短信,高晨一直盯著手機屏幕。


    可是她寶貝的小諾很不領情,屏幕一直暗淡著,沒有絲毫反應。


    高晨不由得覺得有些氣悶,她站起來大步走到房間通向外麵露台的落地窗前,嘩啦一下拉開了窗簾,拉開了水晶玻璃的拉門。


    有些灼熱的夜風呼的一下撲了進來。


    高晨的家在花市的d區,一所依山而建的三層別墅,麵朝花市三大港灣之一的伊蓮灣,帶一個有半個足球場大的花園,環境之好當然是不用說的。


    隻可惜現在這所建築精巧的別墅裏隻有高晨和一個在高家做了十幾年的老傭人李阿姨。


    高晨的房間在別墅三樓,帶一個露天花園。高晨不喜歡養花種草,所以這個大露台就被她改造成了專屬於她的健身房和客廳。


    用力呼吸了兩口帶著海水味道的空氣,高晨覺得心裏暢快了一下,而這時她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短信提示音。


    高晨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快步走回去抓起了手機。


    袁亮的回答十分簡潔:沒問題。


    短短的三個字,高晨卻看了很久。一縷說不上是開心還是滿足的笑容始終掛在她薄薄的紅唇邊,細長濃黑的眉毛拉成一條柔和的弧線,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大眼睛中露出濃濃的笑意。


    獨自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高晨忽地拉開房門,扯著喉嚨朝樓下喊道:“李阿姨!明天我有朋友來,你多做幾道拿手菜!”


    清脆的聲音把正在打掃客廳的李阿姨嚇了一跳,連連答應。


    高晨這才放心地關上門,不知怎麽,袁亮答應會來這件事讓高晨莫名地興奮。她幾乎是蹦蹦跳跳地走到自己床邊,呼的一下撲上去,抱著被子打了幾個滾。


    躺了一會兒,高晨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又穿來了短信提示音。


    有些訝異地看到發信人仍舊是袁亮,高晨挺秀的眉毛微微蹙成個“八”字,心裏竟然有點兒緊張起來——不會是袁亮突然說不來了吧?


    可是,看到信息內容的時候,高晨的臉呼一下子漲紅了。


    “高大小姐,我不是福爾摩斯,不能從一條短信裏就推理出你住在哪兒。如果你不給我指條明路的話,那麽你一定不介意我開著警車架上高音喇叭在花市大街小巷叫你的名字了?”


    短信最後還附送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高晨沒忍住,笑了出來。


    不過,還真的是自己粗心了,高晨一邊輸入自己的地址一邊想。


    但是袁亮也真會開玩笑,還什麽開著警車架上高音喇叭,他以為警察局是他家開的呀!


    發送完自己的地址時,高晨這麽想著。


    不過她自然不知道,雖然這個的確是玩笑,但袁亮現在真的就坐在警車裏。


    警車一共有四五輛,停在橋上,圍成一個圈子。


    雖然袁亮坐的這輛車上沒有高音喇叭,但另外兩輛車上有,兩個警察正拿著它對一個人喊話。


    那個人坐在橋架上——這座橋的建築特點是橋身由鋼架組成,平時就連在一起,當下麵的水道有大船通過時,鋼架一拉,橋就可以抬起,分成兩半,以便大船通過。


    現在那個人就坐在橋架上,下麵原本是兩條車道,現在警察封鎖了交通,在下麵鋪上了厚厚的墊子。


    袁亮百無聊賴地坐在警車裏玩自己的手指頭,以至於他身邊的一位青年警察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位青年警察和袁亮的容貌十分相似,也是一樣的厚嘴唇,尖下巴,如刀削斧刻般深邃的臉部線條,眼睛炯炯有神。隻是看上去比袁亮成熟很多,不似袁亮那般飛揚跳脫,帶著股少年人的張揚與霸氣,而是有種內斂的沉穩與安定。


    “哥,你歎什麽氣啊。”袁亮懶懶地瞥一眼外頭的混亂,“要我說,他愛跳就讓他跳好了!一看這種人就是根本不想死的,要是真的想自殺開煤氣吃安眠藥上吊怎麽不行啊,非跑到這兒來擾亂公共秩序。”


    這時候,又有幾輛電視台和報紙的車開了過來,在警察拉起的包圍圈外麵架起各種攝影錄音設備。


    袁亮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嘖嘖連聲:“好熱鬧!”


