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了,我沒去過,你不要聽王海剛那王八蛋胡說八道。”


    “不是王海剛說的。”


    “那還有誰?”


    “那天晚上8:30,你給白萱發了一條短信,說你十分鍾左右到。”


    “笑話,無稽之談!你有什麽證據?”


    “事有湊巧,我還真有證據,”蘇鏡說道,“那天晚上,有個叫馬漢慶的人入室搶劫,搶走了白萱的手機。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沒把手機賣掉,而是藏了起來。最近,我們找到了這部手機。”


    經過連日的技術攻關,孫淼先是找到了通話記錄,接著又修複了存儲卡裏的短信,其中一條短信正是錢皓發的。


    錢皓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真的發過這條短信?”


    “是。”


    “哦,”錢皓恍然道,“也許是我忘記了,畢竟過去這麽多年了。”


    “這麽說那天晚上你的確去過白萱家了?”


    “忘記了,也許我發過短信之後又改變主意了呢?”


    “估計不會。”蘇鏡笑道。


    看著蘇鏡的笑容,錢皓心裏一陣陣發毛,問道:“你憑什麽這麽確定我肯定會去白萱家?”


    “當時你正麵臨升遷的重要關口,是見不得任何醜聞的,尤其是和侄女的不倫醜聞。”


    錢皓頓時麵皮紫漲,喝道:“你嘴巴幹淨點。”


    蘇鏡不緊不慢地掏出了一張碟片,說道:“如果是我看見了這段視頻,我肯定也會立即去找白萱的。”


    “什麽……什麽視頻?”


    蘇鏡將碟片放進了機器裏然後開始播放,錢皓頓時冷汗直冒。


    畫麵上,一男一女正在做愛,男的是錢皓,女的自然是白萱。白萱一邊嬌喘連連,一邊柔聲說道:“我要嫁給你……姑父,我就要嫁給你。”


    錢皓一邊奮力“耕耘”,一邊喘著粗氣說道:“你這孩子,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了?”


    “她是你姑姑呀。”


    “姑姑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你。”


    “我可丟不起這人。”


    “做都做出來了,現在又怕丟人了?小心我去告發你。”


    錢皓一用力,白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錢皓說道:“小心我弄死你。”


    ……


    看了這段視頻,錢皓麵色慘白,囁嚅道:“這……你……這個……你從哪兒弄來的?”


    蘇鏡嗬嗬一笑:“還是那部手機,我們修複了手機的存儲卡,不但恢複了短信記錄,而且還恢複了視頻記錄。這段視頻是2010年4月24日拍攝的,25日晚上你發了短信說要去找白萱,也正是在25日晚上,白萱被人謀殺了。”


    錢皓失去重心般一頭仰靠在沙發上,說道:“不……這不是真的。這是誣陷,這絕對是誣陷。”


    “你還要說是王海剛誣陷你的?”蘇鏡說道,“這段視頻就是用白萱那部手機拍的,從拍攝角度看,當時這手機應該就放在電視機上,正對著床。”


    錢皓突然失聲大笑:“哈哈哈,紅顏禍水……紅顏禍水……真是一點都不假。那時候,她剛剛畢業就來投奔我了,她住在我家,我本來也沒怎麽上心,可是後來我發現,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我麵前彎腰,有時候麵對我,有時候背對我,我當時心裏就納悶了。可是我本來也沒往那方麵想,但是她的確很漂亮,眼睛非常迷人,那眼神就能殺死人。終於有一天,她姑姑不在家,她在我麵前打掃衛生,裝作不小心,一下摔倒在我身上,胸口貼在我臉上,我趕緊把他推開了,她卻嬉笑著說,姑父,你不喜歡我嗎?我當時就控製不住了,把她抱過來親了她。再後來,我給她買了別墅,經常往她那裏跑,沒想到,後來她竟然說要嫁給我。這怎麽可能?她是我老婆的侄女啊!我沒有同意,她便三天兩頭地來煩我。再後來,她給我發了一條彩信,就是這段視頻,我當即就蒙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於是連夜去找她,想好好勸勸她,不要做傻事。”


    “那天晚上,你的確去過白萱家了?”


