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笑了笑沒吭聲了,他知道冷梅馬上就要爆料了。


    “這人吧,這幾年老實多了,年輕的時候可是個色鬼。”


    “哦?”


    “我跟你說,白萱在急診科做醫生的時候,華仁忠是急診科的醫生,這人可色呢,經常騷擾女同事,有夫之婦他也不放過,對女員工毛手毛腳。”


    “還有這種事?”蘇鏡疑惑地問道。


    “那可不是?”冷梅說得起勁了,“全科室的女性他基本都騷擾過了,除了一些老娘們他沒興趣,特別是那些小護士,完全是重災區。”


    “他是怎麽騷擾的?”


    “還能怎麽騷擾?亂摸唄。”冷梅的語氣更加神秘了,“曾經還有人在網上檢舉他呢,那時候急診科的一個小護士,好像姓周或是姓杜來著,年紀二十多歲,身材高挑,長得確實水靈。有一天,她在辦公室工作,聽到敲門聲,透過玻璃窗看到是華忠仁,她一看是同事,也沒有想太多就把門打開了。沒想到,華忠仁進門後,就說你身材不錯啊,然後就伸手摟著人家的腰。”


    “你怎麽知道的?”


    “當時我也在場啊,”冷梅說道,“後來人家老公在網上把這事捅出來了。”


    “這麽大的事,他還能從主任升到院長?”


    “嗨,升官發財要看業務還是看人品?”冷梅嘲笑道,“有人脈有鈔票,什麽事辦不成?”冷梅說著突然意識到,麵前這位是一局之長,自己這番話簡直把蘇鏡一起罵進去了,於是趕緊住嘴了。


    蘇鏡倒不以為意,問道:“這事跟白萱有什麽關係?”


    “白萱被殺那天,他就騷擾過她啊。”


    “什麽?副市長的侄女,他都敢下手?”


    “所以叫色膽包天嘛!”冷梅說道,“他也是喝了酒,醉醺醺地到科裏來了,那是傍晚的事,我跟白萱在值班。他一看到白萱,就抱住了人家,還說什麽讓哥親親。白萱掙脫了,說你等著瞧,然後就走了。”


    “後來呢?”


    “後來華仁忠就在醫生辦公室睡著了,等他睡醒了之後,我看他臉都白了,問我白萱去哪兒了,我說回家了。他又打聽白萱住在哪兒……”


    “他後來去白萱家了嗎?”蘇鏡插嘴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


    “白萱被殺後,你有沒有懷疑過華仁忠?”


    “懷疑過啊,那時候華仁忠正要提副院長,這事要是鬧出去,人家白萱姑丈能放過他?”冷梅說道。


    “白萱曾經出過一次醫療事故,你沒有懷疑過是被她治死小孩的父母?”


    “醫療事故是2007年的事,白萱被殺是2010年,如果要報複的話早就報複了,幹嘛要等幾年呢?”


    冷梅說得句句在理,可是蘇鏡卻另有疑惑。白萱將陽天海夫婦的三歲獨子治死之後,兩口子卻一直懷不上孩子,四處求醫問藥後發現這輩子都別想要自己的孩子了,這時候,白萱的罪就遠比兩年前更重了。


    第十章 致命關係


    蘇鏡覺得他很可憐,苦心孤詣二十多年,放棄了大好的前程,甘願扮演清潔工、園藝工……如今突然知道馬漢慶竟然不是凶手,這二十多年的光陰不是白白浪費了嗎?人生如夢,說的就是王海剛吧!如今,他的夢醒了,自己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


    1、孤獨老者


    幸福敬老院今天特別熱鬧,一所中學的孩子們來看望老人,圍著老人們嘰嘰喳喳吵鬧不休,有的給老人捶背捏腿,有的給老人削蘋果吃,還有的給老人講著笑話。院長李爽笑嗬嗬地看著熱鬧的場麵,時不時跟帶隊的老師交談幾句。門外走來一個老者,滿頭烏發中夾雜著幾根銀絲,他身子板很是硬朗,走起路來穩重有力。他自我介紹名叫蘇鏡,是順寧市公安局長。李爽很是吃驚,因為順寧很遠,坐飛機也要兩個多鍾頭,難道這位局長大人準備到這裏養老?她跟蘇鏡寒暄一通便不再言語,等著蘇鏡說明來意。


    “李院長,你們這裏有位叫白天明的老人嗎?”