    身為袁亮的老哥,市警局重案組的警司袁遠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袁亮。”連名帶姓一起叫,證明袁遠已經到了抓狂的邊緣,“你一定要跟來就是為了看熱鬧嗎?”


    袁亮伸了個懶腰,推開車門跳下去,回頭朝著自家老哥嘿嘿一笑:“當然不是,我是來履行一個好市民協助警方的義務的!”


    一邊說,袁亮一邊迅速脫掉自己的淺灰色短外套,然後繞開人群,朝橋架的另一邊跑去。


    袁遠本想叫住他,但轉頭看了看越來越多聚集過來的人群,以及目前還是束手無策隻能通過高音喇叭勸阻的交通隊的同事們,他隻能深深地歎口氣。


    袁亮跑到橋架下麵,一伸手抓住了橋欄杆上方的鋼架,借力一躍便攀了上去。很快,他就像一隻靈活的猴子一樣,踩著橋架上呈“之”字形的鋼架迅速朝他的目標靠近。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人群都驚呼起來。


    那個人也注意到了短短幾分鍾就已經爬到他身邊不遠處的袁亮,立刻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別過來!別過來!我會跳下去的!”


    袁亮理都不理他,再向前爬了兩步,就已經到了伸手就可以抓到那個人的距離。


    “大叔。”袁亮嬉皮笑臉地看著那個緊張得已經開始發抖的男人,“你要是真想跳,早就跳了;要是你不想跳,就把手給我;如果你是想跳而不敢跳,我也可以推你一把。怎麽樣,選哪個?”


    那個中年男子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著,膽怯地朝下麵看看,又驚懼地看向袁亮。


    袁亮一隻手抓著頭頂上的鋼架,身體居然還晃來晃去,神態極其悠閑。


    但他直視著中年男子的眼神,卻淩厲得讓對方覺得仿佛是被一隻猛獸盯著。


    中年男子頭上不斷滲出汗水來,全身都開始發抖。


    袁亮似乎有些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又朝前靠近了一些,那個中年男人嚇得拚命往後一縮,卻重重地撞上他身後的鋼架——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袁亮朝他伸出一隻手,聲音低沉而富有誘惑力:“不想摔下去的話,就抓住我的手。來!”


    男人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朝下麵望了一眼,卻發現那些墊子不知何時都不見了,這下男人心裏更加慌了起來,不由自主地看向袁亮。


    袁亮一笑:“現在摔下去可就不好玩了,對吧?來!”說著,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一伸。


    那中年男子麵無人色,終於抖著手,握住了袁亮的手。


    袁亮一反手,他的手仿佛鋼鉗一樣鉗住那個男人的手腕,大聲朝男人背後吼道:“ok了,來幫忙!”


    原來早有其他的交通警趁著男人的注意力都被袁亮吸引的時候,從他背後攀了上來,這時正好接手,將男人死死拉住。


    消防隊派出的高架車也到了,袁亮與幾個交通警合力將那已經手足癱軟的男人轉移到高架車的小平台上。


    至此,圍觀的人群掌聲雷動。


    一直守在下麵的交通警隊小隊長手心裏始終捏了把冷汗,直到這時才把敬佩的目光投向袁遠:“袁警司,您弟弟真是幫了大忙了!”