    “是。”錢皓說道,“我跟她說這種玩笑可開不得,要她把視頻刪除,可是她說不行,她就是喜歡我,就是要嫁給我。我說不行,還勸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她說如果我不離婚的話,她就把這段視頻貼到網上,讓我市長選不上,副市長也別想幹了。然後……然後……”


    錢皓說不下去了,蘇鏡默默地等待著。


    “然後我說,讓我先考慮一下,但是得把視頻先刪了。她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答應。我最後直接問她到底想要什麽,除了嫁給我,她想要什麽我都能給她,哪怕她想當醫院院長,我都滿足她。最後……最後……她似乎動心了,說再考慮一下。我跟她要手機,她還是不給我,但是向我保證不會泄露出去。然後又來摟我的脖子,被我推開了,然後我就走了。”


    “走了?”蘇鏡問道,“你幾點去的,幾點走的?”


    錢皓長歎一口氣說道:“我是8:40到的,8:50走的,一共在她家待了十分鍾。”


    “那時候,白萱還好好的?”


    “是。第二天,我就聽說她被人殺了,那時候我好著急啊,因為我聽說手機也被搶走了,我生怕那段視頻被人發到網上。”


    蘇鏡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想通了,馬漢慶搶了手機之後,看到市領導跟一個年輕女人的床上視頻,那個女人還一口一個“姑父”地叫著,他肯定知道自己捅了大婁子了。加上第二天,他可能就看到了新聞,知道那個女人死了,那時候他肯定以為是自己殺人了,這個手機就更加不敢出手了。可是為什麽要埋到牆裏呢?也許是準備待價而沽吧?具體原因,恐怕誰都不會知道了,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這部手機的確幫了大忙。


    現在的問題是,錢皓8:40—8:50,看到白萱好端端的;華仁忠8:55就看到白萱被人捅了。難道就是在這短短五分鍾的時間裏,馬漢慶捅了白萱搶了財物?可是那一刀不是致命的,第二刀致命的那一刀是誰捅的呢?華仁忠看到的那個人影又是誰呢?


    3、沉重的後悔


    蘇鏡再次見到王海剛的時候吃了一驚,王海剛明顯蒼老了很多。他雖然有五十多歲了,但是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神采奕奕的,現在則形容枯槁仿佛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墳墓。他的頭發雖然還是整整齊齊的,但是一點精神都沒有,臉上更像蒙了一層紙,看不出一絲表情。他的靈魂已經被抽幹了!


    孫淼破解了白萱的手機,發現2010年4月25日晚上,王海剛也給白萱打過電話,但是打電話的時間照樣找不到了。也許從王海剛這裏,可以縮短白萱死亡的確切時間。


    蘇鏡是在一間出租屋裏找到王海剛的,見到是蘇鏡,他任何吃驚或是厭倦的表情都沒有,隻是冷漠地把他讓進屋,然後便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上。蘇鏡打量他半天,然後問道:“沒去上班?”


    “上班?”王海剛淡淡地問道。


    “是啊,王先生不會沒有工作吧。”


    王海剛終於笑了,但是笑容也是空洞,甚至連苦澀都說不上。


    “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二十多年來,我的工作就是監控陽化冰的一舉一動,就是想報複陽化冰。現在,我已經無事可做了。”


    王海剛放棄了事業、理想、追求,孜孜不倦地投入到監控陽化冰的工作中,可是到頭來卻發現,陽化冰的前身馬漢慶根本不是殺害女朋友的凶手。精神支柱轟然倒塌,他的一生都變得毫無意義。


    “你可以去給童教授幫忙啊。”


    “二十多年了,科技進步一日千裏,我早已被時代淘汰了。”


    “王先生也不要太過氣餒,”蘇鏡說道,“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嘛!你看我,都六十多了,不照樣東奔西跑?”


    王海剛慘然一笑:“我哪能跟你比?你有事做,你還有追求,我呢?我什麽都沒有了!”