    “在我們這兒,有什麽事嗎?”


    “有件案子,我們得跟白老談談。”


    原來蘇鏡之前找到了白萱的資料,查到她是江蘇無錫人氏,於是便一路訪查而來,誰知道其母已經於十幾年前逝世,其父便住進了養老院。這案子,本來即便不能正式立案,以蘇鏡局長之尊,也斷不必親自奔波。但是前妻之死跟這樁二十多年前的冤案有著莫大的關聯,所以他不能不管。


    李爽疑惑地看著蘇鏡,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查案子?查白老?”


    “是。”


    “怎麽會查到他頭上?”


    蘇鏡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白老住進來後,有人探望過他嗎?”


    “沒有,”李爽說道,“他是街道辦送來的,好像沒有親人。”


    “可憐啊,”蘇鏡歎道,“他現在有八十多了吧?”


    “今年八十一。”


    “精神怎麽樣?”


    “還很健旺,就是不太合群。”


    “那就好那就好,”蘇鏡說道,“李院長能帶我們去看看他嗎?”


    李爽猶豫了一會兒,隻好帶著蘇鏡去了。白天明跟另外一個老人同住一屋,兩個孩子圍在一個老人身邊聽老人講當年的故事,白天明卻不在屋裏,問老人去哪兒了,他也說不上來。又到了棋牌室、健身室,都找不到白天明的影子。正躊躇間,隻見兩個孩子在跟老師訴苦,一個說道:“老師,那邊有個老伯伯不讓我們陪他。”另外一個說道:“他還吼我們呢!”


    李爽迎上前去問道:“那個老伯伯在哪兒?”


    “就在屋後一棵樹下麵坐著。”


    那老人就是白天明了,他坐在樹下的石台子上,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尊雕塑,臉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卻是不帶一絲表情,用魯迅的話說,“隻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表示她是一個活物”。見了有人走來,白天明也毫不在意,隻是靜靜地坐著,仿佛入定的老僧。


    李爽笑道:“老爺子,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


    “靜靜。”用詞極是儉省,隻是不知道他是要讓李爽等人閉嘴,還是說他隻是為了安靜一會兒。


    蘇鏡嗬嗬一笑,坐到白天明身邊,說道:“白老爺子,精神很好啊。”


    白天明沒有說話。


    “我從順寧來。”


    白天明還是枯坐著,隻是脖子情不自禁地微微轉了過來。


    “我為白萱而來。”


    白天明的眼睛似乎濕潤了一點,終於開口了:“這麽多年了,還來幹什麽?”


    “二十七年前,白萱被人殺害,我們都很痛心,當時以為是一個入室搶劫犯幹的。現在我們有了新的證據,那人不是凶手。”


    蘇鏡以為這番話定會讓白天明激動萬分,哪知道仿佛一顆石頭丟進了一潭死水,竟然濺不起一絲漣漪。將近三十年的時光,早已抹平所有的傷痛和仇恨,如今的白天明隻是在靜靜地等死。


    李爽本來不知道蘇鏡的來意,此刻聽到這番話,這才知道白老爺子的身世竟如此悲苦,心中不免漾滿了同情和憐惜之意。


    蘇鏡繼續說道:“我想問問白萱的情況,老爺子應該還記得吧?”


    “不記得了。”


    “她可是你女兒啊!”