    袁遠看著袁亮又像猴子一樣迅速沿著橋架爬下來,微笑著答道:“不客氣,他就愛出風頭。”


    的確,這可不是袁亮第一次“幫忙”了。


    在袁遠的授意下,袁亮在交警隊員們的掩護下成功地避開各種媒體的鏡頭,溜回了警車上。


    “大功臣,感覺如何?”袁遠瞟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問道。


    袁亮仰頭做陶醉狀:“太爽了!”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挑戰。


    袁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一踩油門,警車呼嘯而去。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第二天,當袁亮按照高晨短信上的地址找到她家裏時,他一隻腳剛踏進門口,一個高挑的身影就飛撲而來。


    是高晨。


    因此袁亮沒有躲,任高晨一把摟住他,還在他後背上用力拍打了兩下才放開。


    “請問……”袁亮摘下墨鏡,露出他招牌似的痞痞的笑容,“高大小姐這麽熱情地歡迎在下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高晨興奮得臉紅紅的,指著袁亮大聲叫道:“我我昨天看看到你了!太太帥了!”


    一激動,她的小磕巴又跳了出來。


    袁亮一呆,隨即想到昨天那場高空救人大概是被錄像了,不過……也真難為高晨能認出自己來。


    “真的是你?”隨後走出的吳澤有些懷疑地打量袁亮,“那個爬上去救人的真是你?”


    袁亮不說話,隻是笑笑。


    高晨卻狠狠瞪了吳澤一眼,“廢話!你不相信我?要不要我再放給你看?”一邊說,她一邊就拖起吳澤往回走。


    “不用了不用了!”吳澤用力掙紮,“小生信了,信了!”


    袁亮來之前高晨已經拉著他和齊蘅反反複複看了快一個鍾頭了,他吳澤可沒興趣看袁亮的豐功偉績。


    高晨的興奮直到他們四個人在她三樓露台上的客廳裏落座時才稍稍平息下來,她今天穿了件短短的牛仔褲,露出渾圓修長的雙腿,因為她喜歡運動,所以膚色很深,卻顯得健康有朝氣。上身是一件寬大舒適的純棉白色t恤,但仍舊掩蓋不住她迷人的胸部線條。今天她沒紮頭發,烏黑的發絲隨意披散下來,讓她平添了一分難得一見的嫵媚。


    袁亮欣賞的目光一直盯在高晨身上,他喜歡這個女孩子,因為她大方開朗,而且沒有半點兒小女生的忸怩和嬌氣。


    原本聚會的目的已經被高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她自從在網上看到那則新聞的視頻報道並認出那個人是袁亮之後,就被一種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興奮所支配。


    因此,她現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袁亮,笑容比陽光還要奪目。


    自己認識了一個這麽棒的朋友,當然值得興奮!


    雖然被美女如此熱情的目光盯著,不過袁亮可沒有絲毫不自在。他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他們今天聚到一起的目的上:“高晨,你跟他們說過我們在山上的發現沒有?”


    高晨點點頭,“說了。dv我也交給吳澤了。”


    袁亮的目光隨即轉向吳澤。


    吳澤總算找到了一個自我標榜的機會,他挺了挺胸,推了推自己的無框眼鏡,得意地說:“小生最擅長的就是電腦技術,隻要那張存儲卡沒有被完全破壞,我就有把握把裏邊的數據複原!”


    袁亮對他的豪言壯語沒什麽興趣,隻是詢問地看了看高晨。


    吳澤立刻有種被輕視的感覺,他瞪著袁亮問:“你不相信小生的能力?”


    袁亮朝吳澤笑了笑,吳澤立刻打了個冷戰——他實在覺得袁亮笑得像一隻打算偷雞的狐狸,更可怕的是那隻雞還是他自己!


    “真的可以?”袁亮的語氣聲調神態都與剛才吳澤質疑他時一模一樣,“你真的能複原數據?”