    “有件事情,你可以繼續做。”


    王海剛看了蘇鏡一眼沒有說話。


    “你跟蹤陽化冰,是因為以為馬漢慶殺了白萱。現在證明白萱不是馬漢慶殺的,凶手另有其人,你難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誰嗎?”


    王海剛緩緩地搖搖頭,說道:“你知道嗎?這三十多年來,仇恨一直充塞心間,仇恨支撐著我一路走下來,可是我突然發現我恨錯了,我感覺像是大夢方醒,原來我這一輩子都虛度了。夢醒之後,我也才明白了,我其實根本就不必仇恨什麽,哪怕真的是馬漢慶殺了白萱,我現在也不再恨他了,也不會恨陽化冰了。我是多麽愚蠢啊!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然浪費了二十多年的光陰。所以,不管凶手是誰,我都不再關心了。”


    “不過,我們還是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不了你們什麽,都過去二十多年了。”


    “可是這二十多年來,你一直深愛著白萱,所以對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肯定記憶猶深吧?”


    王海剛淒慘地一笑,說道:“是,我不會忘記那天晚上,那是一個可怕的晚上。”


    “那天晚上,你給白萱打過電話吧?”


    “是。”


    “幾點打的?”


    “8:40打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童教授讓我整理一下克隆兔的實驗數據,我緊趕慢趕地整理完了,正好是8:40,我立即給白萱打了電話,有些事情我要跟她說清楚,但是她沒有接。我再打過去,她就關機了。”


    “你準備跟她說什麽呢?”


    王海剛苦笑道:“你聽過那句話嗎?陷入愛情的人都是瞎子。”


    “是,丘比特就是個瞎子。”


    “我也是個瞎子,我那時候對白萱死心塌地,雖然知道她跟她姑父勾勾搭搭的,但是我不在乎,我隻要她跟我在一起,哪怕她做過雞我都不嫌棄。我要當麵跟她談談,讓她回到我身邊。”


    “你去了嗎?”


    “去了。”


    “幾點到的?”


    “9:10。”


    “那時候白萱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我隻看到她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血流得滿屋子都是。”


    “刀插在哪裏?”


    “我沒注意,我隻看到了滿地的鮮血。”


    “你沒有報警?”


    王海剛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沒有。”


    蘇鏡吃驚地看著他,表示不可思議。


    王海剛繼續說道:“我沒有報警,隻是看著她,那時候心裏既有愛又有恨,我愛到發瘋也恨到發狂。所以……最後……最後……我沒有管她,我離開了。”


    “你……你離開了?沒有報警?”


    “沒有。”


    “可是為什麽?”


    “蘇局長,你知道愛到極致會變成什麽嗎?會變成恨!每個人生來都有破壞的欲望,尤其喜歡破壞美好的事物,當這種欲望遭遇愛情,將會變得非常可怕。”


    蘇鏡活了這麽大歲數,王海剛這話一說,他就明白了。年輕時,跟老婆何旋共享魚水之歡,情到濃處會互相咬對方的嘴唇、胸口、胳膊。他會說:“我真想吃了你!”如此暴力的字眼,表達的卻是最熾烈的愛情。


    王海剛歎道:“我最近明白了,我為什麽那麽恨馬漢慶,為什麽苦心孤詣二十多年跟蹤陽化冰?其實我恨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騙自己,騙自己說凶手是馬漢慶,騙自己白萱的死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現在夢醒了,我什麽都看明白了想清楚了,我是一個有罪的人,我不該不管她,哪怕她已經死了,我也應該報警或者……或者找醫生,也許她還有救。”


    “那天晚上,你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我走的時候看了鍾,是9:20。”


    “你走出房間後,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情況?”


    “沒有,我當時心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的感覺,又夾雜著恐懼和慌亂,我什麽都沒注意。”


    蘇鏡繼續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五十多歲的人了,我還能有什麽打算?”王海剛說道,“也許我會找陽化冰,因為我對不起他。”


    4、可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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