    白天明的嘴唇突然哆嗦了,說道:“哼,我沒這個不孝的女兒。”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非常驚訝,不知道白萱何以不孝,竟然在時隔二十多年之後,父親還會如此痛恨。


    “不知道白萱如何不孝了?”蘇鏡問道。


    白天明的眼眶濕潤了,嘴唇越發哆嗦:“她媽就是被她氣死的,難道還不是不孝?”他仰天長歎一聲說道:“無恥啊,二十多年了,我以為這事早被人忘記了,誰知道……誰知道……真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哼哼,你們的市長這兩天也該出來了,我一直掰著指頭給他算著呢,你們問他去吧。”


    2、追查白萱


    林安又把來意說了一遍,然後等待著對方開口,之前他已經向無錫市第一中學的梁校長說過同樣的話了。從梁校長那裏,他查到了白萱的高中同學名錄,然後按圖索驥找到了當地一家水果行。


    水果行老板袁富強聽了林安的話之後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後問道:“白萱的案子要重查?”


    “是。”


    “她好像在高中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


    “我想想,”袁富強摸著光光的腦門,眼神裏閃出困惑的神采,過了半晌終於說道,“我想起來了,她是談了個男朋友。”


    “你記得他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嗎?”


    “過去這麽多年了,我還真記不起來了。”


    林安將一份花名冊遞過去,問道:“這是你們班的花名冊,你看看這些名字,能不能想起什麽來?”


    林安期待地看著一個個名字,那裏有個名字很熟悉,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巧合。


    袁富強接過花名冊,眯著眼睛仔細地看起來,終於恍然大悟叫道:“對,就是他!當年他追白萱追得很辛苦,後來總算被他追到了,兩個人又一起考上了大學,不過好像不是一所學校,據說兩個人一直保持著關係呢!”


    3、硝煙四起


    陽化冰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天網公司解體後,債權人紛紛找上門來,讓陽化冰還錢。之前天網公司做了很多硬件投資,如今隻能賤價拍賣,即便如此也還不上巨額貸款,沒辦法隻好變賣房產,桃源小區那套房子已經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了,自然賣不上好價錢,不過勉強算是還清了貸款。現在,他和陳秋涵兩人隻好住在父母家裏,他覺得很對不住秋涵,但是老婆對他充滿信心,說他遲早會東山再起。


    離開好客來賓館後,二人回到山趣園父母家裏。每次回家,母親潘小翠總是滿麵笑容地迎出來,但是這次母親卻坐在客廳裏,悄悄地抹著眼淚。父親陽天海的臉色比往常更加陰沉,活像一尊閻王像。見此情景,二人大驚,不知道父母為何事傷心生氣。陳秋涵坐到潘小翠身邊,輕言細語地問道:“媽,你怎麽了?”


    “沒什麽。”潘小翠哽咽著說道。


    “爸,怎麽了?”陳秋涵又問道。


    陽天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陽化冰強作笑顏,開玩笑道:“老兩口吵架啦?爸,你就讓著媽唄。”


    “哼!爸?誰是你爸?”


    陽天海冷冷的一句反問讓陽化冰如墜寒窟,他囁嚅著說道:“爸,我怎麽了?”


    潘小翠抬起蒙矓的雙眼,說道:“別難為孩子。”


    “到現在你還向著他!”


    “不管怎麽說,化冰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哼哼,我看是寄生蟲吧?”


    陽化冰似乎明白了,父母已經知道了,他們什麽都知道了。他頓時如五雷轟頂,身子搖搖晃晃地幾乎要摔倒,陳秋涵連忙扶住了他,說道:“化冰,你振作點。”


    陽化冰的眼角噙滿了淚水,喃喃道:“爸,我不是寄生蟲。”


    “不是?”陽天海說道,“你從小就是個寄生蟲,你喝你媽的血,你吃你媽的肉,你不是寄生蟲誰是寄生蟲?螟蛉之子!”


    潘小翠嚷道:“你少說幾句。”


    “還少說幾句?二十六年,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我們就像一對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陽天海說道,“你給我滾!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媽,這裏根本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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