    吳澤一口氣嗆在喉嚨裏,差點兒憋死。


    高晨絲毫不給吳澤麵子地哈哈大笑起來。


    隻有齊蘅臉上毫無表情,隻是伸出手拍著吳澤的後背幫他順氣。


    高晨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認識了吳澤這麽久,平時隻看到他去耍別人,難得看到他如此吃癟。


    總算緩過來的吳澤終於領教了袁亮的厲害,他原本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一對上袁亮那“來,放馬過來”的眼神,吳澤立刻聰明地選擇了沉默是金。


    高晨笑夠了,才想起來要為吳澤說兩句,她說:“袁亮,交給吳澤可以放心。就算他不行,還有他媽媽呢。”


    袁亮挑挑眉表示疑問。


    “他媽媽是高級編程師,電腦天才。”高晨解釋道。


    袁亮做恍然大悟狀,隨口問道:“那你呢?你父母是做什麽的?看你家房子這麽大,你父母一定是有錢人吧?”


    原本是個很正常的問題,高晨卻猛地噎住了。


    吳澤急忙開口:“先說你吧。袁亮,你好像跟警局的人有關係?”


    袁亮點點頭,很大方地承認了:“我哥是重案組的。”


    難怪……


    “所以我說要報警的時候,你才攔著我?”高晨明白了。


    袁亮的表情嚴肅起來,壓低聲音道:“雖然那兩具屍體的案子不是我哥負責,但內部消息我知道的不少。警方至今也查不出他們的死因,不過即使查不出來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本來就是罪犯。我哥說,這件事有點兒奇怪,警方不想過多地介入神秘事件。”


    “你這算不算泄露機密啊?”吳澤聽得有點兒冷,開了個玩笑。


    袁亮搖搖頭說:“當然不算。你以為我哥沒組織性紀律性啊?真要保密的他也不會告訴我了。再說,我和高晨的發現,我也跟他講了,他的態度和文哥一樣。”說著,袁亮做了個“就此打住”的手勢。


    “不可能!”高晨第一個反對,“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邊說,她一邊瞪著袁亮,生怕他會放棄。


    袁亮笑著,手臂搭上高晨的肩膀:“你說的對,我也不想就這麽放棄。”


    吳澤看了看齊蘅,齊蘅輕輕點點頭。


    “我們也一樣。”吳澤堅定地說道。


    高晨立刻又興奮起來,“太好了!吳澤,給你三天時間,把數據複原!我相信劉婷婷一定拍到了什麽!”


    “三天?”吳澤怪叫一聲,“我不是比爾蓋茨!更不是神仙!最少也要一個星期吧!”


    高晨立刻怒目而視,吳澤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袁亮出來打圓場,他一手拍了拍高晨的背,一手朝吳澤擺了擺。


    “高晨,就算吳澤三天內就能把數據複原,可你別忘了,後天就開學了。”袁亮順手朝他們麵前的茶幾上擺著的日曆指了指,“你不會為了這件事要逃學吧?”


    高晨一怔,袁亮不說她還真忘了這回事。


    可是……高晨還是有些不甘心。


    袁亮一看高晨那不知不覺皺緊的眉和微微嘟起的嘴唇,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他笑笑,湊到高晨耳邊說:“一步一步來,別急。”


    高晨很不習慣別人湊到自己身邊講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有些不滿地瞪了袁亮一眼。


    袁亮嘻嘻一笑,坐了回去。


    一旁的吳澤看傻了眼——這也太區別待遇了吧?要知道,要是他敢像袁亮這樣湊那麽近跟高晨講話,鐵定被一巴掌拍到三尺以外!


    “對了。”袁亮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們開學以後要軍訓兩周,我建議你們好好鍛煉一下體能!”


    說著,他還特意多看了吳澤兩眼。


    吳澤成功地被他氣到跳腳,指著袁亮的鼻子叫道:“你少看不起人!”


    不要因為他戴著副眼鏡就把他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袁亮露出很無辜的表情聳聳肩,一副我什麽都沒說你太多心了的樣子,讓吳澤恨得牙癢癢。


    高晨卻疑惑地看著袁亮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要軍訓兩周?”


    袁亮得意地笑笑:“天機不可泄露。”


    很好,現在咬牙切齒盯著他的變成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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